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完,那鸡就送给你吃,要有报应的话,肚子里有东西你也省得报怨人家对你不好!”那人说。 “剁什么?”落脚仔的手停在空中,突地打起颤来。 “你不是去玄天庙发誓吗?市场内的人凑合出一只让你剁啊!” “不能啊!不能啊!”落脚仔脸色一落,便皱起眉头哀哀地叫着,“不能剁啊!” “为什么不能呢!”那人不屑地说,“怕人头像鸡头般落地?” “不是,不是。”落脚仔急急地摇手,“这鸡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会去!”女人忽然刚烈起来,让落脚仔吃惊不堪地叫嚷着,“你跟他们说,我们会去,但是,我们能不能问你一下,要是你们空嘴嚼舌,你们是否也要剁!” “你别凶,自个儿摧残身体,”那人说,“歪理嘛,你是!” “你们呢?” “我们?……”那人把烟一扔,“啊,我不跟你这种久病的女人争,反正等下就晓得了,现在争,你一有三长两短我麻烦!” 那人说完便走了。 “阿彩,我没偷,真的没偷……” “我知道。” “鸡不剁不行吗?”落脚仔说。 “要在这边住下去,你就得剁。”女人说。 “他剁完给我们?” “……” 玄天庙前千头骚动,善男信女拥挤不堪。 供桌排起来了!在日头下看不见光的蜡烛点起来了! 光头庙公里外不堪的忙碌着,青白色的头皮映着日头到处停落。 “给宋先生倒一杯茶来!” “再搭一张桌子,让他站上去,要不然后面的人看不见!” “刀子准备了吗?” “红纸,红纸传过来!” “卖菜送的素果,端上去!” 庙公把法衣抓出来了! 阳光中,法衣抖得一天如火。 “鸡,鸡呢?” 那屋宇外更沉寂了,闲闲的南风抚过,绿叶在骄阳下闪烁点点金芒。 “我昨天就在这里看鸡,”落脚仔跟他女人说:“我没偷。” “我知道。” 叶隙中,屋宇的阁楼上,那女孩站在那儿。 “嘿,就是她让我看鸡的!”落脚仔跟女人说,“她是好女孩,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 落脚仔在墙外站住,在绿叶掩映中寻她的身影,他把手圈起来,他叫说:“我……我没偷你家的鸡,真的!” 树叶哗啦啦一阵清响,那声音便更幽寂了。 “……我若不实,愿天神共鉴,首落如鸡!岁次戊午,四月壬午日吉时,发誓人……” 砰!案木脆响。 庙公代落脚仔夫妻念完誓词,颤危危地从木梯跨下。好多人伸手去扶。 庙公站定了。 人群开始呼嚷起来,而天顶那朵云飘开后,阳光便整个倾泄下来。 “剁下去啊,剁下去啊!”他们齐声叫道。 “别怕它痛!”有人尖锐地叫。 “快剁啊——” “剁完鸡肉就可以拿回去啦——” “一次吃两只,当饱鬼啦!” “剁啊——” 那供桌微微晃动,从高处看去,可以看到整个镇子的一部分,在烈阳和升腾的香烟中,那灰沉色彩的屋宇不禁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