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6月16日 当国会于1917年4月6日宣战时，美国在军事实力方面还只是世界二流的水平。当 时美国陆军只有108399人的规模，其中的三分之一在美国位于巴拿马、夏威夷以 及菲律宾的基地执勤。各州的军事力量新近被合并收编为国民卫队，也只有2000 00人的兵力，没有预备役兵力。当时的海军也只有60000人的兵力和197艘服役的 舰艇。 然而在美国投入战争的6个月内，海军的实力扩充了近4倍。到战争结束时，有近 50万人加入了海军，舰船的数量也增加到2000艘。同时，陆军的兵力也增加到24 0万人。美国远征军司令约翰·潘兴于1917年6月13日率军在法国登陆，最终有超 过200万人在远征军中服役。这些兵员都由海军的驱逐舰和运兵船护送，穿过大西 洋登陆法国。一战期间除了与德国潜艇的零星交火外，美国海军几乎没有与敌军 正面交锋。正是由于只负有护送兵员的任务，签订停战协议时，美国海军才可以 自豪地宣称自己在执行任务时没有损失一艘军舰。 罗斯福在一战期间负责海军采购和战备的工作。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战争动员 的工作中。他签订了大量的物资和装备合同，紧急募集了大量兵员，命令扩建训 练营地，加快运送基建物资。在战时的华盛顿联邦政府里"去找小富兰克林解决 "成了一句流行语。 罗斯福采购的效率非常高。美国宣战两周之后，他接到了面见威尔逊的紧急召唤 。到达总统办公室后，他发现陆军总参谋长休·斯科特将军也在那儿。威尔逊脸 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对罗斯福说："对不起，你已经垄断了市场上的 所有物资，所以你必须分一些给陆军。" 在忙于本职工作的同时，罗斯福并不满足于仅仅坐在办公桌后参予战争。虽然他 已有妻儿老小，他还是决定要到前线参加战斗。那是他的叔叔西奥多·罗斯福曾 走过的路，来华盛顿给威尔逊帮忙的老拉夫·赖德也鼓励他上前线。西奥多对罗 斯福说："你应该马上辞职穿上军装。" 然而丹尼尔斯和威尔逊却不想听到对罗斯福的这些鼓励。战争让身为海军部副部 长的罗斯福展现出可贵的才华和素质：精力充沛、灵活、果断、能随机应变。他 们不想放走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丹尼尔斯对罗斯福说"你现在所做的工作比上 前线对战争的贡献更大"。威尔逊也说罗斯福的位置在哪儿应该由国家的需要决 定。他对丹尼尔斯说："告诉那个小伙子，要他坚守现在的岗位。"伦纳德·伍 德将军从西奥多·罗斯福那儿听说了富兰克林的意愿以后也觉得他应该留在华盛 顿。他在信中说："富兰克林·罗斯福不应该考虑离开海军部，他现在离开将是 人民的损失。" 与很多美国人在1917年4月的预期相反，战争进行得并不顺利。在俄国，俄军发动 了政变，沙皇被逼退位，但随后建立的临时政府毫无实权。4月17日，也就是美国 宣战10天之后，弗拉基米尔·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核心在圣彼得堡的车站 下车，在德军统帅部护送下偷偷来到瑞士。在法国，对战争的恐惧席卷了整个国 家。法国军队能退守国土，但却不愿主动发起进攻。在大西洋地区，来去无踪的 潜艇让盟军遭受了重大损失。至2月1日以来，德国的潜水艇已经让盟军损失了84 4艘军舰。3月份，损失扩大到共90万吨沉船。4月的预期损失将会更大。德国海军 以惊人的速度摧毁商船，生产船只的速度远远无法跟上损毁的速度。美国驻欧洲 食品赈济委员会主任赫伯特·胡佛报告，英国的仓库中仅存有供全国食用三周的 粮食，一旦供应中断，这个岛国就可能因饥饿而不得不投降。