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筋一百遍啊一百遍,抽完又是一百遍啊一百遍,也顾不得两个男人在说什么,只在最后很有礼节地问了一句:"请问今夕是何年?"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最后是"十三阿哥"回答的我,"康熙四十六年。" 得,不用说了,刚刚看过央视黄金时段收视率最高的大型清装剧《雍正王朝》的我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十三阿哥就是康熙帝第十三子,第一代怡亲王--胤祥。 那个亮工--是了,我想起来了,电视里面的确有个清朝名将年羹尧,字亮工,号双峰--想当初,我还和朋友笑话过怎么一个大男人居然字"老公",号"双峰"。 且慢,之前亮工同志依稀还叫我"妹子"来着?这么推算,我就是年羹尧的妹子了。姓年?难道是将来雍正帝的侧福晋年妃? 要是我没记错剧情的话,年妃可是给雍正生了一女三子来着,好死不死,居然被我穿越成这名高产王?拜托,我不要!身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女性,怎么可以生这么多孩子破坏计划生育的国策,真是耻辱啊耻辱! 我主意拿定,夺头便往硬木门框上狠狠撞去!叫我生活在这没电视没电脑没冰箱没空调没手机没意淫的世界真正生不如死! 拜托这一撞把我给撞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爱家爱国爱人民! 第一章 龙子凤孙 "我是十三阿哥,你不认得我?" 天光大亮,我坐在门前阶上,一手抚额,满心烦恼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少年郎。 先前我以头撞门就是被他拦腰抱住,空自把额头撞鼓了包,却清醒起来:自杀有用的话,那些穿越时空的编剧都得去沿街讨饭了。 年羹尧已经走了,留下一个十三阿哥同我面面相觑,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你真是糊涂了,连我都不记得?" 我将错就错,只推说脑袋疼,捧着头就地坐下,他也不计较,一伸腿,陪我在地下坐到天明,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话。 原来我是湖北总督年遐龄的养女年玉莹,上头有两个大哥,老大年希尧现任工部侍郎,老二年羹尧放出外差几年,已是参将。年家另有个小女儿,却是亲生,名唤年宝珠,如今才九岁,也跟着父亲住在湖北,我则是长住在京城年希尧家。 今次年羹尧随侍奉旨出皇差的四贝勒胤禛和十三贝子胤祥来江南办差,因我顽皮,怕年希尧拘不住我,在京惹出事来,就一并带了离京。不料一路好好的,单为了日前大伙儿给我做十五岁生日时,我兴头上不合冲撞了四阿哥,虽说有十三阿哥护着混过去,但也累着年羹尧没脸,等四阿哥走后,他又当众教训了我一番。我一时气恼,私自纵马出城,结果意外坠马,却被十三阿哥救下。 因为昨晚我出城时四阿哥不在,我坠马的事暂时只有十三阿哥和年羹尧知道,他们瞒着人把昏迷中的我悄悄抱回房,正商量着到哪找医生及怎么跟四阿哥说这事,我就自己醒了。 我模糊地听下来,看来这年玉莹不像个任人欺负的主,家境也还不错,不至挨饿受穷的,才略定下心来。不过,说到她意外坠马,与我何干? 想我家祖上当年也是赤红的贫下中农,正气凛然,邪气不侵,这莫名其妙的怎么就陷了进来。 可事到如今,急也无法,只能慢慢儿想法子一探究竟,我还不得不先顶着这身份,否则就算我使铁头功把门窗房子统统撞塌了,也不见得能找到知音人。古代又没什么精神病院,弄巧被这帮大辫子当我妖人,捆起来一把火将我给焚了,那就死得难看了。 我思前想后,心里躁得不行,也不敢露。因见十三阿哥问我这话,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当着这晨日初挂木、庭户有爽气的景儿,更映得其面如冠玉,挺鼻薄唇,分明一副翩翩王孙贵公子的模样。我心中一动,答道:"我高兴逗你们玩儿呢,我不是忘了怎么请安,我是……哎哟,我头疼……" "怎么了?"十三阿哥凑过来,双手捧住我的脸,紧张端详。 0 0 我本是胡扯不下去故意装的头疼,被他这么一看,不由屏了呼吸,只觉身上脸上都渐渐燥热起来。 