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就是你的偷天换日?” “不错。”诸葛亮点点头。 “丞相!”马谡一头磕在地上,拜了又拜,怎么都不肯起来。 “起来吧。我这样已经犯了军纪了,若被发现,我也是死罪,而你立下军令状,我若不执行军法就不能振军威,以后也难调兵遣将了。” 施茜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诸葛亮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怎么会……怎么会放过马谡呢? 马谡眼眶已红,颤道:“丞相……为什么?” “呵……”诸葛亮轻摇羽扇,微微一笑,“你以为我真的认为你刚愎自用吗?你不过是立功心切,被胜负之心蒙了双眼。先帝说得不错,你确实言过其实,但你并非不可大用,只不过是还需磨砺。只可惜……如今已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先前屡献良策,足见你对带兵打仗颇有见地,只是,此次你太过急功近利,你走错这一步,他人对你的印象便根深蒂固了,何况,还应了先帝之言。但,就凭这一次失利便说你不可大用,则过矣。更兼你上有老下有小……唉,你走吧,从此更名改姓,别再回来了。”诸葛亮挥了挥手,眼中却仍有犹疑,似乎对他的决策仍不太笃定。施茜心想,若是马谡不走,诸葛亮此刻下令杀他也不是不可能。 “不!我不能走,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乔夫人身份的人。”马谡毅然决然。 施茜一惊,乔夫人?那个女子姓乔?不过却不得不说,马谡很聪明,这一句话说得甚是时候,这样一来,诸葛亮绝对不会杀他了。 诸葛亮却垂眸不语,仿佛早就料到他要这么说,半晌才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她不是她,对不对?”说着便将手指向施茜。 “啊?我……”施茜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得想要解释,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要说什么?是有关那个“茜茜”的事情吗?她此刻急切地想听到,却又害怕他若拆穿了她,她的性命就没有保障了。 马谡略微迟疑片刻,便重重点头:“是,丞相明察,难道您忘了,乔夫人当年已……” “别说了!”诸葛亮硬生生地打断了马谡将要说的话,有些恍惚地走到施茜跟前,道,“也许,也有人偷天换日了呢,也许,真的是呢……”说毕,他忽然看向施茜,道:“你,叫什么名字?” 施茜迟疑片刻,犹豫道:“我……叫茜茜。” 诸葛亮闻言,脸色蓦地变了,眼中波澜一片,浓眉高挑,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马谡却插了话。 “丞相!我理解您的心情,然而您真的看不出吗?您看她的眼睛,如此清澈,一眼便可以看到底,而乔夫人的呢,深不可测啊。流波含情,似有千言蕴在其中,芳唇未启,眼眸已代为倾诉,如此兰心蕙质,如何似得她这般小姐脾气?丞相,乔夫人恐怕已经……”说到此处,他看向诸葛亮,有些惶恐的止住了。 “乔夫人恐怕已经”?已经什么了?看马谡那样子,乔夫人仿佛没什么好下场。如果她真的是西施,不该就这么完蛋了啊……那么,难道,自己的假想是错的?她不是西施?也是啊,西施怎么会在三国呢,而且,她不是姓乔么?那就更加不可能了。那么……她是谁呢?等等,马谡刚才说什么来着?她兰心蕙质,而自己……小姐脾气?!那马谡竟在说她坏话呢!她这下可怒了,大喊道:“喂,你也不要这样损我吧,我比她小那么多,你不要这么过分吧!” “你承认你不是乔夫人了?”马谡咧嘴一笑。 啊,中计!施茜一拍自己的脑袋,骂自己怎么这么笨。 “丞相,如果是乔夫人,她会中计吗?”马谡乘胜追击。 “够了。”诸葛亮摆摆手,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丞相,乔夫人她留给你的话你还不明白吗,那些都是安慰的话,这只是巧合啊,我最初也觉得没有这么巧,可是,她们分明不是同一个人,乔夫人很可能已经……” 马谡话还没说完,诸葛亮忽然咳起来,接着便无力地摆了摆手,准备走开,谁知刚迈出一步,便一手撑住案角,额上冷汗涔涔。 “诸葛亮!”施茜一惊,赶紧奔上前扶住他,回头狠狠瞪了马谡一眼,“马谡!丞相这样对你,你就这样报答他吗?”可惜了,那个“已经”后面的话又没听到。 