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神范畴在这两个领域中的作用的重要差别是,当我们研究外部自然的运动时,我们的感觉和思维没有与受观察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它们仅仅是关于这些事物的,而在社会机制中它们却构成其基本的环节,在这里起作用的力量,是通84 85过我们直接知道的这些精神实体而运作的:外部世界的事物不因为在我们看来相同或不同而有相同或不同的表现,然而我们确实是因为事物在我们看来相同或不同,而以相同或不同的方式行动。行为主义者或物理学至上论者在研究人类行为时,真诚地希望避免使用我们随时都能在自己头脑中找到的那些范畴,他试图把自己限制在研究用严格的自然科学语言定义的人类对事物的反应上。因此,为了做到始终如一,他只能拒绝讨论人类行为,直到他通过实验确定了我们的感官和我们的头脑如何把外部刺激物分为相同和不同。在他能够严肃地研究人类对这些事物的行为之前,他必须先搞清楚哪些对象在我们看来相同,哪些在我们看来不相同(以及它们为何如此)。 我们并不是要说,要解释我们的思维或大脑如何把自然事实转变为精神实体的原理是不可能的。认识到这一点十分重要。一旦我们把它视为一个分类过程,那就没有理由说,我们不应当学习理解它据以运作的原理。分类毕竟是一个机械的过程,即能够用一架机器来完成的过程,它可以根据一定的属性,对事物进行“划分”和归类。 ④ 我们的论点是,第一,对于社会科学的任务来说,对精神实体的形成以及它们跟它们所表示的自然事实的关系所做的这种解释不是必然的,而且这种解释对我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帮助;第二,这种解释虽然可以设想,但是不仅就现在而言做不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做不到,而且它不大可能超出分类机制据以运行的“对原则的解释”。 ⑤ 可以说,任何8687分类机制所具有的复杂程度,总是要大于它进行分类的任何不同事物;如果这是正确的,那就应当说,对于我们的大脑本身区分外部刺激物的具体方式,同一个大脑不可能形成完整的解释(不同于单纯的对原则的解释)。我们下面还会谈到这个难题的含义,即“解释”我们自己的知识,要求我们要知道比我们实际所知更多的东西,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说法。 不过,我们不妨暂时假定,我们已经成功地把所有精神现象简化为物理过程。假定我们知道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把任何一种(单一的或复杂的)刺激因素a,b,c……或l,m,n……或r,s,t……分成明确类别的方式,而这些类别又是由如下事实所决定的:对于一个类别中的任何成员,我们会用相应的类别或反应α,β,γ……或ν,ξ,ο……或…,χ,ψ……中的某一种做出反应。这种假设意味着,这个系统不仅为我们所熟悉,它就是我们自己的头脑的运行方式,而且我们明确知道对它起决定作用的一切关系,我们知道分类的实际运行机制。于是我们能够在精神实体和自然事实的明确类别之间建立起严格的联系。这样我们就具备了“统一的”科学,但是就社会科学的特殊任务而言,我们的处境并不比现在更好。我们仍然需要利用旧有的范畴,即使我们能够解释它们的形成,即使我们知道它们“背后的”自然事实。虽然我们知道,对自然事实的另一种排列,更适用于解释外部事件,可是在诠释人类行为时,我们还是必须利用这些事实实际出现于行动者的头脑中的那些分类。就我们在社会科学中必须承担的任务而言,我们没有更好的装备。 在孔德的科学等级表 ⑥ 和许多类似的论证中,都包含着这样的观点:社会科学在某种意义上必须以自然科学为“基础”,只88有当自然科学大有进展,足以使我们能够用物理概念、“物理语言”来研究社会现象时,社会科学才有望取得成功。这种观点可谓荒唐透顶。用物理过程来解释精神过程的问题,与社会科学的问题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是一个生理心理学的问题。然而不管它是否得到解决,对于社会科学来说,都必须以既有的精神实体为起点,不论它们的形成是否得到了解释。 对于唯科学主义特有的“客观主义”的其他一切表现形式,以及它们在社会科学中导致的谬论,我们这里不能一一加以评说。在我们的历史研究的过程中,我们会看到这种寻找隐藏在人们的观点背后的人类活动之对象的“真实”属性的倾向,有着五花八门的表现形式。这里只能做个简单的介绍。 