十三阿哥穿着件葛袍,领口挺松,里面却连个小背心也没有,我视线自然落下去,抬头接触到他眼光,又吓得再垂下去,几番折腾,他也不松开手。最后我没法,只好眼珠子左右转三圈,权当为革命保护视力做眼保健操。耳边听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我不由得偷瞟了他一眼,他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放在他脸上,饶我好色一代女也被电得一阵头晕目眩。 侥幸他很快就退回原处,只留一手贴在我额前痛处抚了抚,叹道:"四哥就是厉害,一顿责罚把人见人头疼的年小鬼变成了个二五眼,唔,二五眼嘛,总比原来那个三五眼好些,竟然还学会脸红了,咂咂,今儿等四哥回来,要带你去见见。" 我估摸着"二五眼"跟二百五是亲戚,于是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在心里将这无端人身攻击我的十三点阿哥好好"人参公鸡"了一番。 因他说我脸红,我才记起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看看年玉莹的模样,一般而言,这可是穿越时空后要做的头等大事啊! 我起身进屋,没费什么事,一眼在靠墙几上找到了目标,走近一看,是面手掌大小的圆镜,背面朝上斜搁着,我拿起翻转过来对着正面照了一照。 虽说我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吃了一惊,这生意不赖啊:镜中的年玉莹尽管脂粉不施,却是天然蛾眉桃腮,樱唇榴齿,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好,虽然比不上赵薇那么牛,但不用瞪也跟黎姿差不离了(而且还没眼袋),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已有一番鲜艳妩媚的姿韵。 一时间,我是又悲又喜,喜的是,果然美人;悲的是,美人非我,再美也不是我亲爹妈给的脸。想到我变成了年玉莹,而谁又变成了我?真正是一声叹息,一地鸡毛。 十三阿哥进来,走到我身后一把抽了镜子,我扭身瞧他,他却已将长辫盘顶,正举着小镜子对住自己左顾右盼。我看着他的发型骇笑不已,他若无其事地把镜子顺手一放,冲我挤挤眼道:"你还不知道我四哥是最要齐整的一个人?我这一身葛袍芒鞋短打扮,再不把辫子盘好,回头他非得说我。" 我还没顾得上说话,他忽地掉头看向门外,喝道:"什么事?" 门外不知几时垂手立了一名亲兵,恭敬地答道:"四爷刚回,在后衙书房看条陈片子,请十三爷过去说话。" 十三阿哥一拍后脑勺,"糟,我得先到签押房去布置点事,就你一人来的?年羹尧呢?" "年大人也在四爷身旁服侍。" "唔,你先带小莹子去书房,从后院悄悄儿过去,别惊动了四哥。我办事快,一会儿再过去请安,记住了吗?" "嗻!" 一时十三阿哥洒脱步子去了,亲兵耐心地等我绞巾子洗完脸,才引路带我接连出了两道月洞门。虽是拂花分柳地走着,我仍觉得一阵阵犯热。 古代的污染少、空气清,昨晚连月亮光线都那么亮,大日头下就真有些受不了,才片刻,我后背就全湿了。 亲兵见我走得慢,回首瞧了我一眼,正好被我看到,他忙别开视线,口中陪笑道:"六月天,孩子脸,想多灿烂就多灿烂。酷暑时节,江南比不得京里爽快,二小姐嫌热,尽管慢些走,不妨事。" 话是这么说,他脚下步子并未减缓多少,我怕迷了路,也不敢落太远,只得咬牙跟上。走了一阵,忽一拐弯,进了另一层后院,眼前豁然一变,院里站了多名亲兵,却都在探头探脑地往书房里张望--里边正此起彼伏地嚎啕声不断。 我来时就隐隐听到了,这声音不像大人的声气,可哪来的孩子竟跑到书房里大哭? 引我来的亲兵显也没料到会碰上这么一出,一时也慌了神。里头突然撒丫子跑出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她跑得极快,眼花缭乱地一冲一偏一绕,几个亲兵也没拦住,最后竟一头撞进我怀里来。 没想到她个条矮瘦,气力却是不小,我给她带得一歪,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低头细看,她五官颇为秀丽,但一张小脸上沾着些似泥似灰的东西,给泪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我便抬手给她擦了擦。 