英国第一海务大臣 ，海军上将约翰·杰利科爵士说："除非能马上阻止船只的进一步损失，不然我 们就只能退出战争了。" 要阻止商船进一步受潜艇的袭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派军舰护航。但英国海军部 却拒绝接受这一任务，因为护航的任务默默无闻，难立战功，而皇家海军所谓的 骑士精神追求在战斗中击沉潜艇。但因为当时的舰艇未配备雷达、声纳和长距离 打击武器，加之海域太过辽阔，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不断增加的损失使商 船队无法继续航行，在首相劳合·乔治的施压之下，海军大臣改变了态度，并于 5月10日派遣6艘巡洋舰护送40艘商船从直布罗陀到英国。所有商船都平安到达了 英国。于是，第二批由军舰护航的商船队又于5月29日从美国东北岸煤港出发，最 终顺利到达了英国利物浦。这时英国海军部终于意识到以前的错误，马上决定英 国所有出港和将到港的商船都将编队由军舰护航。 给商船队提供驱逐舰护航使皇家海军的军力被分散，显得捉襟见肘。大英舰队的 核心力量--驱逐舰，都已被调去执行护航任务，但护航的军舰数量仍然短缺。 丹尼尔斯派驻伦敦的代表，海军少将威廉·西姆斯汇报说如果美国不投入军力帮 助英法军队的话，他们就会陷入困境。罗斯福也与西姆斯有同样的担心。于是作 为象征性的援助，美国海军迅速派遣了6艘驱逐舰抵达昆斯敦的凯尔特港。但华盛 顿仍然要求由英国和法国派出的高层使团赴美向威尔逊面陈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以 获得美国政府的正式援助。英国使团由前首相阿瑟·鲍尔弗率领，而法国使团由 包括战斗英雄马歇尔·约瑟夫·若弗尔在内的军政高层组成。 可能是由于罗斯福是威尔逊政府官员中唯一能说一口流利法语的人，他被授命负 责与法国代表团在汉普顿近岸锚地进行会谈，并陪同他们到华盛顿。于是，他得 以在代表团成员见到其他美国政府官员之前与他们面谈了近25小时。他还与英国 代表团频繁进行接触，并不断提醒两个代表团到华盛团之后要尽全力向美国政府 请求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帮助。他还在未征求丹尼尔斯和威尔逊的意见之前就向英 国代表团许诺提供30艘驱逐舰。这一次，罗斯福的热情对事情大有帮助。尽管少 数海军高层官员有不同意见，1917年7月，他仍然将35艘驱逐舰调往昆斯敦待命。 到战争结束之前，共有370艘美国军舰被派往欧洲供调遣使用。 和在英国海军部任职的温斯顿·丘吉尔一样，罗斯福也经常能想出挫败敌军的出 奇制胜的战略。他在一战期间最突出的成就就是决定在北海布置反潜艇水雷障碍 。这是一道位于水下的由高性能炸药做成的长达240英里的屏障，从奥克尼群岛一 直延伸到挪威海岸。这个方案最初并不是罗斯福构想的，但却是他非常积极地促 成了这个方案的实施。海军工程专家，弗雷德里克·哈里斯上将后来说，如果没 有罗斯福就没有北海水雷障碍带。 在美国还未打算参战之前，威尔逊曾问丹尼尔斯为什么英国不采取直捣敌军老巢 的战略，他说："他们满世界地追打那些大黄蜂，却放着他们的蜂巢不管。"英 国军方也曾讨论过布置一个跨北海的反潜艇水雷带，但后来却否决了这一方案。 原因是距离太长水太深，而水雷又是一种可靠性不高的武器，更重要的是这个方 案花费太大。但罗斯福却坚持实施这一方案，到1917年10月，美国海军就研制出 了新型的不需要物理接触就能触发的水雷。这种水雷有长长的带电触须，一旦接 触到金属物体就会引爆水雷。这就意味着建构水雷带所需的水雷量比原来估计的 少了很多，而且水雷也能更方便地被联结在一起。10月3日，罗斯福首先批准生产 10万枚这种新式水雷。随后丹尼尔斯和威尔逊也相继同意了该方案。丹尼尔斯还 派海军上将亨利·梅奥夫赴英国征求英国的同意。