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的斯亚贝巴的城市市场是非洲最大的露天市场。这里不缺市场。我到该市场去给孩子们买手工工艺品。出租车司机给我建议了一个商店,我也的确买了一些东西。事后,这家商店的老板带我去看了市场上其他商店的情况。我们一边大步走一边聊天,他告诉我他是古拉盖族,埃塞俄比亚商业圈子中的少数。古拉盖族只占亚的斯亚贝巴劳动力总数的4%,却控制着34%的商业资本。那位老板带我去看了市场中其他的古拉盖族的店铺,还替我砍价。因为有了他的推荐,他的同胞和我都有了更多的交易机会。 这种族群间的互帮互助可以不断地自我维持下去。生活在维多利亚湖边的肯尼亚卢奥族人,主营渔业生意。因为商业信誉良好,它们得以进入印度洋沿岸的梦巴萨地区做渔业买卖。如果肯尼亚人觉得卢奥族人做渔业生意口碑良好,它们就更愿意与卢奥族人做生意。于是卢奥族人就逐渐把其他族群赶出了渔业市场。但是,其他族群的人仍可以发现其他机会,比如,内罗毕的印度人在零售业领域有优势,人们就不会在内罗毕的卢奥族人那里进行零售交易,正如他们不会与印度人进行渔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卢奥族人的后代会愈加发现,做个渔夫而不是小店铺老板,会有更高的回报,而印度人,则恰恰会做出相反的决定。 即便是在关系网络复杂的纽约,不同族群各有所长的事例比比皆是。很多人都知道,哈西德派犹太人统治着曼哈顿第四十七大街的钻石生意。研究还发现,在很多美国城市中,美甲沙龙几乎都被越南裔人所控制和经营。这些事例说明,民族也有同肯尼亚一样的"品牌效应"。Fafchamps推测,印度由世袭的种姓制度表现出的种种僵化,也许正是由这个过程导致的。正因为在有的领域利润更高或对技术要求更高,才导致了族群间长久的收入不均匀。 然而,族群之间各有所长的情况,在欠发达国家中比在发达国家中要显著得多。因为在发达国家通过非人格化的交易,通过非人为的措施,可以建立起质量信誉和公平交易的原则。企业想方设法建立起自己的商业信誉,一旦欺诈,便将前功尽弃,遭受惨重损失。在欠发达国家中,由于交易规模太小,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因为关系网络能把外族人拒之门外,所以族群间的差异仍会存在。在津巴布韦,白人和亚洲人控制着绝大部分商业企业,他们很少与当地非洲人的企业打交道。27而不与外族人打交道,使他们无法进入一些特定的领域,同时也限制了竞争,把高额的利润拱手让给了关系网络发达的公司。关系网中的成员间相互共享技术资源,这使得他们比族外人有更多的竞争优势。经济学家提姆·康利(Tim Conley)和克里斯·马德里(Chris Udry)研究发现,加纳的农民们通过他们的社会关系分享信息,比如有一个向欧洲出口菠萝的契机,以及他们应该需要多少肥料才正好。 当然,建立关系网络并不是市场机制能够良好运作的完美解决方法。当关系网络涉及非本族的少数民族时,仍会制约很多良好的商业合作机会。由人际交往带来的贸易收入,要远低于通过正式制度下非人格化交易带来的收入。28 与此同时,少数民族也建立起商业网络,则可能引起人口众多的民族的不满。俄罗斯抵制市场改革与反犹太主义及其他偏见之间联系紧密,因为有些人觉得犹太人,这些高加索人的后代,和其他少数民族一样,都从自由市场中获益太多。 有广阔门路的厂家比质量良好的厂家做得更好。欠发达国家的企业常常是家族企业。正如一位贸易伙伴所言,与其雇用一位村里的能人,还不如雇用一位家族里的笨蛋能让企业发展得更好。至少后者能让人信任,不至于进行欺诈。若由正规制度来制定游戏规则,那么市场就会去找村里的能人,因为他们的能力更强。社会网络会妨碍正式制度的建立,就像关系网络中的成员总比正式制度所决定的人选更能办事,除非后者能得到大量关键人物的支持。 在发达国家中,虽然校友网络能够把人们紧密联系起来,但是,鉴于正式的制度在这些国家能够起到良好的作用,他们在招募新人时会更看重他们的能力。所以,要想使校友网络发挥其价值,那它必须是一所好学校。 看不懂了吧?看不懂的不是你。要想使市场机制运作起来,不仅需要懂市场,还要理解由下至上的社会规范研究,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以及推动交易发展的关系网络,所有这一切怎么能指望由上至下的计划者们呢?现在,你我能否因为市场机制发展得更好,不仅仅取决于个人的选择。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必须发展各种社会关系,使我们在市场上做出的个人选择得以实现。根据现在国际上的趋势,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在帮助穷人的计划里,研究他们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所做出的努力,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