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立竞:现在,你听到朱辛庄这三个字有什么感觉?这个曾经的电影学院的旧址。 陈凯歌:偶然地会想起一点什么东西,朱辛庄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季节反而是冬天,因为冬天那个地方更封闭,万木萧疏的感觉,而且你住在一个楼里头,里头暖气很热,然后你看着外边萧疏的景象的时候,你感觉到你很安稳。其他的事情都记不太起来了,反而我对朱辛庄的回忆好像都是冬天的感觉。一杯热茶在手,站在窗户前头,能感觉玻璃是冰凉的,可是你身后很暖和,那是很好的感觉,那就是生活常态了。 易立竞:提到第五代,无可避免地要提起曾与你是同学,又一起合作过《黄土地》、《大阅兵》的张艺谋,当年拍《黄土地》时,张艺谋、何群、赵季平你们都是合作伙伴,现在却各自撑起一方天空,特别是你和张艺谋,大家不但把你们看成是中国电影的领军人物,更时不时的把你们对立起来进行一番比较。很想知道你们俩之间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校友,竞争对手,朋友? 陈凯歌:中国这么大,每个大城市,其实都有特定的一种地方性的文化,在这一点上我们并没有共享什么,很不一样的。所以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而且从合作的那两部电影之后,大家也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要说是竞争对手的话,可能从外人的角度看会自然地得出这样一个印象,对我来说,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与人争,这是我的一个基本态度,比如我在北影工作这么多年,北影也没有分过我房子,在这个社会里头,在哪个单位工作谁不想争一套房子,我也没争过。大家有一些议论都是想当然的一些说法,其实就是在一个大环境中间,各干各的事儿,如此而已,谁都不可能说谁向谁靠拢,这个根本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没有张艺谋,或没有陈凯歌不都挺寂寞嘛,是不是? 易立竞:学生时代,你眼里的张艺谋是什么样的? 陈凯歌:不是一个班的,所以不是每天打交道的那种关系。 易立竞:最初合作时,你眼里的张艺谋是什么样的? 陈凯歌:很努力、很勤奋的一个人,也有才分,合作得很好的。 易立竞:现在,你眼里的张艺谋是什么样的? 陈凯歌:这我就不太了解了现在,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评论者,你要问问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可能比我了解的要多了。 易立竞: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际社会上,都认为,在中国电影界,只有你们二位是可比肩的。或许,你的心里不这么想? 陈凯歌:那是大家高抬我们。 易立竞:你看张艺谋的电影吗? 陈凯歌:当然看过。拍《红高粱》我大概是第一批观众之一吧! 易立竞:那你怎么看张艺谋的电影呢,抛去这个人,只是他的电影? 陈凯歌:那他的电影也是各个不同的吧,也不能说他所有电影都是一样的,各个电影都有自己的特点,不一样的。 易立竞:张艺谋有你比较认同或者是很欣赏的一部片子吗? 陈凯歌:我对他一直挺欣赏的,要不然我不会写《秦国人》。 易立竞:有人说,有的导演拍电影是在为别人而拍,有的导演是在为自己拍,你呢? 陈凯歌:就好像一个人说,我特别爱别人,大家肯定不信。为什么呢,一个人要能爱别人,他先得爱自己,他连自己都不爱,他怎么可能爱别人呢。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不爱自己的人,你别指望他爱别人,你想想他对自己都那么狠心,他能对别人好吗?不可能。 易立竞:有人说第五代电影艺术运动已然终结,你们还在继续的只是个人的艺术创作,你认为呢? 陈凯歌:哪一个艺术运动是可以永远持续存在的?没有。正因为它不能够永远存在,所以才有后面的艺术运动,你要永远存在,那后面的艺术怎么办?另外个人来讲,又不是说这些人都不在人世了,有后续者,只要这些人还在,那这个第五代在某种意义上也还在吧。 易立竞:现在和同学还有联系吗,和谁走的比较近呢,就是你那些同学? 陈凯歌:大家都是跟电影走的最近,所以这也就够了。 易立竞:你们78班的同学是约定好10年聚一次吗? 陈凯歌:这是一个没有定数的事儿。第一个10年也是一些喜欢组织事儿的同学们的想法,聚会的时候也有好些同学是没来的,是吧?足见得这事儿也不一定那么有吸引力和号召力。 易立竞:那就是说10年、20年聚了两次,这两次相聚,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有什么感慨? 陈凯歌:没有什么感慨,都是成人了,又不是从小在一块调皮捣蛋的,因为上学的时候就是成人,所以10年也好,20年也好,再见面大家都是成人的感觉,我们这个是艺术院校,不会像一般的大学里头,当年你怎么,他怎么了,都不会,大家好像都挺冷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