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因为拗不过施茜,只得回汉中暂且养病,施茜于是跟着他进进出出,陪他操练军马,替他做饭,给他缝补衣物,已然完全沦为一副小女儿态。 诸葛亮看着士兵摆阵,轻摇羽扇微笑点头。施茜在一旁看见,暗自猜测:这阵法莫非就是八阵图?于是她扯了扯诸葛亮的衣袖,低声问道:“你这阵,可是奇门遁甲之术?” 诸葛亮洒然一笑:“不错。” “哦?我只知道这阵有八道门,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其余的,我就一概不知了。你讲给我听听好不好?”施茜一听是八阵图,好奇心大起。 “呵呵,好!”诸葛亮倒是爽快,立刻就指着阵法讲了起来,“所谓奇门遁甲之术,便是既有‘奇’,‘门’,也有‘遁甲’,‘奇’便是乙、丙、丁三奇,‘门’便是你适才所说八门,‘遁’乃隐藏,‘甲’乃六甲也,即甲子,甲戊,甲申,甲午,甲辰,甲寅,‘遁甲’是在十干中最为尊贵,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六仪’就是戊,已,庚,辛,壬,癸。隐遁原则是甲子同六戊,甲戊同六已,甲申同六庚,甲午同六辛,甲辰同六壬,甲寅同六癸。另外还配合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奇门遁的占测主要分为天、门、地三盘,象征三才。配合天盘中盘地盘,根据具体时日,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便可占测或掌控事物的关系,性状,以及动向。八阵图便是由此道理而来,其变幻无穷。奇门兵事避忌甚多,凡三胜五不击之外,又有太岁月建俱不可击;旺气所在亦宜避之,所谓‘春不伐东,秋不西征’者是也。奇门选择最重衰旺休囚,如开门本吉,但其性属金,如临土宫、金位及季夏三秋,所谓得时得地,时之最吉者也;如在春夏而临于木火,则金气大衰,岂得为吉。凡八门皆然,三奇亦然。奇门选择以会合为上吉,若有门无奇,犹为可用;有奇无门,则当另择矣。然如捕猎用伤门,逃亡用杜门,吊唁用死门之类,皆当择其得时得地,则为上吉,又不专重奇门也。你可知,这奇门要分动静之用……”诸葛亮用羽扇指着各处门,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施茜听得一头雾水,“你越说我越不懂了。” “呵,你会用到的,我待会书写下来,交给你。”诸葛亮放下羽扇,背过身去咂了一口茶。 “啊?我为什么会用到?” “用到时你自然知道。八阵图可抵十万精兵,我自当写下给你,你切莫丢失。” 施茜现在已经学会不再问下去,冥冥之中的许多事情,就算是猜,也猜不到的吧,等时候到了,自然明了。 “嗯?你在想什么。”诸葛亮见施茜垂眉不语,不禁问道。 “有太多的疑惑,我在试图理顺。” “呵呵,你别想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好。” “为什么?” 诸葛亮淡笑不语。 见他不答,施茜也笑笑,不再多问。 魏国举兵犯蜀,诸葛亮夜晚不眠,独自站在帐外,只是望着灿灿星空。 施茜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身出来散步,正巧看见诸葛亮默然立在帐外,清袖薄衫。 她轻轻走到他身旁,也仰望夜空,看青月如钩。凉风吹来,衣袂翩飞。 他丝毫没有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只仍然出神地望着星空,颦眉蹙宇,若有所思。 她看晚来风起,于是走进他帐内,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替他披上。 他这才陡然回头,看见是她,摇头笑笑:“你怎么又不睡觉?” “什么叫我又不睡觉,你不也不睡觉吗?” “我是在想国家大事,你却是为何?” “我也在想国家大事。” “哦?”他眉头轻挑,“你在想什么国家大事?” “你啊。” “我?”他一愣,旋即莞尔,“我如何是国家大事?” “你关系到社稷兴亡,怎么不是国家大事?” “贫嘴。”他轻轻一点她的鼻头,忍不住呵呵直笑。 “看,夸你两句你就这么得意。”她一吐舌头,皱了皱鼻子,拨开他的手指。 他似乎无意再继续说下去,轻轻将她一推,道:“快睡觉去,我在想退敌计策。” “你已经想到了,还想什么。” 他略略一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你如何知道我已经想到了?” “喏,你夜观星象,看到毕星廛于太阴之分,所以你知道就快要天降大雨了,于是已经有计策啦。对不对?”她嘻嘻一笑,等着他夸奖。 他听毕,斜睨着她,忽而一笑,点点头,道:“嗯,冰雪聪明。” “嘿嘿。”她拍拍手,颇为得意。 他看着她孩子一般傻乐,不禁摇了摇头:“我回帐睡觉了,你记得加衣,近日便有大雨。” “等等。”施茜一把拉住他,“倘若魏兵退了,你当如何?” “不去追赶。” “然后呢?” “兵出斜谷……” “取祁山?”他话未说完,她便抢道。 “嗯。”他重重点头。 “别出了!”