几乎和各种行为主义一样重要,而且同它们有着密切关系的,是存在于社会现象的研究中的一种普遍的趋势,即试图不考虑“单纯”的质的现象,而是按照自然科学的模式,只关注那些量的、可计算的方面。我们前面已经说过 ⑦ ,在自然科学中,这种倾向是其特殊任务的必然结果,即用完全根据明确的关系加以定义的单位,去取代那些具有感觉性质的世界图式。这种方法在那个领域的成功所导致的结果是,它现在被普遍奉为一切真正科学工作的圭臬。然而,它的“raison d tre”(存在的理由),即用更恰当的事件分类代替我们的感官和我们的头脑所提供的分类的必要性,并不存在于我们试图理解人类的领域,这种理解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我们有着和别人一样的头脑,是因为只有利用我们和他们共享的精神范畴,我们才能重建我们所研究的社会复合体。把寻找量化手段 ⑧ 的做法盲目地移植到不存在 8990 有必然联系,而那些只有初级数学知识的人却喜欢这样认为。在描述某些类型的复杂结构的关系时,数学也许——在经济学中极有可能——绝对不可缺少,尽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知道在描述这些结构的公式中出现的具体数量(被错误地称为“常数”)的数值。 ⑨ M.R.Cohen,Reason and Nature(柯恩:《理性与自然》),p.305。 ⑩ 参见L.Hogben,Lancelot Hogben s Dangerous Thought(奥格本:《奥格本的危险思想》)(1939),p.99:“丰富性是指不必付费的能量超过了人类为保障人人具有的需求而做的努力之集体热量债务。” 那些特殊条件——这赋予了它在自然科学中的重要性——的另一个领域,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偏见所造成的结果。它很可能要对唯科学主义在社会科学中所造成的那些最恶劣的偏见和谬论负责。这不但经常导致从现象中选出一些因为恰好能够计算但最不相关的因素进行研究,而且导致对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数值的“计算”和排列。一位杰出的哲学家最近对心理学所发的议论,至少对社会科学也同样正确:“不考虑我们正在计算什么或计算意味着什么,便匆忙进行计算”,这未免也太容易了;“在这个方面,最近的一些计算与柏拉图的如下断言属于同样的逻辑类型:正义的统治者比非正义的统治者幸福729倍”。 ⑨ 根据人类活动对象的“真实”属性而不是根据它们在行动者看来如何而进行研究,与这样一种倾向密切相关的另一种嗜好是,认为社会研究者具有超人的头脑,具有某种绝对的知识,这使他不必以他所研究的那些人的知识为起点。形形色色的社会“能量学”(energetics)便是这种倾向最典型的表现之一,从恩斯特•索尔维、威廉•奥斯特瓦尔德和索迪的早期努力直到我们今天 ⑩ ,这种理论一再出现于转而研究社会组织问题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中间。作为这种学说之基础的观点是,既然科学的教导是,万物皆可最终归结为能量,那么人类在自己的计划中,对于91各种事物,也应当不考虑它们对知道如何利用它们的人的目的有何具体用途,而应把它们看作抽象能量的可相互转换的单位,“从实质上说”,它们就是这种能量。 951○54○55○56○57○58同上,vol.37,p.87。另见vol.21,p.151。这条著名的公理似乎是孔德的原创(见前文,pp.243—4),后来才被圣西门主义者所接受[尤见Exposition,ed.Bougl andHal vy(博格尔和阿累维编:《阐述》),p.162],它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出现:“他(劳动者)不仅是事务的管理者,而且是人的统治者,一项困难而艰巨的工作,但也是神圣的工作。”(Globe,April4,1831)恩格斯在《反杜林论》[AntiˉD hring(HerrenEugenD hring sUmwlzungderWissenschaft),3ded.1894,p.302]中采用了这一说法:“取代治人的政府而出现的,是理事的行政管理部门。国家未被‘取缔’,而是渐渐消亡。”同上,vol.22,pp.80,185。同上,p.107。同上,p.161。同上,vol.21,p.47。13.社会物理学:圣西门和孔德 061○59○60同上,vol.22,pp.257—8。OSSE,vol.37,p.8。