在梅奥的一再劝说下，英国最 终同意了该方案。据罗斯福回忆，当时英国海军大臣曾说："我们认为你们的方 案有点疯狂，但如果你们愿意就照此实施吧。" 1918年2月，一队特殊的商船队在军舰的护送下抵达了苏格兰。商船上装载了1万 1千吨黄色炸药和5万英尺电缆。这些原料将被用来制造约10万枚水雷。布雷工程 于6月开工，到10月时，已布好了总价值为8千万美元的近7万枚水雷。这条水雷屏 障还没有充分发挥作用时战争就结束了，但据报道，有4到8艘德国潜艇被它炸毁 。有的统计甚至报道有近23艘德国潜艇被炸毁。西姆斯称这条屏障为"一战中的 奇迹之一"，赞扬它摧毁了德国海军的士气。但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夸大之嫌。 罗斯福在一战中表现出的果敢决断在一桩传闻中也有所体现。据说一战时，约瑟 夫·肯尼迪还是伯利恒钢铁公司富勒河造船厂的经理助理。该造船厂拿到了美国 海军的订单，为阿根廷建造两艘战列舰。战舰造好后，阿根廷政府却没有钱买单 ，伯利恒钢铁公司董事长查尔斯·施瓦布因此拒绝交货。罗斯福为此召开会议， 施瓦布派肯尼迪作代表去华盛顿与罗斯福磋商。 罗斯福热情地接待了肯尼迪。他告诉肯尼迪不用担心，说国务院会筹齐货款给伯 利恒钢铁公司，让伯利恒公司先交货。肯尼迪说这样还是不行，施瓦布先生只有 见到货款后才会交货。会谈结束时，罗斯福再次和颜悦色地劝说肯尼迪同意先交 货，但肯尼迪依然没有答应。施瓦布和肯尼迪商量之后决定不理会罗斯福的提议 ，坚持先付款后交货。一周后，四艘海军拖轮出现在了富勒河造船厂，船上满是 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工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士兵们就已经跳上了两艘新 战舰，将它们挂上拖船开出了船厂，肯尼迪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船拖走。 他后来曾说罗斯福是他见过的最强硬的交易商。 1917年，罗斯福和塔曼尼协会仍然处于蜜月期。担任海军部副部长的罗斯福具备 了回馈民主党忠诚分子的能力。特别是对于那些在自己的州有海军军港的民主党 国会议员而言，罗斯福这个海军部副部长让他们获益良多。对于位高权重的众议 院拨款委员会主席约翰·J·菲茨杰拉德来说这一点更加毋庸置疑。菲茨杰拉德也 是塔曼尼协会在众议院的发言人。当时罗斯福正在努力学习国会里的政治技巧， 而恰好菲茨杰拉德是这方面的专家，能给予他很多指导。在1914年发生一小段不 愉快的争斗之后，罗斯福和菲茨杰拉德已经结成了盟友。菲茨杰拉德在众议院支 持罗斯福的海军拨款预算，罗斯福则以大量私人恩惠作为回报。1915年，为了向 菲茨杰拉德示好，富兰克林安排他的两个儿子参观在加利福尼亚的布鲁克林海军 造船厂举行的战列舰安放龙骨仪式。随后罗斯福就被邀请参加菲茨杰拉德再次参 选的竞选活动。国会会期中，菲茨杰拉德每周都要造访罗斯福的办公室，请他在 与布鲁克林造船厂有关的事情上帮忙。他后来回忆说："通常罗斯福都会答应帮 忙，但有时他也会说'老头子（丹尼尔斯）反对，我也没办法。'这样的话。" 但几乎每次罗斯福都会让他高高兴兴地离开。菲茨杰拉德说他是个"非常非常肯 合作的人"。 塔曼尼协会也注意到罗斯福已改变立场。1917年6月中旬，沙利文的继任者，国会 议员丹尼尔·赖尔登拜访了罗斯福，他转交给罗斯福一份发自查尔斯·墨菲的请 柬。墨菲邀请罗斯福在塔曼尼协会将于7月4日举行的庆祝大会上作主要讲话。这 是该组织的重要庆典仪式之一。 罗斯福马上接受了邀请。1917年7月4日，罗斯福来到了塔曼尼协会的总部--第 14大街，参加该协会成立128年庆典。罗斯福加入庆典上热情洋溢的人们，和他们 一起合唱会歌"永恒的塔曼尼"。