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实施的休克疗法,被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为"结构性调整",它也是大推进的延伸。结构性调整贷款的发明者是世界银行行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以及他的副手厄内斯特·斯特恩(Ernest Stern)。1979年9月末,他们共同飞往贝尔格莱德,参加世界银行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在飞机上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结构性调整贷款资助国家的进口项目,但前提是该国要实行开放性市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长期进行条件性贷款,因此也同意实施这一新计划。世界银行为何要放弃资助独立单一的项目,而要进行资助全面性改革,这种最后成为世界银行历史性败笔的转变呢?他们认为,发展中国家需要大规模的改革,使具体的各项工程更具生产活力,因此世界银行扩大了其干涉范围。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动人。我过去曾深信休克疗法和结构性调整。当时,我们这些支持综合性改革的人坚信,除非所有的辅助性改革措施都迅速落实,否则部分性的改革是不可能成功的。有时人们对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人不可能两步就跨过一个深坑"。若整个政治经济体制一团糟,实施部分的干预似乎不会有很大收效。因此,要想一步到位地重塑一个体系,简直是天方夜谭。 休克疗法理论家们没有意识到,所有的改革都是部分性的:一步到位不可能,政策制定者甚至不知道怎样才算一步到位。仅有的两个选择是大规模的部分性改革,或是小规模的部分性改革。两种选择都有失败的可能,但小失误比大失误更容易进行修正。在大改革中遭到"意外的后果"会有更大的麻烦。正如本章即将谈到的,社会顶端计划的改变,却全然不接触底层情况的复杂性,这会造成两者严重脱节。为了迅速地实施那些冗杂的项目,休克疗法经常同糟糕的社会体制发生冲突,导致社会贪污腐败。好高骛远的休克疗法和结构调整成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伊卡洛斯飞翔"。一心朝向太阳,却还是掉进了失败的深渊。 20世纪80~90年代,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先后26次给予科特迪瓦结构性调整贷款。可这段时期,该国却陷入了历史上最长也是最糟糕的经济衰退,其人均收入也大幅下降。如今,科特迪瓦身陷内战。近年来几乎所有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国家,都曾接受过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强力干预。这真是很让人受打击。尽管我认为科特迪瓦陷入混乱并非由这两大国际组织的干预所造成,但的确很难说他们的干预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长期的积极影响。 这里我选取了从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接受结构性调整贷款数量最多的20个国家。他们都没有获得经济增长,有的甚至遭遇了负增长。同时我还列出了接受结构性调整贷款数量最多的10个前共产主义国家。他们中的大多数经济呈现严重的负增长,而且伴随严重的通货膨胀(见表2)。 表2?接受结构性调整贷款最多的贫穷国家的结构性调整贷款的额度、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 1980~1999年,在接受结构性调整贷款最多的20个国家之列的非洲国家 1980~1999,IMF和世界银行的调整性贷款的次数 第一次接受贷款后的年人均增长率(%) 总而言之,接受频繁结构性调整贷款的国家发展的情况大都不尽如人意。有人通过之前所提到的评估方法进行评价后发现,第一,虽然结构性调整贷款让很多人相信它对经济有很强的积极作用,但在很多接收贷款的国家经济发展都很糟糕。第二,结构性调整贷款年复一年的实施但都不起效,这就使人们开始质疑为什么一副一副的药用过之后,病人却不见好转呢?最后,通过正式的统计方法,控制了可能的措施与危机因果倒置因素的干扰后,仍然发现借贷结构性调整贷款没有使经济获得增长,甚至出现负增长。近期,纽约大学的普利泽沃斯基(Adam Przeworski)和耶鲁大学的James Vreeland所作的研究十分有影响力。他们发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经济增长所进行的计划具有负面影响,即使是在控制了反向选择性影响的条件下,这样的结论也成立。另一条证据是:我们在后一章中将会看到,非洲国家(即便是有成功案例的国家)无法偿还无息的结构性调整贷款,而且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宽免了他们的债务。白人的负担渗透入东欧其他一些前共产主义国家以及除俄罗斯以外的前苏联国家。虽然这些国家的人实际上也属于白人,但西方的白人坚信他们要为东方的白人传播上帝的礼物。然而,从图4中可以看到,除了波兰是个成功的例子外,西方人这一跨越鸿沟的尝试还是没能成功。我们很难将这个不成功的尝试归罪于谁,但是显然,西方改革者的远大期望并没有实现。 另一个对于全面改革抱有极大希望的地区就是拉丁美洲。这个地区从20世纪50~70年代采取了国家干预的政治体制并对自由贸易有严格限制。20世纪80年代,拉美国家遭遇了债务危机,他们无法从国际私有银行进行贷款。危机过后,拉美国家开始向市场自由化方向转变。像往常一样,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结构性调整贷款项目支持了这些全面改革的开展。图5为一张广泛应用的指数图标,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总体上拉美国家从1985~2000年经济自由化水平不断提高。 然而,拉美国家的全面改革并没有伴随着经济上的增长。对于那些结构性调整的支持者来说讽刺的是,拉美经济发展最好的时期正是国家干预的时期,即1950~1980年。如果当时的经济增长能够继续保持,那么拉美国家的收入将是1950年时的3倍。然而,由于1980~2003年的增长缓慢,到2003年时,拉美的收入仅为半个世纪前收入水平的2倍(见图6)。由于结构性调整给予的乌托邦式的期望破灭,现在,拉丁美洲反市场自由化的呼声越来越高。 图6?1950~2003年,拉美人均收入指数(1950年为1)的实际情况及趋势 我们现在看到有三个地区曾经对于结构性调整和休克疗法给予厚望,他们是非洲、前共产主义国家和拉丁美洲,然而这三个地区的希望都破灭了。西方对此作何反应呢? 他们对于失败所作的是更多地重复。尽管失败的例子很多,但是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是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继续不断进行结构性调整贷款。直到今天,他们还在发放这样的贷款,只不过把贷款的名称更改为"扶贫贷款"。这就是计划者偏执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特点,尽管失败累累,但决不改变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