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却被一把枪贯穿!长枪刺穿刀身,其势不止。 薛长老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不明白君无意可以挡开攻击苏长衫的三把刀,为什么却仿佛没有看见攻击自己的一把;他不明白苏长衫明明可以避开狄长老的一拳,却以左臂硬受之,只为了右手握枪瞬间出招;他更不明白苏长衫如何能料到君无意的一剑,君无意如何能确信苏长衫的一枪。 朝廷的军队已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修罗地狱一样的血光劈开月华……君无意已不知伤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是仇恨。 眼前,一张稚嫩年轻的面孔焦急地望着他。 他认出了那是他军中的新兵汪蓬,曾经因为吃不惯长安的稻米,躲在帐篷后面哭鼻子。他带着小少年去吃馒头的笑容恍如昨日,眼前的血战仿佛不是真的。 汪蓬看着君无意,手中的剑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突然,小少年的胸口被一把剑贯穿——他身后的兵士大喊:“临阵退缩,格杀勿论!”十三四岁的少年并没有回头看,只是痛苦地望着君无意,艰难地说:“将军……你别怪我们……不来拿下你……皇上就要……诛我们九族……” 话尚未说完,他的尸体已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几滴血溅在君无意的睫毛上。 君无意眨了下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你支持住,我们就快冲出包围了。”苏长衫沉声道,“一定要保持清醒。”说话间他反手一指点在君无意的紫檀穴上。君无意痛得浑身一颤,眉心紧蹙,眼神却清明起来。 人生已至绝境,仍不放弃,哪怕用剧痛来保持清醒。 唯有肝胆知己,沙场铁血!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冷秀柔媚的笑声,这笑声中暗含了内力,所以方圆数百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寒伶教十二护法、三千教众在此,谁敢动我的人?”何隽衣袖一振,一排十二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她身后。 士兵们原本恐惧苏长衫和君无意的武功,无心恋战,此刻更加人心散乱。偏偏队伍中不知是谁嚷:“突厥援军来啦!十四银影骑也来啦!兄弟们快跑啊!” 上万军队就像一盘散沙般四散逃窜,苏长衫片刻不敢懈怠,重重拍了一下马背,“走!” 踏碎一地银月光,闯过一地殷红血。 帐篷内。 “这里是突厥地界了,我们安全了。”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把头盔摘下来,笑嘻嘻地说。她自然就是刚才趁乱混入军队中,喊“十四银影骑来了”的人——叶舫庭大小姐是也。 “十二护法和三千教众?”苏长衫正将君无意安置到榻上,头也不抬地说。 “不是你教的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何隽媚眼瞅他一下。 “我却没有教你,这里有谁是‘你的人’?” “……”何隽干笑两声。豪爽如她,此刻也有些尴尬,转脸掀开帐子,“大伙领了银子就走。” 那所谓的“十二护法”,除了萧、程两位,其他的自然都是住在山脚的农民装扮的。 “相约呢?”君无意忍住疲惫,抬眸问。 “她一下山就有一堆人冲过来保护她,正因为这样,我和何教主才能从小路顺利溜掉啊。放心啦,她安全得很。” 君无意点点头,眉宇间却仍有忧色。 “大隋全军欲杀你而后快,你还在为他们操心?”苏长衫毫无语气地说。 “战场后退,军将无斗志。”君无意苦笑,“大隋的兵力,或许真的敌不过突厥。” “他们要是有斗志,就拿你的人头了。”叶舫庭好心地提醒他,“皇帝那么对你,现在就算大隋被突厥打败了,也不关你的事。” “就算关我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君无意揉揉额角。 苏长衫皱了一下眉。他很少皱眉,除非—— “苏同,你伤得怎样了?”君无意吃力地撑坐起来,一把握住苏长衫冰凉的胳膊。 “一些外伤。”苏长衫毫不介意地说,“只是手臂断了。” 叶舫庭口中的瓜子掉了出来。 君无意愕然地看着他,想起那时他沉声说:你支持住,一定要保持清醒。原来,他一手要策马,另一只手已经—— 君无意只觉得一腔热血猛然上涌,顿时天旋地转。 苏长衫立刻点他几处大穴,“我能治好你的腿,也一定能接好自己的手臂,我的医术,从不失手!” 叶舫庭眨了眨眼,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 苏同这个人,似乎一向很万能,世间仿佛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但,他也会受伤,也会皱眉。 世界上从来没有神,只有比别人坚强一些、迟一些放弃的人。君无意是如此,苏同……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隽掀帘走了进来,“治外伤我不在行,但解毒,是寒伶教最擅长之事。” 苏长衫眼前一亮。 “我可以帮君无意解优昙之毒。”何隽眉梢眼角不笑时也有动人风情,“但,苏同,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不错。”苏长衫由衷开怀,展眉道。 “罢了罢了……”何隽一迭声地叹气,“我自问一向杀人不眨眼,却栽在你手上,难道我上辈子欠你的?” 叶舫庭又摸出了瓜子,笑嘻嘻地道:“上辈子欠苏同的女人可多了,何教主,你要排队。” 她这一捣乱,气氛顿时沉重不起来了,几人几乎忘了刚才的血腥与残酷。 只是没有君无意的声音。 苏长衫诧异地推了推君无意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