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立竞:你太太施南生曾说过,你很后悔去好莱坞发展,确实吗? 徐克:不后悔的。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经验,只不过我不想把好莱坞变成人生的一个阶段。我觉得当个导演就当个导演,不要说我是什么地方的导演,什么制度下的导演,因为我们看电影的话也不分它是什么地方的电影,一部好电影我们看了就看了,说这个电影挺好的,也没说这是什么地方的电影。 易立竞:很好奇你在好莱坞的奋斗经历,在你的导演生涯中,好莱坞给你的影响有多大?你在那儿有过挫败感吗? 徐克:我觉得当你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他们总会用你是一个新人的观点去看你,他们不认识你,无论演员、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你,你好像要去证明和说服他们,我好像不太习惯这个东西。因为你拍这么多年都不用去说服任何人,可在好莱坞,你要挨个去说服。你跟场记说我想拍这种东西,他说,这是反的。我说反的没问题。我要花时间去解释。 另一个东西是,剧本本身你如果想修改它,提出另一个题材的话,他们会不高兴,我就去说服他们。我也不大习惯那种制度的东西,为什么剧本不能够弄得更好?我经历过一段时间常常跟他们谈剧本,他们也不敢肯定,这个剧本如果照着你的意思做的话会怎么样,这等等的问题。 我觉得还没到一个下结论的时候,暂时这个阶段我还没习惯说服的关系。虽然好莱坞有些监制、电影人还是在找我谈合作的事情,可是我自己一直没确定我的态度怎么样,我觉得他们有他们的理由,我有我的想法。 易立竞:有人说你的拍摄风格受到斯皮尔伯格的影响,你自己认为呢?你跟斯皮尔伯格共过事吗? 徐克:没有共过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我们都是同一个年代里面的导演,都承受了互联网、游戏机、漫画、过去的电影的影响,当然有些东西是类同的。也不能说是影响不影响,我不大看他的电影,那你说有没有一定的关系,我说一定会有一定的关系。他的电影挺多都是有变化的东西,他有些电影我是很喜欢的,但有些东西因为里面效果的设计,不是我的取向。看过《辛德勒的名单》吗?我就觉得好像有点生硬,他的电影还是生硬的。 易立竞:你的意思是你和斯皮尔伯格你们都是受这个大环境的影响? 徐克:我常讲“我们”其实是个挺不舒服的字眼,因为好像都被摆在一起。其实我觉得不应该摆在一起的,因为是两个不同的人,而且程度上也不太一样,大家的背景、事业的条件不大一样,摆在一起好像有高攀的感觉。总的感觉是,可能我们这一代人看的东西很类同,所以我们会有一些相同的联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去建立一个角度,这是作为创作者必要的修炼。这跟酒店一样,你看四星、五星的酒店,进到房间里面你感到都是一样的,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台灯,一个电视机,只是场景换了一下,可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分别,所以进去没有感觉。我觉得现在的城市文化,慢慢被统一了,你到泰国、日本、韩国、中国酒店都一样,觉得好像没有分别了。如果创作也是这样的话,很恐怖的。至少你作为观众来讲,还是希望有不同的东西。我觉得现在流行曲也有这种问题,你听韩国流行曲,日本流行曲,不知道他唱什么,可音乐好像都差不多。是这个地球的文化是这样,还是工业本身的特性在这里,逃不出这个框框呢? 易立竞:你怎么看好莱坞的电影工业?亚洲,包括中国内地的电影工业跟好莱坞相比真正的距离在哪儿? 徐克:制作成本上。因为在某种成本上他可以请的人不一样,他做的技术上的东西也不一样,所以这种情况之下会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