她见状,更加抱紧我不撒手,拼命扬脸猛吸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我怔了一下,才明白她这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虽不晓得她哭什么,但其情可感,我想到自身莫名其妙这一场,也是心悸,鼻端一阵酸热,忙借眼里吹进了沙子要揉一揉掩过去,抬头看处,周围亲兵早各自归位,咳痰不闻,再不斜视。 我心里咯噔一记,头再抬高一些,便见官帽靴袍齐楚的年羹尧走出来站在书房滴水檐下,紧接着侧身持礼恭立,迎出里间一人来。 亲兵们立马齐刷刷地调头下跪,马蹄袖打得山响,"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穿件暗青绸袍,月白夹裤,一条乌亮的发辫直垂腰间,称得上纤尘不染,可他的干净不仅在打扮上,更在脸上:他的眼睛是棱角分明的内双鹰眼,因眉骨较高,就显得眼窝很深,眼神也格外锐利,鼻子英挺但鼻端圆润,削弱了浓浓的眉毛和冷峻的嘴角给人的压迫感,再配合上跟十三阿哥有几分相似的脸型,竟是另一种说不出的俊朗澄明。可惜的是,那一份不怒而威的阴冷在其脸上仍盖不过去。 我不会打千,也不愿跪。 皇阿哥又怎么了?我还笑话过皇帝专业户铁林·张呢! 四阿哥缓步走下来,我只当未见他身后的年羹尧在那杀鸡抹脖子地连使眼色。 尽管我挺直腰子一动不动,但四阿哥走到我跟前时,我已经清楚地觉察到额角一滴汗顺条儿淌了下来,却又不敢用手去擦--这四阿哥的气场大得吓煞人,他尚没开口说话,我的腿肚子就已直抽筋,全仗一口气憋着。他是清朝的龙子凤孙,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好姑娘,lady first,光凭这一条,咱就不能给他跪! 四阿哥站定,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我面上逡了一逡,冷冰冰地道:"伊立。" 所有亲兵起身、碰脚、站定,统共只发出两声响,齐整得很。 我这才反应过来,"伊立"大概是起立的意思,满人的话就是怪,害我刚才差点脱口对上对子:"蒙牛!" 四阿哥注目盯着我,我越来越紧张,清一清嗓子,正想找法子尿遁,四阿哥忽道:"年亮工,你妹子身上的这套女装是你找人给她换的,还是她自己要换的?" 年羹尧恭恭敬敬地上来答道:"她自己要换的,头天四爷教训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四阿哥上下打量着我,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笑也不是,说也不是,走也不是,实在又热得慌,心里不禁渐渐恼上来,干脆低了头看四阿哥脚蹬的那双黑冲呢千层底步鞋,装哑巴装到底。 只听四阿哥又道:"佛说,惭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心里明了事理就可,这还罢了。只是有一件,明儿还叫她换回原来的男装,她这装扮,"小两把头"不像"小两把头",发辫不像发辫,非满非汉的,看着别扭。你是我门下的奴才,不要学着你父亲年遐龄尽把她惯坏了。" 年羹尧一本正经地听着,四阿哥说一句,他"嗻"一声。 四阿哥的足尖往前一动,我唬一跳,抬了脸看他,他眼中却有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嘴一张,刚要说话,我身后忽地一阵脚步急响,人未到声先至:"四哥,大热的天在这外头站着干吗?" 我心里一松,掉头看时,正是十三阿哥来了。 十三阿哥在我身边停了脚,低头看看还扑在我怀里的小女孩,"秀儿?"又扬声道,"戴铎?" 一个团团一张圆脸儿的胖子从十三阿哥身后冒出来,逼手站住,瞟了一眼四阿哥的脸色,不敢应声。 十三阿哥咧嘴笑道:"看什么?四爷是爷,十三爷我就不是爷?四哥不收留她,我收留!" 四阿哥冷眼瞧着,也不说话,一背手回了书房,年羹尧自然紧紧地跟上。 戴铎把秀儿领了去,十三阿哥自管带我进屋,一踏进去,立觉清凉。原来屋里四角都放着冰盆,尽管如此,侍立在四阿哥身边的年羹尧依旧满头满脑门的汗,脸红得跟个龙虾似的。 