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定义了一个数码空间,用模式的极化、散射和引力定义了一个代码磁场,它永远永远都有最小选言单位的通量(问/答细胞,它就像意指的控制论原子)。应该好好测量一下这个控制场与传统的镇压空间的差异,与过去那种对应于表意暴力的警察空间的差异。人们可以在“狂轰式”广告和30年代的政治宣传中大量发现这种条件反射空间,它效法于巴甫洛夫的循序渐进反复刺激装置。这是手工业和工业的暴力,目的在于诱发恐惧和动物般的顺从行为。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官僚集权的图式始于商品价值规律的时代。等价系统强制建立了一般等价物的形式,因而也就有了总过程的集权化。相对于仿真的合理性而言,这是一种陈旧的合理性:在仿真中,起调节作用的不再是惟一的一般等价物,而是模式的散射——不再有一般等价物的形式,只有区分性对立的形式。人们从命令转向代码的选言,从最后通牒转向煽动,从必需的被动性转向一些当下建构在主体的“主动回应”、它的牵涉、它的“游戏性”参与等基础上的模式,转向一种由不断的自发回应、喜悦的反馈和辐射的接触组成的整体环境模式。按照舍弗(N.Schoffer)的说法,这是“总体环境的具体化”。这是“参与”的盛大节日:它由无数的刺激、微型化测试、无限可分的问/答所构成,这一切全都在灿烂的代码场中被某些大模式吸引住了。 在技术光动艺术空间和空间动力学整体剧院的影响下,伟大的触觉交流文化来临了! 这是接触的、感官拟态的、触觉神秘主义的全部想像,说到底是整个生态学被移入这个操作仿真的世界,多种刺激带来多种回应。人们引进这种“成功适应连续测试”,与动物拟态相比较:“动物对环境色彩和形式的适应是一种对人类也有效的现象”(舍弗),甚至与印第安人相比较,因为“他们天生就有生态感官”!向性、拟态、移情:开放系统的全部生态学福音都将涌入这个缺口,带来正反馈或负反馈,带来一种信息调节的意识形态,但这只不过是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以更为灵活的合理性出现的变种。人们就这样从电休克疗法过渡到了作为精神健康条件反射的肉体表达。随着需求、感知、欲望等概念的操作化,环境的装置在各处都取代了力量和强制的装置。这是得到普及的生态学,是“窝”的崇拜,环境的仿真,第七个计划甚至考虑了“美学与文化救生中心”(为什么不建呢?),甚至还有“性休闲中心”,它将被建成乳房状,提供“冲动的环境带来的高级欣快感……各个阶层的劳动者都可以进入这些刺激中心”。这是空间动力学的魅力,例如“整体剧院”,它是按照“一种围绕着圆柱形纺锤体旋转的双曲线环形装置”修建的:不再有舞台,不再有中断,不再有“目光”:这是表演的终结,是表演性的终结,戏剧走向了整体的、融合的、触觉的、知觉的(不再是美学的)环境性。人们只可能以黑色幽默的心态想起阿尔托(A.Artaud)的整体戏剧,想起他的残酷戏剧,这种空间动力学仿真是对他的无耻歪曲。在这里,残酷性被最小最大“刺激临界点”所取代,被那种“以饱和临界点为基础计算的感知代码”的发明所取代。甚至就连古典爱情戏剧中那种久远的“陶冶”,今天也通过仿真变成了顺势疗法。创造性就是这样来的。 这也是现实在超级现实主义中的崩溃,对真实的精细复制不是从真实本身开始,而是从另一种复制性中介开始,如广告、照片,等等——从中介到中介,真实化为乌有,变成死亡的讽喻,但它也因为自身的摧毁而得到巩固,变成一种为真实而真实,一种失物的拜物教——它不再是再现的客体,而是否定和自身礼仪性毁灭的狂喜:即超真实。 现实主义早已开启这一倾向。真实的修辞早已表明,真实的地位严重风化(黄金时代是语言纯洁的时代,那时它没有必要用现实效果来重复自己所说的话)。