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事变后,上海成为孤岛,党政军有关人士已全部离去,唯有褚民谊留着不走,大家觉得诧异。 丁惠康的虹桥疗养院,因为地处郊区,已被日军占领,只得在霞飞路叶家花园另起炉灶,我那时仍在这个疗养院每日驻诊两小时,华安公寓的俱乐部,这时也宣告结束了,另外在麦特赫司脱路(今泰兴路)大厦中组织了一个小规模的俱乐部,参加的只限十个人,但是褚民谊还是硬要参加。每次参加,他都邀约一位女伴前来,每隔两三个月,又换一个新人。为了掩饰他的行径,迎送之事,总是托一个姓金的朋友代劳。 丁惠康是爱好摄影的,尤其是喜欢摄裸体照。于是在那公寓的楼上,辟了一间精致的摄影室,褚民谊对此大感兴趣,只是当时女性模特儿不易找到,可是褚民谊所识的女伶,知识程度很低,反而不加拒绝,大家暗想,这班女伶与褚氏总有相当关系。 我们起初以为褚民谊留在孤岛上,一味纵情声色,大约是借此作为一种掩护。有几次褚民谊设席在他所主持的中法工业学校,邀我们去赴宴,每次宴罢,他总是放映他收藏的“小电影”,这些小电影,以法国、德国的为最多,日本的也不少。从前这种小电影在上海很少见,大家见了不免惊讶!这时我对褚民谊起了很大的反感,认为一位堂堂校长,竟在学校会客室中锁上了门放映这种东西,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后来战事扩大,租界沦陷,市况相反繁荣起来,歌场舞厅,妓院剧院,天天满坑满谷,生意好得了不得。褚民谊的行径越发放纵,竟然常和仙乐斯舞厅的老板谢葆生、大舞台老板范恒德等混在一起,于是他的一些女伴越发日新月异,而他的行径也越来越荒唐。 我和范恒德等人,向少往返,这时范恒德在我家隔邻建了一座大住宅,新屋落成的那天,因为邻居关系,他给了我一张请柬,我只得按时往贺。那晚褚民谊也在座,我适巧与他同席,有位演戏的女角坐在他身旁,酒醉之后,褚民谊乐不可支,在谈话之间,范恒德透露了一句话,说:“褚先生虽是英雄本色(指好色),可惜本钿不够,我介绍他许多女朋友,他都是咬死了老鼠,不会入口的。”这几句话大家听来都不很明了,后来细细一想,才知道话中的含意。 我认识褚民谊很久,他虽是医学博士,在任何场合却从未听到他谈过一句医药方面的话。有一次在俱乐部中,他忽然问起我关于中药中的鹿尾巴、鹿茸、肉苁蓉、老虎鞭等药,怎样的吃法,我一一告之。他听得眉飞色舞,娓娓不休地谈了半个小时,当时同座的刘海粟就插口说了一句:“斯人也而有斯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