马谡也是一呆,双手下意识地伸向诸葛亮,却碍于施茜在诸葛亮一旁,便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诸葛亮挥了挥手:“幼常啊,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丞相!” “走吧。” 马谡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竟然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丞相保重!我会再回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施茜见马谡离开,赶紧扶诸葛亮坐下,替他倒了杯茶。 “喂,你怎么样啊?”看见他脸色苍白,她心里一小角竟然隐隐地不是滋味。 “不碍事,休息片刻即可。”他咂了口茶,冲施茜笑笑。 施茜眉头一紧,看他这样强装没事,心中不禁有些疼痛。从自己到三国开始,他看她的眼神,便总是如此温暖,如此安心,虽说,那眼神中总是带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忧伤,可其中透露出来的呵护,却让她有找到了亲人一般的安然。 “你睡会吧。”施茜扶着他躺下。 “也好,我躺一会。” “嗯,那我走了。” “不必,你有话要问我。” “你怎么知道?”施茜张大嘴巴。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你呢。”这语气中……竟带着些许宠溺。 施茜愣了愣,随即嘟起嘴来:“是吗……”她不服气地哼了两声,却最终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买通刽子手,一个假装砍头一个假装搬尸,随后给盘缠让他们回家。”他倒是爽快,言简意赅。 “那人头……?” “我做的。” “好手艺!教我!” 这句话倒是出其不意,他没有防备,不禁愣在当场,心下暗忖:这丫头,把人头当馒头了? 施茜见诸葛亮呆愣的模样,便呵呵笑开了:“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忽然眉间一蹙,表情一凛,吃痛地闭上了眼睛。 她看在眼里,知道他此刻难受,便不再说话,静静陪在他身边,决定待他睡着之后再离开。 稍顷,他呼吸渐稳,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了。 她看着熟睡的他,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样子,手指不禁划上了他的眉。他面容清癯,额阔鼻高,两道浓青姣好的眉在呼吸间不经意地缩展,便如玄鹏骄傲的翅一般。她凝睇着他的脸,虽然已有岁月的痕迹,却仍残存着年轻的倔强与孩子气的不臣服,和着乱世的生活沉淀,出落得清净、淡泊、沉稳、睿智。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庞啊,温和清皓得如同一只小手,在她的心上轻轻一拨,只是咔哒一声,弦子便动了。 在纤指碰上他的唇的时候,指端的温度令她忽然一惊,触电一般缩回了手。那温软的战栗……天,她在想什么?似乎也窥见了自己内心的化学变化,她不禁惶然起来,站起身准备离开。才走两步,却又不放心地折回。如此反复,只得在屋内来回踱步。 经过桌案时,她略一抬眉,视线正巧落在他榻前挂着的八个字上,赫然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一怔,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六出祁山的种种:瑟瑟秋风中,“克服中原”的旗帜下他孑然的身影,五丈原病榻前和现在一样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不禁一阵涩然。那些令人心酸的故事,终究是无法改变吗? 她叹了口气,走到桌案前,却蓦然瞥见诸葛亮摊在桌上的一卷书卷,不禁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才看一眼,她的眼珠就快掉出来了。 “呜呼少伯! “呜呼公瑾!……” 呜呼公瑾,这不是给周瑜写的悼词吗?怎么,怎么会有哥哥的名字在上面? 施茜一个踉跄,坐在了凳子上,心中大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天的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被什么牵系着一般,全部纠结在一起,越是知道的多,却越是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