超现实主义仍然与现实主义有关联,它质疑现实主义,但它却用想像中的决裂重复了现实主义。超真实代表的是一个远远更为先进的阶段,甚至真实与想像的矛盾也在这里消失了。非现实不再是梦想或幻觉的非现实,不再是彼岸或此岸的非现实,而是真实与自身的奇妙相似性的非现实。为了走出再现危机,必须把真实禁锢在纯粹的重复中。这一倾向在从流行艺术和新现实主义绘画中浮现之前,就已经在新小说中显露出来了。新小说设想在真实的周围创造空无,铲除一切心理和一切主观性,让小说恢复纯粹的客观性。事实上,这种客观性只不过是纯粹目光的客观性——这是终于摆脱了客体的客观性,它从此只是盲目地接替那种掠过客体的目光。这是循环的诱惑,人们在其中很容易发现“不再被人看见”这种潜意识举动。 这就是新小说给人的印象:在精细而盲目的现实中省略意义这种狂热。句法和语义都消失了——不再有出场,只有物体的出庭,只有对物体的散乱碎片的紧张审?——也不再有隐喻和换喻:只有目光警察审讯下的连续内在性。这种“客观”的显微镜检查在为再现而再现的边缘引起一种现实的眩晕,一种死亡的眩晕。那些与物体感知相联系的起伏、视角、(空间和心理的)深度等陈旧幻觉全都结束了:这是整个光学,是在事物表面操作的透视,是成为物体分子代码的目光。 这种写实仿真的眩晕有如下几种可能的方式: 1.真实被解构为自身的各种细节——物体的封闭性纵聚合变化——局部性物体的平面化、线性化和系列化。 2.纹心结构式视觉:物体在自身细节上分裂与重叠的游戏。这样的增加被认为是一种深度,甚至是一种批评元语言,这在符号的自反形态中,在镜子的辩证法中也许是真的。从此,这种无限的折射只是另一种类型的系列性:真实不再反射其中,它退化为自身,直至衰竭。 3.本义的系列形式(沃霍尔)。这里消除的不仅是横组合维度,而且也是纵聚合维度,因为不再有形式的曲折,甚至不再有内在的反射,只有相同物体的邻接——曲折与反射为零。例如色情照片上的一对孪生姐妹:她们身体的肉欲现实被这种相似性摧毁了。当一个人的美丽立即被另一个人的美丽所重叠的时候,怎样倾注热情呢?目光只可能从一人身上转到另一人身上,全部视觉都被封闭在这种往复运动中。这是谋杀原型的精巧方法,但这也是特殊的诱惑,在这里,客体的任何企图都被这种自身的无限散射拦截了(这是与柏拉图那个分为两半的象征重新结合的神话相反的剧本——这里的象征像原生动物一样分裂)。这种诱惑也许是死亡的诱惑,即对我们这些有性生物而言,死亡也许并不是虚无,而仅仅是有性化之前的生殖方式。其实,无限链条上的模式生成与原生动物的繁殖相似,与有性繁殖相反,对我们而言,有性繁殖与生命混淆在一起了。 4.但这种纯粹的机械性大概仅仅是一种悖论性极限:真正的生成方式,即包容其他一切生成方式的方式,即某种意义上的代码稳定形式,是二元性,是数码性,不是纯粹的重复,而是两项之间极小的差距,极小的变化,也就是可以支持意义虚构的“最小共同范式”。这种仿真作为内在于绘画作品和消费品的区分性组合,在现代艺术中变得越来越狭隘,成为仅仅分隔超真实和超绘画的极小差异。它企图继续衰竭下去,直到为了给真实让路而牺牲自己,但我们知道,绘画的各种魅力在这种极小差异中得到了多么了不起的复活:整个绘画都躲藏在这种分隔画面和墙面的边界线中。
象征交换与死亡——仿真的超级现实主义 1
书名: 象征交换与死亡
作者: [法] 让·波德里亚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原作名: L'échange symbolique et la mort
译者: 车槿山
出版年: 2006-4
页数: 359
定价: 22.5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人文与社会译丛
ISBN: 9787544700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