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落脚仔手扶着鸡说,“这鸡的确很好。” “怎么都没有声音?”女人说。 “不晓得。” “好像,这儿好像都没人,你有没有感觉到?” “我也觉得!” “剁啊!剁啊!” “不敢是不是,不敢的话死下来!” 人群交互地嚷着。 “家里的人全死光了啊!”那男孩一踢进门便打开冰箱哐当当地找出汽水猛灌。 “都去庙里了。”女孩说。 “他妈,烧完一卡车香、纸,魔鬼还是魔鬼!”男孩说,“尤其是你那个老头,我同学今天还告诉我说他在邻镇看到他带女人进旅社,他妈的,烧香有什么屁用!” “他们才不是去烧香!”女孩说,“打牌都没空了,烧香?” “那他们去干什么?” “去看人家发誓。” “发什么誓?” “有人把我们家大毛偷走了,是那残废的卖奖券的人。” “谁说的?”男孩哗地站起来。 “因为他昨天看鸡时的神情很怪,老头问我时,我只好照说,后来他们就说的确是他。” “放屁!”男孩这便又大嚷起来,“我不是说过吗?那些老王八年纪一大以为就料事如神,哈,这下子他妈的简直自己往自己嘴里塞屎!” “又怎么啦,你。” “大毛我抓走的。”男孩坐了下来抓起报纸,“我才是他妈该去发誓的人。” “你抓鸡干什么?”女孩霍然惊立。 “我讨厌它,我讨厌,就这样,”男孩头也不抬地说,“他妈刚好今天生物课要解剖,我就把它抓去割啦,校工还对我奉承拍马地要鸡尸呢!” “我们……我们……”女孩忽然哭了起来。 “一说杀鸡你就哭,乱没用的。”男孩晃晃她的肩膀说,“我们生物老师也是女的呢,人家她还把鸡肠子全掏出来,掏得一桌都是,叫我们量量那肠子和它老兄身长的比例呢!” “我们,我们一——家——都——不——是——人——”女孩哗地一声嚎啕起来。 “他妈,你剁不剁?” “剁啊——” “不剁下来,他妈脱光衣服游街谢罪!” 砰!砰!砰!案木震天价响。 “剁吧,下面有人看呢!”女人说。 “一定要?”落脚仔问,“很多人看吗?” “剁吧,眼睛闭起来。” “阿彩,那你得忙一阵啰。” “为什么?” “你总得想办法把鸡脖子缝上去吧?”落脚仔说。 “为什么?” “你实在很笨,你说,没头的鸡怎么凑牲礼?嗯?你实在笨!” “啊!对!”女人这才又笑了起来。 “嘿,他要剁了!” “他敢吗?” 庙公、鸡贩,和宋先生夫妇都站了起来。 人群都全看到落脚仔把一柄菜刀高举如剑。 “要剁了吗?” “他真的要剁了哪!” 人群逐渐沉寂下来,最后他们都屏息仰视着落脚仔的手,和他手上的刀。 但见,那刀尖耸立,泛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 那手,那刀,就像一根壮硕的地柱把一面千古亘存的青天稳稳地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