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刘易斯•艾伦在以通俗的方式描绘19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标志性的关键事件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这篇文章中,他回忆了黑色星期二,即1929年10月29日前后那些混乱的日子。 ••• 大崩盘 9月初,股市暴跌。但是很快就出现了反弹。确实,《纽约时报》的资料显示,9月19日的股指甚至比9月3日还要高。之后股市再一次下跌,幅度更大且速度更快。直到10月4日,许多股票的价格已经下滑到了超级低的水平。例如,美国钢铁公司股票几周前曾上涨至261.75美元,而现在已经跌到了204美元。美国制罐公司10月4日的收盘价已经比当年的最高价下跌了近20%。通用电气的股票则比当年最高价下跌了50多点。美国无线电公司股票则从114.75美元跌至82.5美元。 诚然,这是一次严重的价格暴跌,但是之前也有过几次严重的下挫。那些全身而退的投机商继续利用他们从1928年7月和12月、1929年3月和5月得到的教训:暴跌之时正是买进的好时机。尽管存在着巨额的清仓,但据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资料,经纪人贷款额在10月2日达到了一个新的纪录:68.04亿美元——这传递了一个确定的信号:边际购买者并没有抛弃股市,其投资的规模至少没有降低……毫无疑问,股价再一次开始攀升。 然而,又出了问题。股市再次下挫……在10月21日的那一周之前,还没有出现任何确切的警讯。在此期间,大家一致的观点是,这仅仅是因为九月的风暴还没有平息。市场正在自我调整到一个“更加安全的技术位置”。 预期的股市复苏并没有到来。10月22日星期二,市场似乎有开始复苏的迹象,但是那一天的收益在最后一小时内几乎都化为了乌有。23日星期三,发生了清仓的大狂潮……第二天是10月24日星期四。 在这关键性的一天中,股市开盘后价格走势平稳,但是交易量却非常庞大。股票行情跑马灯 上显示肯尼特公司(Kennecott)有一笔20 000股的大宗交易,通用汽车公司也在另一笔交易中达到同样的数量。股票行情跑马灯立即开始跟不上交易的速度。填写委托单抛售股票的压力非常大。价格正在下跌……从目前来看,价格下跌的速度还是很快……第一个小时的交易还没结束,已经能明显看出股价完全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惊愕的速度疯狂下跌。全国各地的经纪人办公室里,观看行情跑马灯的人们面面相觑、困惑不已。这股发出抛售指令的洪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大概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导致10月24日股票价格剧跌的主要原因看来可能并不是恐慌,也不是卖空,而是迫不得已的抛售,即那些利润已经化为乌有或者即将化为乌有的悲惨股民在迫不得已将名下上千百万股的股票抛售到市场上。价格的大厦被投机性信贷侵蚀得千疮百孔,终于因为不堪自身的重量而轰然倒塌……似乎找不到任何依靠,只是一味地跌,跌,跌。交易所大厅里的喧闹声已经变成了恐慌的叫喊声。 ……在短短两个小时里,很多股票在大牛市中许多个月的收益丧失殆尽…… 中午过后几分钟,一些警觉性更高的股民聚集在交易所门外的街道上,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从前的牛市支持者查尔斯•E.米切尔(Charles E. Mitchell)偷偷溜进位于对面街角的J.P.摩根公司的办公室里。距摩根大厦在1920年华尔街爆炸案中变得坑坑点点已经九年多了。现在这栋建筑物里的人员面临着一种性质不同但同样迫在眉睫的灾难。 米切尔先生后面紧跟着大通银行(Chase National Bank)总裁阿尔伯特•H. 威金(Albert H. Wiggin)、担保信托银行(Guarantee Trust Bank)总裁威廉•波特(William Potter)和信孚银行(the Bankers Trust Company)总裁苏厄德•普罗塞尔(seward prosser),他们是来与摩根财团的托马斯•W. 拉蒙特(Thomas W. Lamont)进行商讨的。在五分钟之内,这五个人和第一国立银行(the First National Bank)的小乔治•F.贝克(George F. Baker Jr.),代表各自的组织达成了一致,同意各自拿出四千万美元来支撑股市。按照拉蒙特先生随后的解释,这笔两亿四千万的资金并不是用来将股票价格稳定在某个高度,而纯粹是为了给买进股票提供一个有序的平台,因为要维持交易必须得有人买入股票。他们决定采取的第一个措施就是试图稳定几只领先股票的价格,这将会在整个股市中起到“领头羊”作用。这是一个危险的计划,因为随着歇斯底里症的扩散,很难说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但是已经没有时间采取任何行动,只有铤而走险…… 银行家们正在举行会谈的消息在交易所大厅内传播开来,价格开始变得平稳。很快市场出现强劲反弹。美国钢铁公司的股票重新回到早上开盘时的水平。但是除了摩根合伙人最优质的“临床态度”,银行家们还需要为垂死的牛市做出更多的努力。 大约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交易所副总裁、通常担任摩根控股公司场内经纪人的理查德•惠特尼(Richard Whitney)挤入持有美国钢铁公司股票的人群中,出价205美元——前一笔交易的成交价格——购买1万股美国钢铁公司股票。