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伯在一阵慌乱过后,定了定神,想到越国可能有难,立刻占了一卦。卦上说:水。 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心中一惊。水,既是说主公此行与水有关,也代表北面而行。水,意为位北方。主公果然溯江北上了。 他选了一匹良驹,配上鞍辔,手执长鞭,带着一队人马朝太湖绝尘而去。 忽然而来的大雨,解救了勾践的一时危机。他与文种急急退兵,狼狈不堪。 勾践一边退一边对文种道:“夫差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是不是有细作往来?” 文种摇头,叹了口气。 “没有细作?莫非是叛贼?”勾践一把捉住文种的手。 “主公莫急,文种摇头之意乃是不知也,并非没有。” “你上次说范蠡酒醉,莫非是他通敌?” “这……主公切莫乱猜。”文种一听勾践这样猜测,心下一惊,冷汗也冒了出来,暗忖由于自己的一时失误,可把少伯给害惨了。 正在勾践猜测间,水面上喊杀声起,两路水军朝他们开了过来。 “快靠岸!靠岸!”勾践急急慌慌地喊道。 吴兵穷追不舍,勾践慌张逃遁,好不容易靠在岸边,兵将已折去大半。文种扶着勾践往前方奔走,适逢一路越军前来接应,于是匆匆上马,仓皇而去。 “主公,前面就是会稽山了,主公且先行躲避,文种愿领兵往固陵抵挡来兵!”文种看看事急,于是自荐道。 “好好好!”勾践一抹脸上的汗水,不住点头,“孤便封你为大将军,即刻前往固陵!但是,季菀会不会在夫差手上?” “主公放心,岂不闻‘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夫差那么说,乃是故意激主公您,让您无心应战也!事不宜迟,文种将立即前往固陵!” 勾践闻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文种挥鞭,厉喝一声朝固陵驰去。 勾践急驱坐骑,被残余士兵拥着,投会稽山而去。 此时正值五月,大雨滂沱,江水骤涨,山洪暴发,会稽山上又湿又冷,勾践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引颈盼着文种归来,士兵们苟延残喘,直恨不得冲下山去和吴兵拼命,横竖都是一死,战死总比淹死冻死饿死来得光荣,然而勾践只是命令他们等等再等等。士兵们无奈,却也说不得什么,只有唉声叹气坐在山上。 文种策马一路狂奔,却在一拐弯处猛然和一匹马相撞,整个人跌了出去。 “文种兄?!”迎面而来的坐骑上的人也翻倒在地,却在看清文种面容之时惊呼出声。 “少伯兄!”文种闻言,抬头看来人,竟然是少伯! “文种兄,主公何在?!”少伯看见文种满面焦虑,紧蹙眉头,便知事情不利。 “唉,少伯兄,小弟对你不起!”文种站起,朝文种走去,躬身道。 少伯赶紧扶起他:“文种兄,此事不谈了,主公在哪?” “会稽山!” “好,我这便去找主公!”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文种伸手急急拦住。 “为何?”少伯诧异地扬起眉。 “主公知你战前醉倒,夫差又料准我军行动,此时你若突然出现在稽山,主公必以你为背主通敌之辈矣!” “这……这该如何是好?” “我看如此,我返回会稽山,烦劳少伯兄前往固陵击退吴兵。” “如此也好。”少伯说罢便立刻上马,挥起长鞭。 “且慢!”文种拉住坐骑缰绳,“我返回会稽山,与主公前途未卜,吉凶难料,若实在不敌吴兵,我心中也已有一计策,只是此计需少伯兄帮忙。” “文种兄请讲。” “此计倒也是夫差帮我想出来的。夫差在与我军交战之时,曾诈称夫人已落入吴国之手,此乃伐我主公之情也,我们亦可如此。我若去求和不成,倒死不足惜,但若主公被囚禁在吴国,救主公出来的重任便落在你少伯兄的肩上了!” “我明白了,你要我使美人计。” “不错,素闻夫差风流放荡,每晚有不同女子陪伴左右,从来无有重复者,若我与主公身陷吴国,我会尽力劝说主公暂时屈身吴国,少伯兄便定要挑得一两个倾国倾城又忠义重德的女子献给夫差,叫她们行刺,仅有一晚的机会,若错过了,我与主公则不得保也。” “少伯自当尽心竭力!只是文种兄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哪!”少伯长叹一声。 “我知道,少伯兄,就此告别,保重!”文种翻身上马,勒起缰绳。 “文种兄……”少伯眼看文种要走,心里又有些不安。 “唉,少伯兄,诚如范伯所言,你处事过于拖泥带水,勿要质疑,请速去!”文种说着便挥落长鞭,朝来路方向奔了回去。 少伯看文种已离开,便也挥鞭,率领士兵到固陵去拦截敌兵。此时大雨倾盆而下,越兵因在生死关头,于是奋力死战,吴兵见形式艰难,无心恋战,节节败退。少伯见此光景,心中大喜,然而正在这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吴兵已攻?越城!”少伯闻言大惊,手中长鞭掉落在地上,溅起一汪泥水。 “主公!吴兵已攻破越城!”文种返回会稽山后,又去刺探军情回来,此刻一脸沉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什么!这……这……”勾践惊得合不拢嘴,反复搓手,面色苍白。 “大王,杀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士兵们群情激昂,谁都不想困死在这会稽山上。 勾践眼神空洞,只是喃喃重复着“如何是好。” “主公,事到如今,文种有一计策。”文种思前想后,如今只有如此了。 “讲!” “王城已破,为今之计,唯有求和!” “不妥吧,他们怎肯答应?”勾践闻言,只是摆手。 “我们奉送珍奇古玩,对吴称臣,躬作使令之役,甘为洒扫之徒,以求吴不灭越,再作计较。” “混账话!我宁死,也不如此苟全性命!”勾践想到自己将尊严扫地,便勃然大怒,背过身去不理会文种。 “主公息怒,主公可以不考虑自己的性命,然而越国当如何?越国全城的百姓当如何?我们所有将领战士的性命又当如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种说到此处,眼眶湿润,恳切道,“万望主公三思!” 勾践身子一僵,半晌不语。 夜晚,他一个人来回踱步,看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他细想以前自己向来任性,不懂瞻前顾后,然而此刻几乎国破家亡,让自己怎能不检讨不思考。这样踱步一晚,他叫醒文种,轻声道:“就依你吧。” 少伯赶到会稽山之时,才知晓主公已经入吴,不禁仰天长啸。他终于感到自己肩上任务之艰巨。国色天香却又忠勇重德的女子,上哪里去找呢? 忽然,他想到了她。可是她正当妙龄,若此举失败,岂不送了性命?然而,这件事情关乎越国存亡,应不应该让她去呢? 不如,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思及此,少伯浓重叹了一声,转身上马,勒紧缰绳之时,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分别多年,却不想我们将要因为此事而见面。”少伯摇了摇头,喝了一声“驾”,驱马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