这种和昔日的敌人谈笑风生以获得高层好感的 聚会正是罗斯福游刃有余的场合。《纽约论坛报》报道说，查尔斯·墨菲邀请罗 斯福其实是想看看他怎么样，结果他让墨菲很满意。这次聚会后，政界马上就出 现了有关罗斯福将在1918年纽约州州长选举中得到纽约州最高选票的预测。 回到华盛顿的罗斯福听到这样的传言后说这是个"疯狂的"预测，但却对舆论一 直保持着关注。到了这一年的秋天和冬天，塔曼尼协会有意支持罗斯福的倾向越 来越明显。塔曼尼协会上位极快的新领袖约翰·里尔甚至公开表示支持罗斯福， 其他如威廉·凯利等的塔曼尼协会领导层人员也开始向罗斯福示好。当塔曼尼协 会的中坚分子，托马斯·麦克马纳斯也表示了对罗斯福的支持以后，显而易见， 塔曼尼协会内部已统一思想。麦克马纳斯评价罗斯福说："罗斯福是个很好的人 ，我支持他。" 罗斯福对这些仍然不置可否。他说他很感谢这么多人的支持，而且为有来自不同 阵营的朋友们的支持感到意外，但同时却拒绝就此宣布参选。当被问及他的打算 时，他总是强调他在华盛顿的工作对于国家的意义，并说在国家还处于战争中的 时候就离职是不对的。但他仍然为自己留有一丝余地，又说："现在就对自己将 来要做的事下断言是不明智的，特别是处于现在这种国际形势和政治形势瞬息万 变的状况下，就更不明智。" 6月，威尔逊总统也开始鼓励罗斯福参加州长选举。他对丹尼尔斯说："告诉罗斯 福，如果大家都推举他参选纽约州州长，他就不应该拒绝。"但罗斯福听取了霍 韦的建议，仍然在丹尼尔斯的支持下拒绝参选州长。他给威尔逊写信说："我已 经说过我的想法了。我觉得我目前的岗位是我的责任所在，它不仅是对您的责任 或对国家的责任，也是对我自己的责任。除了参军服役，其他任何理由都不能让 我离开现在的职位。"罗斯福拒绝参选其实有多方面的考虑。首先，他认为不论 作为海军部副部长还是作为穿上军装的军人，只要战争还未结束，他的首要工作 就是为战争服务。因此现在离职在他看来无异于当逃兵。其次，他还觉得共和党 在1918年的选举中胜算较大，作为民主党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得选举。而 可以肯定的是战争会在选举期间结束，政治局势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民主党最终 选择了阿尔史密斯参加1918年的纽约州长选举。史密斯不负众望以绝对优势战胜 了前任州长惠特曼当选新任州长。罗斯福后来曾说是他策划并促成了史密斯的候 选人提名。 和富兰克林一样，战争使埃莉诺得以走出以前狭小的社会圈子，进入更丰富多彩 的社会。在华盛顿生活的头四年里，作为总统私人顾问团成员夫人的埃莉诺过着 和在纽约时同样单调的生活。她的社交圈子依然很有局限，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 礼节性的电话、交换名片、招待客人和赴约会，其次就是操持越来越大的家。美 国参战后，埃莉诺开始发现在自己狭小的生活空间以外她还有事情可以做。于是 ，她和丈夫一样全身心地投入了从未体验过的新角色。她成为了红十字会里一个 不知疲倦的组织者。她带领着其他妇女们和志愿者们给每一辆运兵车上的士兵们 送去热咖啡、三明治和亲手织的羊毛袜。 在走出家门开始从事大量社会活动的过程中，埃莉诺的一些社会偏见也开始得到 纠正。埃莉诺原本对与罗斯福共事的爱尔兰裔政治家们和罗马天主教神职人员毫 无好感，也厌恶犹太教徒。1918年1月，当她受邀参加英国大使馆为表彰军事工业 局局长，犹太教徒伯纳德·巴鲁克而举行的庆祝会时，她并不愿意参加。她对萨 拉说："宾客大多是犹太人，我宁愿被吊死也不愿与他们共处一室。"庆祝会过 后她又对萨拉说："犹太人的晚会简直太糟糕了。他们谈论的都是钱啊，珠宝啊 ，貂皮之类的俗气话题，我一句都不想听。" 