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躲藏在签名中:这是绘画和全部再现形而上学的形而上学符号,在这个边界上,绘画把自己当做原型(“纯粹的目光”),在代码的强制重复中旋转。 真实的定义本身是:那个可以等价再现的东西。这个定义和科学是同时代的,科学的公设是一个过程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准确地再现;真实的定义和工业合理性也是同时代的,这种合理性公设了一种普遍的等价系统(古典再现不是等价关系,而是转写、阐释和评论)。在这个复制过程的终点,真实不仅是那个可以再现的东西,而且是那个永远已经再现的东西:超真实。 那么:真实和艺术由于相互总体吸收而全都终结了吗?不:超级现实主义是艺术的顶点和真实的顶点,它在仿象层面上,通过那些使艺术和真实合法化的特权和成见的各自交换而达到这种顶点。超真实之所以超越了再现(参照利奥塔尔:《活的艺术》),这仅仅是因为它完全处在仿真中。在这里,再现的转盘变得疯狂,但这是一种内向破裂的疯狂,它不是离心的,而是向心的,它盯着自己的纹心结构式重复。超级现实主义类似于梦幻的内在间离效果,这种效果让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其实这只是梦幻审查与梦幻永存的游戏,超级现实主义是代码化现实的组成部分,它使这一现实永存,但丝毫不改变这一现实。 事实上,应该反向阐释超级现实主义:今天的现实本身就是超级现实主义的。从前,超现实主义的秘密已经是最平庸的现实也可能成为超现实,但这仅仅限于某些特定的时刻,而且这些时刻仍然属于艺术和想像的范围。今天则是政治、社会、历史、经济等全部日常现实都吸收了超级现实主义的仿真维度:我们到处都已经生活在现实的“美学”幻觉中了。“现实胜于虚构”这个符合生活美学化的超现实主义阶段的古老口号现在已经被超越了:不再有生活可以与之对照的虚构,即使是胜利地对照——现在是整个现实都转入现实的游戏——这是彻底的幻灭,控制论的冷酷阶段接替了幻想的酷热阶段。 这样一来,有罪感、绝望、暴力和死亡的符号所体现的全部快乐便可以取代有罪感、焦虑和死亡本身。这正是仿真的欣快症,它力图消除因与果、始与终,它用重叠来代替这一切。任何封闭系统都以这种方式既防御参照,又防御参照的焦虑——还防御一切元语言,系统通过玩弄自己的元语言,即通过在自身的批评中自我重叠来预先对付一切元语言。在仿真中,元语言幻觉重叠并且补足参照幻觉(符号的悲怆幻觉和真实的悲怆幻觉)。“这是马戏”,“这是演戏”,“这是电影”,这是古老的格言,古老的自然主义揭发。现在不再与此有关,这次的问题是把真实送入卫星轨道,把不可判定的现实送入轨道。另外,这种卫星入轨也在人们用登月舱确实送入轨道的二室一厨一卫中得到了物质化体现。地球生境的日常性本身被提升到宇宙价值的高度,绝对背景的高度——在太空实体化——这是形而上学的终结,这是超级现实时代的开始 ① 。但是,这个平庸的二居室所体现的空间超验性以及它在超级现实主义中的冷酷机械形态 ② ,都仅仅在述说一件事情:这个登月舱,如同它显示的,属于再现的超级空间,在这个超级空间里,每人都已经从技术角度掌握了自身生命的即时再生产,图波列夫飞机上的那些飞行员在掉进布尔热湖时,大概在他们的摄像机上看到了自己的现场死亡。 从前有一类特殊的物品,它们有寓意性,还有一点妖魔性:镜子、图像、艺术品(是概念吗?)——这是一些仿象,但透明,一目了然(人们不会混淆制造与仿造),它们有自己的风格和自己的本事。此时的快乐主要就在于从人造和仿造的东西中发现“自然”。今天,真实和想像混淆在相同的操作全体性中,到处都有美学的魅力:这是特技、剪辑、剧本、现实在模式光线下过度暴露的阈下知觉(某种第六感)——不再是一个生产空间,而是一条阅读带,编码解码带,符号磁带——这种美学现实不再是艺术的预谋和距离带来的,而是艺术向第二级、向二次方的上升造成的,是代码的预现性和内在性造成的。一种无意的戏拟,一种策略性仿真,一种不可判定的游戏笼罩着一切事物,与此相联系的是一种美学的快乐,即阅读和游戏规则的快乐本身。镜头推移,扫过符号、传媒、时装、模特,扫过仿象盲目而明亮的环境。 很久以前,艺术就预示了这种成为今天的日常生活的转向。艺术作品早就作为艺术符号的操纵在自身重叠:这是艺术的超意指,列维-斯特劳斯可能会称之为“能指的学院派”,这种超意指把艺术真正地引入了符号形式。于是艺术进入了自己的无限再生产:一切在自身重叠的东西,即便是平庸的日常现实,也都同时落入艺术符号的手中而成为美学。生产也是一样的,人们可以说它今天进入了这种美学的重叠,进入了如下的阶段:它驱逐了任何内容和目的性,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抽象的、非具象的生产。此时它表达的是纯粹的生产形式,它把自身当成艺术,当成没有目的的终极价值。因此艺术和工业可以交换它们的符号:艺术可以成为再生产机器(沃霍尔),但它仍然还是艺术,因为机器从此也仅仅是符号;生产则可以失去任何社会目的性,以便最终在那些神奇的、夸张的、美学的符号中得到证实并兴奋起来,这些符号就是那些大工业联合企业、那些高达四百米的塔楼或那些国民生产总值的数字秘密。 因此到处都有艺术,因为人为方式处于现实的中心。因此艺术死了,这不仅因为它的批评超验性死了,而且因为现实本身完全被一种取决于自身结构的美学所浸透,与艺术形象混淆了,它甚至没来得及产生现实效果。现实甚至不再胜于虚构:它在梦幻产生梦幻效果之前就拦截了梦幻。这些系列符号造成精神分裂症眩晕,它们没有仿造,没有可能的升华,它们内在于自身的重复——谁能说出它们模拟的现实在什么地方?它们甚至什么也不再压抑(所以仿真才被引入精神病领域):甚至就连初级压抑过程在此都被消除了。冷酷的数码世界吸收了隐喻和换喻的世界。仿真原则战胜了现实原则和快乐原则。
象征交换与死亡——仿真的超级现实主义 2
书名: 象征交换与死亡
作者: [法] 让·波德里亚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原作名: L'échange symbolique et la mort
译者: 车槿山
出版年: 2006-4
页数: 359
定价: 22.5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人文与社会译丛
ISBN: 9787544700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