四阿哥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呷口茶,方道:"老十三,你收留你的人,叫戴铎领她去做什么?" 十三阿哥嬉皮笑脸地道:"四哥,戴铎是你调教出的好总管,会教规矩,先让她上你那练练,将来我用得着再还我!" "你倒会打好主意。"四阿哥不置可否地放下茶盅,眼皮一抬,扫了我们一眼,竟是极亮的。 我心头一跳,斜瞥十三阿哥一眼,他仍是三分懒散两分漫不经心的模样,但他越是如此,我越是安定:初来乍到古代,处处形势不明,年羹尧有暴力倾向,四阿哥是人体电冰箱,只有十三阿哥瞧上去挺护着我,总之抱稳沉默是金的宗旨,十三阿哥不说话,我不说话,十三阿哥说话,我也不说话,跟着他,有肉吃! 一时戴铎回来了,取出两套皇子冠服,张罗着两位阿哥更衣出门。 我从没见过这般华丽的活古董,只管睁大眼睛瞧,四阿哥正张了手等戴铎给他解扣子,见我不走,偏首瞧了我一下。 年羹尧跺脚过来拉我出去,十三阿哥忽地一笑,朝我点点手,"来。" 年羹尧笑着趋上去,"十三爷叫我伺候?" 十三阿哥眼一瞪,"我是叫你妹子呢,谁叫你对上眼来了!愣什么,他娘的还不赶紧退下改戎装佩剑去,叫主子等你吗?" 一席话说得四阿哥也一笑。年羹尧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去了。 十三阿哥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一手作势要掀去自己上身的葛衫,又停住,想一想,命令我道:"不用脱衣,直接拿袍子来给我穿。" 我强忍住本来要喷但没机会喷的鼻血,拖着沉重的心情和步伐去戴铎那儿拿了十三阿哥的一套袍服,本打算依样画葫芦地给他一件一件穿上,但中间还是出了岔子,不得已又脱下,再重穿。等石青团龙通绣蟒袍和红宝石东珠二层金龙冠全部穿戴好,四阿哥已在旁边看了我们多时。 我不知道,我的手抖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十三阿哥,还是他? 两个阿哥一齐出马办完了事回来,隔天便命各人准备收拾行李启程回京。四阿哥、十三阿哥带了戴铎和我换便装走小道,其余仪仗随从官兵走大道,明分夜合、晓行晚宿,两头联络的事由戴铎负责。 本来我被分派到随大路人马返京,但左右思量,决计不可离开十三阿哥这棵大树,于是提早一晚就绕着他打转,连打洗脚水这种事也抢过来干了。 十三阿哥自打被我盯上后,是吃饭牙疼、走路绊跤、洗脚烫脚,就算想去小解也不得空儿,实在禁受不住,冲到书房将四阿哥拉过一边指天划地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四阿哥终也肯松口准我同行,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然而真到上了路,我才知大事不妙。弱智武侠片当真毁人不倦,看电视上女扮男装貌似潇洒,而我扮成读书人模样也蛮像个小帅哥,十三阿哥还帮我起了个花名叫"年英俊",但一出发半天不到,便知辛苦。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骑的都是骡子,我跟戴铎倒好,骑驴! 第一天下来,我做梦都是驴叫。 第二天,我是浑身酸疼,累得不会做梦了。 第三天,我复又做梦,梦到磨刀杀驴,吃驴肉。 最可气的是,古代没有公共厕所。野外赶路,他们为着我在的缘故,一旦要方便,都会多跑几步路,找个隐蔽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他们好歹每次"行动"少则两人,多则三人,还有个伴儿,我就触霉头了,不仅得比他们跑得更远,还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万一冒出个农夫给偷看了去,岂不是晴天霹雳。 如此这般每日三更起,摸黑住,避热赶路,不管怎样口渴,我还是得基本不进水,以免为我的膀胱默哀,正是问苍茫大地谁主小白,是俺,是俺,还是俺! 好容易这日行至一个镇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商量片刻,不知为何决定今晚咱们几个不跟大队人马汇合,而是投宿这镇子里头。