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去镇里!闹上一炮!" 1999年6月的一个晚上,宁静的平城镇突然从大喇叭里传来这样的叫喊声,农民们听着愣住了,有些跑到镇政府门口,一看大院里已没有人了。 事情要从当天晚饭时分说起,不少乡镇和村干部都在路边一个饭馆吃饭喝酒,镇长吕新虹在座,那是镇企业办主任吕方为女儿过12岁生日办酒请客。酒过三巡、众人微醉,散去后一些家不在本镇的干部回到镇政府办公室里闲聊准备休息。 也就在大家离席散去时,平城南村有几个人正急匆匆从南边向镇政府走来,为首的是村支书刘军亮和副村长蔡峰。心里火急火燎的他们希望和镇干部赶快商量一下浇地纠纷的事。 这时节庄稼人最忙,心都在浇地的事上,"迟(浇)一水晚一年"啊。头两天,南村6队就收齐水费交到南渠闸上,可左等右等不见水来。一问,原来是6队渠道上游的8队去年欠下的水费还没还上,人家闸上就不放水,这下8队下游的几个队都浇不上了。此时,农民交水早已不由镇政府组织了,也不像90年代初那样以村为单位,而多以小队(组)为单位收缴水费,尾欠和高利贷垫付普遍。 6队群众叫来支书刘军亮,说,6队是6队,8队是8队,都是小组为单位,8队不交水费尾欠你拦他们可以,但不能不给6队浇啊!刘军亮站在渠道水闸上对大家说:"(把闸)往开扒,有什么事找我!" 水向6队那片流去,刘军亮虽然嘴上强硬但心里还是不踏实,虽然闸上那两三人站着没说话,但他知道他们肯定会马上向闸长王大健汇报,而大健肯定要找镇领导的,毕竟8队拖欠人家的水费。于是,支书刘军亮和副村长蔡峰想先找到镇领导疏通一下,"一个是村里确实没钱,一个是群众得马上浇地不能耽误啊!倒不是要镇里出钱,就是要商量解决问题啊。" 天色已黑,大约十点多,刘军亮踏进副镇长董晓华办公室,董晓华听他们一说就表示要先和闸长大健协调一下,"都是为了农民浇地,又不是私人利益冲突"。副镇长董晓华此时分管镇水管站,刘军亮是找对人了。 正说着,镇长吕新虹从隔壁进来,也许是喝了点酒,也许如一些农民传言的向着闸长大健"官官相护",吕一听就不耐烦地对刘军亮喊道:"往外走!" "怎么啦?你就知道是我错了啊!?"刘军亮马上顶了一句,他可能是有意无意地耸了耸肩膀上的皮夹克,吕新虹一看就说: "怎么?你还要打人啊?!" "爷打你又怎么样!"一旁的副村长蔡峰冒了一句。 之后几个镇干部先动了手,和刘军亮及蔡峰打作一团。刘军亮的妻子讲"镇干部一群人把刘军亮打倒在那儿,又把蔡峰打了"。而蔡峰则说当时是镇武装部干事先把刘军亮踢了一脚,另外五六人把蔡峰按在地上。不过后来农民间对打架的细节流传出几个版本,有人说镇干部围上去拳脚相加,刘军亮先被打了一巴掌,又有一个指头被拧得倒翻过来脱臼了,也有人说刘、蔡二人反抗勇猛,大家谈起来都绘声绘色。但无论细节如何,刘军亮被打后出了镇政府门就直奔村大喇叭,于是喊出上面那些话来,叫大家去找镇领导算账。 第二天,刘军亮等人就写了份"状子"把吕新虹告在市委组织部,此事对吕新虹也很关键,因为县委已经通知了平城的人事调整方案,老书记牛强调进县里,吕新虹将从镇长升为书记,手续在交接中。 一天,吕新虹请刘军亮吃饭,酒桌上,吕新虹向刘军亮等人不断赔礼道歉,并表示给免掉当年本村的几万元农业税,再给5万元作为补偿给村委会。 在座的南村村长高少峰拿出纸来说叫吕新虹写下字据,刘军亮说算了,你就是把吕新虹抓起来也没意思,已经赔礼道歉了啊,他要不当镇长书记,咱们还能当啊?!后来副村长蔡峰对打架一事的理解也有了点变化,他觉得人家是上级,咱们村委会是下级,这样打架就相当于"老子打儿子了",不好穷追不舍。 事实上,1999年吕新虹说过的那5万元赔偿没见影子,农业税也没减免,还是让干部们催要。不过,南村农民多是借着"一巴掌减免8万元税"的传言拒绝交税,而刘军亮、蔡峰等村干部们也没什么心思去收了。(摘自第十五章《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