埃莉诺传记作者布兰奇·维森·库克曾谈到埃莉诺对犹太人的看法，他说："埃 莉诺对犹太人的偏见和刻薄的评论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后来她和巴鲁克成为 朋友，而犹太人在社会上逐渐兴盛活跃，她的偏见才逐渐消失。" 富兰克林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虽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罗西是著名的反犹分子， 但他的母亲和父亲都没有这种倾向。父亲詹姆斯还有一些犹太朋友，他曾不止一 次对萨拉说虽然他不是犹太人，但如果是他也会为此感到骄傲。富兰克林有时也 会说一些涉及少数族裔的笑话，但他从来不讲侮辱和贬低性的笑话，并且特别注 意避免针对个人。他很早就意识到，作为政治家他需要来自各个宗教背景的人们 的支持。他的朋友中就有如小亨利·莫尔让托那样的优秀的犹太人。他是罗斯福 住在达奇斯县时的邻居，也是罗斯福志趣相投的密友之一。罗斯福就任纽约州长 后，马上任命莫尔让托为纽约州农业咨询委员会主席，1933年又召他到华盛顿领 导新成立的农业信贷局。第二年，莫尔让托又成为威廉·伍丁的继任者，当上了 财政部长并一直干到罗斯福卸任。 罗斯福在事业上一直很倚重犹太人，因为他们忠诚、专业、业务娴熟。在他担任 总统期间，犹太人仅占总人口的3%，而他的政府高层官员中有15%都是犹太人。在 回答针对自己血统的尖锐质询时，罗斯福曾有技巧地阐明了立场。他说："很久 以前，我的祖先也许是犹太教徒，也有可能是天主教徒或者新教徒。但我最关心 的是他们是不是好公民，是不是上帝的信徒。我想他们两者都是。"罗斯福对针 对犹太人的大屠杀的态度也许不够鲜明，不能让犹太族裔完全满意，但这丝毫无 损于他对实现社会公平正义以及其他新政主张的承诺。1933年罗斯福就任总统之 前，联邦政府一直都由盎格鲁·撒克逊白种新教徒的后代把持着。是罗斯福摒弃 血统之见，向有才干的人敞开了政府机构的大门。 一战期间，富兰克林和埃莉诺的关系开始疏远。富兰克林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海 军部的工作上，而埃莉诺也对志愿者的工作越来越投入。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 少，甚至都没有一起度暑假。富兰克林留在华盛顿上班，而埃莉诺和孩子们去了 坎波贝洛岛。1916年3月13日，他们的第六个孩子约翰·阿斯平沃尔·罗斯福出世 之后这对夫妇就开始采用禁欲的方式来避孕。这在当时是很普遍的方法。那个时 代的圣公会教派和罗马天主教派都禁止人为节育，在很多州人为节育也都是法律 明令禁止的。萨拉在生下罗斯福之后也是以禁欲的方式避孕。罗斯福家族所处的 社会阶层是从不考虑"人工避孕"的。 罗斯福是家里的独子，所以他想和叔叔西奥多一样有6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也是 他被年轻的艾丽丝·索希尔拒绝的原因之一她不想要那么多孩子。我们不知道他 在婚前是否也跟埃莉诺提到过这个心愿，但不论怎样，埃莉诺已经给他生育了6个 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婴儿时就夭折了），罗斯福夫妇不想再要孩子了。罗斯福家 的孩子似乎也都知道父母的决定和做法。父母不再同房成了大家心知肚明却闭口 不谈的秘密。 罗斯福与露西·默瑟的关系是在1916年的夏天，也就是约翰·阿斯平沃尔出生不 久后变得亲密起来的。露西是埃莉诺的社交秘书。那年夏天埃莉诺和孩子们在坎 波贝洛岛度假，而罗斯福仍然独自一人留在华盛顿。