几人也不找客栈,由戴铎出面牵头,找了一家临官道的中等大小的宅子,宅子主人姓金,是个半老头儿,戴铎付了银钱给他,说好借宿一晚。 我这几日累得七荤八素的,除了倒床上睡觉,是什么也不想了,不知不觉走路也垂着头半打瞌睡,跟着众人牵骡拉驴进了西院。老金拿钥匙给我们开了一间房,我醒过神儿来,站在门口惊诧道:"就一间房?" 老金还没答话,我一眼瞧准旁边还有一间平房,因见窗口是黑的,便走过去,指指门口,"这里--" 刚说两个字,门"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哗啦"一盆水迎面浇了过来,我被淋了个晶晶亮、透心凉。一个女孩子跟着跳出门大骂:"哪个不三不四的在这偷看老娘洗澡?" 我抹把脸,I服了YOU!记得二月河在小说开头写过十三阿哥被个女的泼水,怎么这里也会上演同样的戏码?不泼水会死啊? 十三阿哥几步过来,作个怪脸,脱了自己的外衫给我裹上,我强捺性子跟那女孩子请教道:"人同妖都有阿妈生,不过人系人那妈,妖系妖那妈……老娘你妈贵姓?" 女孩子没反应过来,"谁、谁的妈?"十三阿哥噗嗤一笑,"别吵了,是我看的,行了吧?你在这黑灯瞎火地洗澡,我们想送根蜡烛给你,可好?"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我,却有些讪讪的,现出不大好意思的神情,什么跟什么啊?凭什么一见到美男就低头慢慢说,脚步轻轻摇? 我十分不爽,我年英俊虽说个头矮点,但被泼得湿身的人可是我!怎么连句sorry也没有? "喂,你妈贵姓?"我继续追问女孩子的家族史。老金赶紧插进来打圆场,只说这女孩叫阿云,和她相公从半月前借宿在此,今晚她相公出门未回,她孤身在外总得多些小心,一场误会,盼我们几位爷担待些就过去了。 我还不肯作罢,十三阿哥忽然一手拽过我脖子,把我倒拖回房,他力气大,我抗不过,七手八脚地打开他,怒道:"你怎么净帮外人?" 十三阿哥意味深长地一笑,"她是外人没错,但你是爷们,你瞧你湿成这样,我再不帮你,还不被外人给看了去?" 我站在靠门口处,一阵风凉凉地吹上身来,垂眼看了看胸口,要不是十三阿哥把他的衣服给我围上,我果然就走光了。 紧一紧身上的衫子,我才想起这是十三阿哥穿了一天的,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并非烟味酒气,而是一种微微出过汗后的味道,淡到要有心捕捉才分辨得出它和周围空气的不同,心里就微微异样起来。 戴铎出去跟老金讨论晚饭的事情。而四阿哥什么也不管,在靠墙一张宽椅上默然打坐,敛目垂首,倒像入定模样,十三阿哥说他在做"功课",只催我赶紧到里间换衣裳。 我还在犹豫,十三阿哥朝四阿哥努努嘴儿,放轻声音,"不怕,我在外头替你看着他。"我忍俊不禁,原本的恼火消了大半,自己解了包袱找出一身干燥衣裳,到房里换了。 说是两间房,其实只半堵墙隔着,连扇门也没有,里间的面积很小,没窗,也没家具摆设,墙角堆着一些杂物,大约是个小仓库。暑天热毒,若是湿衣服贴在身上逼进热气,塞了毛孔,就容易得病,我可不想得个肺炎什么的,大不了不脱小衣,比基尼我都敢穿,区区肚兜,不担心人看。 我换完干净衣服,上下束结停当,因头发上也沾到水,干脆去了无顶珠六瓣青瓜皮小帽,把长发松开披下,一手把发打得蓬蓬的,一手肘上搭着十三阿哥那件衫子走了出去。碰巧戴铎端了饭食进来,请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先用完,我只拣两块煎饼啃啃,戴铎最后一个吃。 夜深了,各人洗漱完毕,四阿哥还是坐在椅上"功课",戴铎守在门口长凳那边,十三阿哥要将仅有的靠墙一张床榻让给我睡。我有点不好意思,打定主意学四阿哥这么坐一夜也就罢了,十三阿哥亦不勉强,接过我手里的那件衫子,绕了几绕,缠成个简易的枕头,仰面躺下。 我见他睡了,便要走开,一低头,却见他炯炯地睁着一双眸子看着我,"要过一晚呢,凳子不带垫的,到底嫌冷,你也上来,就坐这别走。" 我脚下一滞,依言上榻,靠在一边,双手抱膝,偏头枕肘,闭目养了回神。可惜脑子里却是思绪纷乱,定不下来,无奈地睁开双眼。十三阿哥仍未睡去,正望着屋梁出神,我一看他,他立有知觉,转过脸来,看了看我,又抬手捞起一把我直垂到腰际的黑发,将发梢握在手心缓缓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