他只买到了200股,就把委托单中余下的部分交给了那些专家经纪人 。然后惠特尼先生又挤进了交易大厅中的其他交易点,以前一笔的成交价投标购买其他15种或者20种股票,每种购买1万股,并告知人们他以这个价格买到了多少,然后把委托单中余下的部分留给专家经纪人处理。总之,几分钟之内,惠特尼先生在附近购买了价值两三千万美元的股票。如此巨额的购买行为并非汤姆(Tom)、迪克(Dick)或者哈利(Harry)这样的普通人所能办到的;很明显,惠特尼先生是作为银行家共同基金的代理人。 孤注一掷的挽救奏效了。表面上看来,信心开始重树。价格暂时稳定了,尽管许多股票的价格在最后一小时再次下滑,但是最终结果本来会更糟糕。美国钢铁公司股票的报收比周三高两个点,其他领先股大部分在当天交易后的净损失平均每支也不到10个点。 虽然如此,这仍是可怕的一天。那天晚上7点的时候,1000个股票经纪人办公室里的股票行情跑马灯仍在读数,直到7:08才报完交易大厅下午3点钟的最后一笔卖出交易。交易量创造了新纪录——12894650股。(“日成交量500万股的日子即将来临。”20个月前华尔街的智者就说过的这句话了!)前一个下午的早些时候,一些难以置信的谣言已经在疯传——什么11个投机商已经自杀,什么布法罗和芝加哥的交易所已经关闭,什么军队正在纽约交易所驻守,以防备愤怒的群众暴乱。全国上下都体会到了恐慌的痛苦滋味。虽然银行家们的共同基金暂时避免了经济的彻底崩溃,但是并不能否认经济结构已经被撕了一个大裂口的事实。 情况在周五和周六的时候似乎有所好转,交易量仍然非常庞大,但是大部分股票的价格稳定下来。当银行家们小心翼翼、尽可能多地卖掉周四动用共同基金买进的股票,一边为将来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做准备时,曾经以稍高价格卖出股票的交易者重新回到市场购买股票,希望能够抄到底。但是周六快收盘时,股价再一次开始下滑,周一的价格暴跌再一次上演…… 星期二上午十点,交易大厅的开市锣刚一敲响,风暴就全面爆发了。巨额的股票被不计价钱地抛售到市场上。在可怕的价格下跌过程中,忙碌的股票行情跑马灯显示人们都是一次5千股、1万股地抛售。不仅不计其数的散户售空了股票,新经济时代的主角、几周前还以为自己是百万富翁的那些大股东,也在售空。股票专家经纪人发现自己被拼命要卖出的经纪人一次又一次地包围,根本没有人想买进。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牛市中,怀特缝纫机械公司(White Sewing Machine)的股价已经涨到48美元。而到了10月28日星期一,其收盘时的股价已经跌到了11.125美元。在那个黑色的星期二,据谣传,某个为证交所送信的机灵的邮递员小伙子,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他以1美元的价格下单买进,在暂时没有其他出价的情况下,他真的以1美元买到了股票!交易大厅的景象混乱不堪。虽然通讯系统出现拥堵,但是买进和卖出的委托单——大部分是卖出——还是多得处理不过来。就在那天闭市的那一刻,一个筋疲力尽的经纪人发现一个大废纸篓里塞满了待处理的委托单,原本是把这些委托单小心翼翼放在一边妥善保管的,后来却完全被忘记了。开盘后的半小时内,交易量超过了300万股;中午十二点时已超过800万股;一点半时,超过1200万股;当收盘的锣声终结了一天的疯狂时,已经创造了交易16410030股的巨额纪录。虽然接近收盘的时候有一次回升,但根据《纽约时报》的资料,50支领先股的均价已经下跌了近40个点。同时,在其他一些市场——国外的证券交易市场、美国的次级交易市场、谷物市场等等也产生了几近恐慌的情绪。… 第二天——10月30日星期三——股市前景突然有如神助般明朗起来。钢铁公司的董事们宣布派发额外的红利;美国制罐公司的董事们宣布不仅派发额外的红利,而且提高了正常股息。又来了一波让股民安心的声明——虽然此时股民们对金融家口中鼓舞人心的话语保持着一定的怀疑。胡佛(Mr.Hoover)总统的助理商务部长朱利斯•克莱因(Julius Klein)为公众编了一曲持续繁荣的狂想曲。约翰•J. 拉斯科布(John J. Raskob)宣称现在的股价相当低廉,他和他的朋友们都在买进。约翰•D. 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也来煽风点火:“因为相信这个国家的基本形势是健康的,相信过去的一周在市场交易中发生的事情并不足以证明价值观念的坍塌,我和我儿子这几天正在买进合理的普通股。”更令人高兴的是,价格开始平稳回升,而且情景看好。至少股票市场中的严峻形势可以在不引起过度恐慌的前提下被化解了。一点四十分,纽交所副总裁惠特尼在演讲台上宣布股票交易休市至第二天中午,而周五和周六两天闭市。令他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公众接受了这一公告。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引起新的恐慌,还使大家振奋起来。 周四短暂的开盘时间中,市场继续复苏。价格疯狂地螺旋上升——因为既然所有既定的价值标准已经被颠覆,谁又能对一只股票的价格给出合理的说法呢?——但是风暴中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金融界可以更顺畅地呼吸了。现在他们可以有时间来整理内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