科学的反革命 161○61○62○63○64○65○66○67○68同上,pp.131—2。同上,pp.200—1。《早期论文集》,pp.107,130,136。如今这当然成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统信条。参见Lenin,“Whatistobedone?”(列宁:《怎么办?》),LittleLeninLibrary,p.14:“真诚地相信自己推动了科学的人,是不会要求让新观点和旧观点继续并存的自由的,而是要求用新观点取代旧观点的自由。”同上,pp.96,98。姑不论这些“圣西门学说”中有多少内容可能不是来自孔德的早期贡献。同上,作者前言,p.24。后来按原有标题收进EarlyEssaysonSocialPhilosophy(《早期社会哲学论文集》),pp.88—217。以下略为《早期论文集》。13.社会物理学:圣西门和孔德 261○69○70○71○72○73○74○75虽然常有人指出圣西门学说对唯物史观的影响[参见F.Muckle,Henride同上,pp.154,165,167,170。同上,p.165。关于恩格斯在阐述唯物史观时采用的同样说法,可比较他的《反杜林论》(英译本,HerrnEugenD hring sRevolutioninScience,tran.E.Burns,p.300)。他在这里说,能够消除现有弊端的方法,“并不是由理性发明的,而是利用理性的手段,从现有生产要素中发现的”。同上,pp.180,191。同上,pp.144,149。同上,pp.133,144。同上,pp.147—9,157。科学的反革命 36113.社会物理学:圣西门和孔德 461○83○84○85○86○87○88J.S.Mill,Autobiography(穆勒:《自传》)(1873),p.213。同上,p.301。同上,pp.319—20:“每种信仰都以一个创立者为前提。”同上,p.307。同上,p.281.读者不会注意不到这种说法和黑格尔某些思想之间奇怪的相似之处,下面我们还会讨论这一点。同上,p.282。科学的反革命 561○89OSSE,vol.23,p.99。13.社会物理学:圣西门和孔德 661○90○91○92H.Gouhier,前引书,vol.2,p.3。同上,vol.15,p.82。同上,p.152。科学的反革命 761 861①②③④见H.Grossmann,“TheEvolutionistRevoltagainstClassicalEconomics”(格罗斯曼:“对古典经济学的进化主义反叛”),JournalofPoliticalEconomy(October1943),作者认为我这里的阐述不顾圣西门本人的作用,高估了圣西门主义者的首创性。我很乐于同意,他们思想体系中的几乎所有要素,都可以在圣西门生前以他的名义发表的著作(虽然有一些是孔德等人写的)中找到;但是它们与另一些思想,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思想混在一起,所以我对他的弟子在建立系统的思想体系上所取得的成就,要比Grossmann博士的评价高得多。S.Charl ty,Enfantin,p.2。关于昂方坦和圣西门主义者,见S.Charl ty,HistoireduSaintˉSimonisme(夏勒蒂:《圣西门主义史》)(Paris,1896;newed.,1931),该书仍然是阐述圣西门运动最好的著作。有些令人不解的是,昂方坦本人至今也没有成为一部专著的对象,S.Charl ty,Enfantin(夏勒蒂:《昂方坦》)(Paris,1930)仅仅是一本附有简短导言的有用的文集。Livrenouveau,R sum desconf rencesfaites M nilmontan(《新著,曼尼蒙坦会议摘要》),转引自G.Pinet,Ecrivainsetpenseurspolytechniciens,2ded.(Paris,1898),p.180。科学的反革命 961⑤⑥Producteur(《生产者》)(1825),vol.1,Introduction。“孔德的工作……在于把圣西门学说介绍给了我们中间的一些人。”[DocˉtrinedeSaintˉSimon,Exposition,premi reann e(《圣西门学说阐述,第一年》),ed.Bougl andE.Hal vy,Paris,1924,p.443]。孔德(在1827年致G.d Eichthal的信中)甚至宣称对圣西门主义者有更大的影响:“你们非常清楚,即使不是我构想了它们,也是我让它们诞生的。……这些先生的所谓思想,不过是从我所提出的认识中推导出来的,甚至是对它们低劣的歪曲,而且这些来自……圣西门的混乱认识使它们完全变了味。”