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玫赶到时,距离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虽然中间她的助手跑到咖啡厅替胡玫“请了假”,可胡玫气喘吁吁匆匆赶到时,歉意还是全写在了脸上,“太对不住了,还真头一次这样,事情太多了,全乱了,下次再也不能答应采访了。根本安排不过来”。 胡玫说迟到是有事情没处理完,再者是处理完事情后又回家换了衣服,化了妆,因为要拍照,“这个年龄,不化妆已经没法儿看了”。眼前这个以拍帝王戏、历史戏、政治戏闻名的女导演,一脸精致的妆容,玉制的耳环、项链、手镯、戒指,一副太阳镜架在头顶。笑意浅浅,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语气轻柔,她的外在形式与她宏大的叙事作品内容有着天壤之别。与其合作过的女演员说:“她生活中就是一个小女人,特别爱打扮,很注重自己形象,在拍戏现场,永远都是淡妆,小包里放着各式化妆品,每隔几天戴不同的首饰。经常会讨论女人之间的小问题。” 胡玫认为别人说她不像个女导演,是对她最好的称赞,她非常强调自己的女性特质。 回首她的代表作《雍正王朝》、《汉武大帝》、《忠诚》,包括近期播放的《乔家大院》几部作品时,发现爱情在这其中几乎就不占有分量,“我觉得爱情题材固然好,但就人生而言有点单薄”。很多人认为,前几部充满阳刚之气的剧却出自一个女人之手是件很让人不解的事情,胡玫对此的解释却是:“拍摄那样的历史长卷,别人也许会认为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也想问一句:‘女导演为什么就不能拍男人戏?如果说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人是男人,那么最了解男人的人应该是女人。’”语毕,她反问记者:“你不这么认为吗?” 胡玫的思维是跳跃性的,正谈着作品和人生,她猛然说起某种饮料不能喝了,里面有防腐剂,北京出租车涨价了,汽油价涨到十块了,“别买车了,真的,开不起”。 胡玫是电影学院78班的一员,与田壮壮、陈凯歌、吴子牛同窗四载,虽是名正言顺的第5代导演,却从来不向第5代主流作品去靠近和看齐。 1984年,胡玫的处女作《女儿楼》获评为当年全国十佳影片。胡玫也因此获法国政府颁发的国家奖学金,并出访西欧各国。1986年,她的第二个故事片《远离战争的年代》又一次让她扬名国际,获意大利萨尔索国际电影节委员会特别奖,同时获前苏联第10届亚非拉国际电影节银质奖及导演个人奖。1987年,胡玫获得三家中国电影权威机构和刊物联合评选出的当代中国10大青年导演。其间,胡玫的影片不断在国际重大电影节上放映,她拍摄的女性题材影片也曾在日本福冈国际电影节以及纽约大学举行过专题研讨。之后,她拍了一系列的商业片,反响平平。直到1998年《雍正王朝》的面试,才让胡玫又迈向一个新的高度。 胡玫的父亲胡德风曾经担任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合唱总指挥,母亲当年是著名的歌唱演员。胡玫3岁开始学钢琴,5岁上台表演,但那时由于家长的严督与看管,胡玫对音乐却非常逆反:“一听钢琴,就像有人在我耳朵边砸钉子一样讨厌。” “文革”中,家里被抄,一家人被斗的被斗、逃的逃、散的散,胡玫幼小的年纪不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以前把她捧在头顶视若公主的叔叔阿姨忽然间出现在抄家的人群里,这让她从那时起对人和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胡玫住到了外婆家,不久,外公被打死,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亲人故去。火化那天,正是毛主席第8次检阅红卫兵的当日,整条马路都被涌向天安门的红卫兵堵塞住了,胡玫流着泪默默扶着外公的灵车,逆迎着满街群情激昂的人群,往西边的八宝山缓缓而去。那一幕,让胡玫刻骨铭心:“我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也听不懂他们的叫喊,一切都是混沌而虚幻的。从那以后,我开始惧怕人群,我本能地讨厌那种声音很高的谎言。我情愿一个人想事情,做事情,即使就是独自发发呆也成。” 1978年,北京电影学院招生。“我们家离电影学院仅一墙之隔,一天去上班,看见许多人报名,也没往心里去。离截止报名仅3天了,我突然萌生试试的念头,要来招生简章一看,发现表演系和导演系的内容我能应付,结果两个专业都考上了。”最后,胡玫选择了导演系。 胡玫说,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有三个人对她影响极大:“一是父亲胡德风,音乐指挥家。二是著名导演陈怀皑,他曾对我说:‘做导演,技术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他给我讲了他一生的信条‘读好书,交高人’,这现在也成了我的人生信条。三是谢晋导演,他说:‘做导演就像从水里捞太阳一样,越是小心翼翼地捧住水,太阳在手中停留的时间就越长。’” 见面结束时,咖啡厅里又来了一拨儿找她谈重拍大型电视剧《红楼梦》的人,她像赶场一样,从这张桌子挪到了另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