社会必须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是对财产和人的保护。高价值的财产更加需要保护。 若没有保护我们的机制,那我们每个人都在玩一场充满威胁与自我保护的、很有可能带来惨重损失的游戏。试想我们每个人都有相同数量的资金,但拿它们做什么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把钱全花在生产优质产品上,来提高我们的收益;要么花一部分钱买武器,保护我们自己的财产,同时可以去抢夺邻居的财产。若你买了枪而我没有,那你所得到的钱就是你原始的钱加上我的钱,减去你购买枪的钱;而我则变得身无分文。若我买了枪而你没有,则结果正相反。若我们都买了枪,那么就有了掠夺者的平衡,我们谁都没有生产什么,大家只不过保护了自己的原始资金。 如果我们都不买枪,都把精力投入到生产中,我们的情况就都会变得好。但在一个法制不健全的国家,这是不可能的。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不管对方做什么,只有自己有了枪,才能不受损失。要是你不买枪,我就去抢你的财产来扩充我的资金,这远比进行生产赚得更多。就算你也买了枪,至少我还能捍卫我自己的财产。所以,买枪永远都是每个人最优选择。结果就是,我们都比和平相处时要赚得少。在博弈论中,这就是囚徒的困境。 这里假设买枪是合法的。在美国,人们可以在机场高速路上买到武器,但机场安全人员会时刻紧盯你的一举一动,这是个不错的现象。防止出现掠夺者的平衡的一个手段就是,只让有诚信的警察持有武器。 但是,即便没有警察盯着你,掠夺也并不会像这个理论预计的那样频繁发生。很多偷盗发生时,人们并不知道。偷盗可耻这个社会准则,限制了掠夺的发生。大多数社会解决冲突的方式并没有采用武装镇压。学术会议上可以有激烈的争吵,但幸运的是,教授们并不会随身携带半自动武器。 在彼此了解,而不是相互陌生的社会中,这种社会准则效果更好。所以,小镇上犯罪率往往低于大城市。同时,社会准则似乎在富人身上比在穷人身上更有用,因为富人会因为违反社会准则受到更大的经济损失。这也是为什么一个西装笔挺的经理不会打劫你的原因所在。 在这个时代,反对掠夺的社会准则在很多穷国中作用不大。在巴西的贫民区中,年轻人高呼着口号:"每个人都像一条狗,只会保护自己的家,没有人会在乎,发生在家外的抢劫或杀戮。"29在孟加拉达卡和吉大港的贫民区,"肌肉男"们绑架并强奸少女。他们向贫民区的住户们收取保护费,否则就要烧毁他们的房屋。30在马拉维的Kuphera村,一位名叫Nasibeko的妇女曾经很富有,她说:"生活曾经很美好,直到有一天,我们的牛被偷了。在那之后,生活变得非常悲惨。"Mtamba的农民们说:"最近我们不能种木薯了,因为小偷们总是在打它们的主意。"31 为应对无效的社会准则,贫穷的社群中会成立自我保护团体。通常情况下,这些团体负责保障社群安定。在坦桑尼亚的一些村子里,名叫sungusungu的自我保护团体会调查牛群失窃案。村子中的青壮年轮流值班,妇女们则给他们带吃的犒劳他们。在尼日利亚,类似的组织为当地提供法律和秩序保障。还有在马拉维的Phwetekere,村民们发动邻居们轮流站岗,以此减少犯罪。 糟糕的是,自我保护组织也可能会失去控制。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义务警员们总是对谣言反应过度,当起了法官、陪审团成员甚至当起了行刑者。在马拉维,一位村民向调查人员报告说,村里在调查开始前一周,就把一个小偷活活烧死了。32有一次,我在肯尼亚的内罗毕目睹了一群乌合之众,扒光了一名偷窃嫌疑犯的衣服,一边在大街上用车拖着浑身赤裸的他,一边还不停抽打他。 更糟糕的是,利用黑社会组织来控制抢掠(也包括欺诈)。如果有人对黑社会团体中的某个人进行了欺诈,那么其他成员会用暴力的方式逼他付款。虽然这些传闻都是推测得出的,但一份面向香港的商业调查估计,40%的香港企业,其董事会中都有黑社会成员的参与。33 毒枭们可以在牙买加的贫民区里,像法官一样行事。34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遍地都是黑社会。当法制不复存在时,就连黑社会进行杀戮,都能满足某些社会需要。在各自的地盘上,黑社会可以用威胁的手段,使抢劫者不敢轻举妄动。问题就在于,人们没法脱离黑社会的保护,这就意味着,各种组织都要长久地生活在黑社会的保护伞之下。35 在世界各地,尤其是贫困的地区,军阀、部落领袖、半封建的地主、村中长老们经常扮演着法官的角色。马拉维的村民们说,他们对部落领袖来解决纠纷感到很满意。36黑社会首领、军阀以及封建地主们,可能就没有这么高的客户满意度了。这些例子说明,由下至上的解决方案,并不总能够带来满意的结果。然而,西方却逐渐发展了这些由下而上的机制,他们把行善的社会风气、自我保护型社会以及当地的领袖们的力量相结合。也许西方的发展正是由军阀带来的--最厉害的军阀打败其他人后,逐步建立起仁慈的,负责任的政府。有些学者推测说,能够出现仁慈的政府,部分原因是,欧洲人可以轻易地推动他们的司法制度向前发展。 当然,这把事情过分简单化了。西方社会科学家还没有完整理解西方政府的形成和法律法规的复杂。所以,他们也不能够这么快就预测上述两点在世界其他地区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