她眼中已尽是恳求,“你就不能安稳地呆在蜀中吗?你以为你出祁山有用吗?你也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偏要逆天而行呢?” “逆天”诸葛亮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半晌,他目光笃定,道,“茜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然而我受先帝厚恩,不得不报。这个战火硝烟的年代的纷争,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我身为丞相,理当克服中原,匡扶汉室,就算是逆天,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你!”听着这些话,施茜百感交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办?” 诸葛亮愣了一愣,半晌才叹道:“唉,本不想告诉你的,然而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为我如此。茜茜,你日后还能见到我的,你这次便留在蜀中罢了,不要跟着我行军打仗。” “你又要让我和你分开?” 诸葛亮语塞,似有千言,只是道不出来。 “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和你分开的。你出师,我陪你出师,你劳心劳力,我陪你劳心劳力。如今你也吃惯了我烧的饭了,是咸是淡我知道如何把握,你如今也习惯了我在你身边了,是远是近我知道如何拿捏。你若觉得带着我不便,我可以女扮男装,只做你的仆从,每天侍候你,看着你平安无事便好。想起以往种种,都如过眼云烟,至亲的人不再亲,和我一同上路的哥哥不知去向,只有你,真心对我好。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辈子跟着你,照顾你,帮你收复汉室,然后陪你归隐山林,哪怕,只是做些贱役,我也无悔。”施茜说着,不觉鼻头酸涩起来。 诸葛亮闻言,心中蓦然万般感慨。他深深一叹,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偎在他胸前,泪水自眼眶舒缓地滑落。 “你这一笔写的不对。”诸葛亮环住她的身子,轻握她的手,带着她在竹简上写下字来。 不一会,竹简上便出现八个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她心中一颤,靠在他怀中,吃吃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淡淡的墨香弥散开来,她展开他的手掌,在上面画了一个圆:“据说,画了这个圆,来世便可以做夫妻。” 他抿着唇,缄默良久,终是小心翼翼地抚着手心圆圈,点了点头,道:“好。” “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好啊。”他看着怀中人儿,浅笑道。 她想了想,轻轻唱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淡定的曲调,哀婉的期盼,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I stand alone in the darkness the winter of my life came so fast memories go back to childhood to days I still recall Oh how happy I was then there was no sorrow there was no pain walking through the green fields sunshine in my eyes I’m still there everywhere I’m the dust in the wind I’m the star in the northern sky I never stayed anywhere I’m the wind in the trees 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 悠扬声线慵懒地诉说,此刻,唯有清风明月,彻夜不眠的渔火明灭中溯游穿梭,告知来世的约定,深深浅浅,散漫想念。 蓦地,他竟被这曲调深深触动,感慨,声如丝弦,沁成珠泪。 她回头看他,淡淡笑了,今夜荷花也该开了,且让歌中幽幽的馨香化作绕指柔,在你梦的留白处轻点一枚朱砂。这样想着,她安稳地伏在他怀中睡去了。 她也许不知道,这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在这个时代里与他欣赏星辰良景品味浪漫松灯的夜晚了。将来,可会只常记这一日暮,看明月秋千,思君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