E.Littr ,AugusteComteetlaphilosophiepositive(利特雷:《孔德和实证哲学》)(Paris,1863),pp.173—4。14.工程师的宗教:昂方坦和圣西门主义者 071⑦⑧⑨○10同上,p.399及以下;vol.3,pp.110,526及以下。巴扎尔的文章是贡斯当的一篇最为雄辩地捍卫自由的文章的直接诱因。Producteur(《生产者》),vol.1,p.83。见LouisReybaud,Etudessurlesr formateurscontemporiansousocialistesmodernes(莱伊波德:《当代改革家或现代社会主义者研究》)(Brussels,1841),p.61:“昂方坦提出思想,巴扎尔表述之。”参见C.GideandC.Rist,Histoiredesdocˉtrines conomiques(纪德等:《经济学说史》),4thed.(1922),p.251。关于巴扎尔,见W.Sp hler,DerSaintˉSimonismus:LehreundLebenvonSaintˉamandBazard(斯布勒尔:《圣西门主义者:巴扎尔的学说与生平》)(Z rcherVolkswirtschaftlicheForschungen,hg.v.M.Saitzew,no.7)(Zurich,1926)。科学的反革命 171○11○12同上,vol.4,p.86。同上,vol.3,p.74。14.工程师的宗教:昂方坦和圣西门主义者 271○13○14见C.Pellarin,JulesLechevalieretAbelTranson(佩拉林:《莱切瓦列和特兰松》)(Paris,1877),不过此书主要谈的是两人后来在傅立叶主义运动中的作用。莱切瓦列在法国修完德国哲学后,实际上到柏林花了一年时间(1829—1830)听黑格尔的课。OSSE,vol.14,p.86。在1832年6月写给Fournel的一封信[G.皮耐的“综合工科学院与圣西门主义者”一文引用过,见RevuedeParis(《巴黎杂志》),May,15,1894,p.85]中,昂方坦把综合工科学院称为“布道者的源泉,我们的新家园,人类未来的胚胎从这里汲取了生命。无产者和博学之士都热爱和崇敬这所辉煌的学校”。科学的反革命 371○15○16○17○18DotrinesdeSaintˉSimon,Exposition,premi reann e,1829(《圣西门学说阐述,第一年,1829》)(Paris,1830),Deuxi meann e,1829—30(《第二年,1829—30》)(Paris,1831)。有个极好的版本,由C.Bougl 和E.Hal vy作序,并增加了十分有益的注释,收在Colllectiondes conomistesetr formateurfran⒚ais(《法国经济学家和改革家文集》)(Paris,1924)一书。下面引文的页码均指这个版本。同上,p.129。见H.Carnot,“SurleSaintˉSimonisme”(卡诺:“关于圣西门主义”),S ancesetTravauxdel Acad miedesciencesmoralesetpolitiques,47eann e,n.s.(1887),vol.28,p.132。见SadiCarnot,Biographieetmanuscrit(《卡诺的传记与手稿》)(Paris,1927),pp.17—20。另见G.Mouret,SadiCarnotetlasciencedel energie(莫雷:《萨蒂•卡诺和能量科学》)(Paris,1892)。《论火车的效能》(R flexionssurlapuisˉsancemotricedufeu)出版于1824年,虽然它的重要性很久以后才得到承认。14.工程师的宗教:昂方坦和圣西门主义者 471○19○20AbelTranson,DelareligionSaintˉSimonienne:Auxel vesdel Ecolepolyˉtechnique(特兰松:《圣西门教:综合工科学院的弟子》)。最初发表于Organisateur的第二期(JulyˉSeptember,1831),后出单行本(Paris,1830;Brussels,1831),也见于《圣西门学说阐述,第二年》;德文译本于哥廷根1832年出版。C.Bougl 为E.Hal vy,L Eredestyrannies(阿累维:《专制时代》)(Paris,1938,p.9)所写的序。科学的反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