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建国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满面倦容。 “爸爸……”施茜见他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不禁有些着急。 施建国抬起头,看了看施茜,又看了看少伯,终是叹了口气,又垂下了头去。 “爸爸……”这回轮到少伯急了。说好了回家就讲明白的,怎么一直坐着,要么不发一语要么唉声叹气呢? “唉!”回答少伯的却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爸爸!”这次是两个小孩都被施建国的叹息弄得浑身不自在了。 施建国再次抬起头,总算是目光有了焦距,直直地盯着施茜,道:“你跟我来书房吧。” “不行,我也要去。”还不等施茜回答,少伯便抢着说。 “不行!”施建国一脸肃杀,少伯赶紧噤了声。 施茜虽然心存狐疑,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施建国进了书房。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少伯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也许她这一进去,就一切都变了。 轻轻关上门之后,施建国背对着施茜,只是站着不说话。 施茜轻蹙眉头,又不敢唐突地问什么。 终于,施建国转过身,看着施茜,一字一句道:“茜茜,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一定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 施茜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你确实不是我们亲生的,甚至,你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你是西施,你是勾践灭吴的女主角,西施。” 施茜只觉得挨了当头一棒,被打得缓不过劲来了。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疼痛袭来,于是明白这果真不是做梦。可是,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最荒谬的事情。呆呆地看着施建国,她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这,怎么,可能?” 施建国无奈地苦笑道:“这也是无意中发生的事情。我很早就开始研究时空学,那时少伯才一岁,我发明了时空扭转仪,也就是我前两天提到过的共振仪器。发明成功后,我亲身试验了仪器,我设置到达的时代为春秋,并且来到了春秋时代。当时你刚出生,还在哇哇大哭。把你抱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之后的历史上还有没有西施这个人。意料之中却也不可理解的是,我抱你回到现代以后,你仍然存在于历史中!”说到这里,施建国停住了,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施茜听见施建国一下子讲了这么多,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的理论她是没听懂几分,只是知道既然她已被爸爸抱来现代,她就不该出现在历史中。她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承认任伯伯提出的时空平面论呢?” “呵呵。”施建国在听到“时空平面论”后只是一笑,“正是因为我的这个试验,我可以肯定时空平面论的不正确。假设它正确,抱走西施的时空平面将自动链接到与之相关的时空平面,那么我便不可能回到出发点,而会进入这个自动链接的时空平面,在那个时空平面的历史里,也就不会有你西施的存在。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没改变,而你,仍然存在历史中。虽无法理解,但至少可以证明时空平面论是错的。” 施茜皱了皱眉,看着施建国,说不出话。 施建国见她一脸茫然,于是问道:“你没听懂?” “不太懂……”施茜实话实说。 “哪里不懂?”施建国倒是耐心。 “我不明白你说的‘时空统一论’和‘平面论’,还有这个研究,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好,那么我简单点说。时空统一论,就是说,时空就像一部电影,而历史则是剧本,人类就是这电影中的演员,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改变历史,因为演员只能执行剧本的命令。也就是说,就算我回到过去,把你抱到了现在,那么历史仍然不会改变——当然了,也许细节会改变,比如说,吴国仍然会灭亡,越国仍然是实施美人计,但那美人就不叫‘西施’了,也许叫‘北施’或者‘南施’。总之,细节可能改变,历史的大方向却稳稳当当地不会被改变。就好比,某个演员若是不能出场了,可以换个演员继续演,但故事情节却不会因此而改变,明白么?” 施茜点了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撤掉了‘西施’这个演员,你认为历史不会被改变,但历史上被进献吴国的就不该叫‘西施’了,可你没想到她还是叫‘西施’。” “对!”施建国脸上泛出欣慰之色,“很聪明。” “那么,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时空平面论不对。” 施建国想了想,说道:“时空平面论……我这么解释吧,时空平面论是说,历史并不是一个连续的不间断的平面向前无限延伸,而是由许多呈片段的平面链接而成的,就好像是电影的胶片,一幅幅画面链接起来以一定的速度播放,就形成连续流畅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就相当于历史的片段。我们可以把这个电影带从某一点剪断,而接上另外一条胶卷,那么人类的历史将以另外一种趋势发展,但剪切前的发展趋势并不会消失,而会以一种平行的状态与剪切后的发展趋势同时存在,于是就有了许多平行的历史平面。比方说,人类历史电影的某一个片段是项羽自杀,那么跟这个片段连接的整个人类历史都是项羽自杀后产生的人类历史。而假如把项羽自杀这个片段用项羽没有自杀的片段代替,那么跟这个片段连接的整个人类历史就是项羽没有自杀所产生的历史,那么这个历史就可能不会出现汉朝,而被项羽建立的西楚代替。那么,这两种历史就会以平行的状态并存,关键就在于你生活在哪个历史当中了。很显然,我们如今生活在前一种历史中。也就是说,历史不是统一的,而是有许多历史,当历史发生变化的时候,只不过是多产生了一个平行的历史平面而已。假如时空平面论正确,我抱走你的那个历史平面就会链接到一个没有西施的历史平面,而原来那个有西施的历史平面也不会消失,只不过我会进入那个没有西施的历史平面,这样一来,我所在的历史中就不会存在西施,但是,你看,如今我所在的历史不是还存在着西施吗?所以,我认为,时空平面论是不对的。” 至此,施茜总算有些明白了,可如今,她只觉得累。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选中了她?她脑子已乱,于是对施建国说:“我去睡会儿。”便准备出门。 施建国却在背后叫住她:“茜茜,爸爸需要你帮爸爸一个忙,至关重要的一个忙,你可以不急于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可以吗?” 施茜的手指僵在门把手上。她沉吟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拉开了门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