露西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 非常迷人的单身女人。他们之间的爱情浪漫、温柔而持久，却一直处于地下状态 ，直到罗斯福去世后很久都不为世人所知。埃莉诺从未在她详尽的自传中提及此 事，罗斯福也一直讳莫如深。露西是那种从不向人谈及私生活的人，更是没有吐 露只言片语。其实对于两人的关系，罗斯福家的人都明白，白宫上上下下的职员 们也有感觉，新闻媒体其实也略有所知。但当时公众人物的隐私还受到很好的保 护。记者们尊重隐私，社会上也没有那么多好事者，而三个当事人也都表现得克 制、高贵和谨慎。 阿瑟·施莱辛格用更客观的眼光来看待这段罗曼史，他说："如果是露西·墨瑟 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给了富兰克林·罗斯福动力，使他扛住了繁重的工作和压力 ，那么国家就应该感谢她。" 露西是在1914年冬天进入罗斯福家庭的。当时埃莉诺正疲于应付海军部副部长夫 人的繁杂的社会义务和活动，需要人手帮忙。她雇露西每周工作三个上午，帮助 她处理来往书信和华盛顿社交界复杂的人际关系。当时露西才23岁，是出生于败 落的华盛顿名流家庭的窘迫女孩儿。父母不顾一切地挥霍掉了家里的巨额财产。 露西在华盛顿长大，家离罗斯福家所在的N大街很近。她在奥地利的一个女子修道 院接受教育，虽然家道中落却仍然入选了纽约和华盛顿的社交名人录。她和罗斯 福家的人参加同样的聚会，具有哥伦比亚特区古老家族的女性所特有的恭顺的性 情。埃莉诺认为她能胜任社交秘书的工作，给她打电话表示想要雇用她。就这样 ，露西成为了罗斯福家庭的一员。 罗斯福家的孩子们都很喜欢露西。安娜和其他的孩子都忘不了她脸上温暖的、让 人愉快的微笑。露西温柔外向，和他们显得过于严格的妈妈埃莉诺大不相同，孩 子们总盼着她来。 从外表来看，露西和埃莉诺身高相仿，也是个身材苗条、棕发碧眼的美人。但比 起埃莉诺，她的举止更加优雅而放松自如。艾丽丝·罗斯福·朗沃思回忆说：" 露西是个美丽动人、让人愉快的姑娘。她有着可爱的脸蛋儿，穿着永远漂亮得体 。"露西的朋友们也都认为露西做事井井有条，笑容温柔迷人。她圆润的嗓音和 埃莉诺常常变得有些尖利的嗓音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斯福最新传记的作者 罗伊·詹金斯对她的评价也许最为贴切。他在书中描述："露西是一位精致迷人 的女士。她就像是投生在了哥伦比亚特区的一位简·奥斯丁笔下的女主角。" 富兰克林时年34岁。他比露西年长9岁，但却处在男人的黄金时期。他看起来依然 很年轻，有一次威斯康辛州的议员甚至误以为他是新来的文员，对在众议院里抽 烟的罗斯福大加斥责。总之，那时的罗斯福是一位对异性颇有吸引力的男人。 1915年，罗斯福和副国务卿威廉·菲利普斯出席了巴拿马的太平洋博览会。一位 旧金山社交界的夫人宣称他们两人是"她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年轻男子"。当艾丽 丝·罗斯福·朗沃思知道罗斯福对露西的感情后说，她很惊讶的是罗斯福现在才 出轨。 两人的感情一开始很单纯。富兰克林那个夏天又独自一人留在华盛顿，一如既往 地参加各种社交聚会。露西经常出现在这些聚会上，罗斯福也像对待其他女士一 样，习惯性地与她调情。露西却是个和埃莉诺一样性格要强的女人，她也会反过 来逗罗斯福。如此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识了。没过多久，罗斯福就邀请露西乘 坐海军的快艇"仙女"号参加巡航，后来又多次邀请她乘车去弗吉尼亚的乡间兜 风。海军巡航会有很多客人参加，但乡间驾车兜风就是很私密的活动了。 艾丽丝·朗沃思曾对罗斯福开玩笑说："在乡下时，我在二十英里外就看到你了 。但你没看到我，你的手在方向盘上，眼睛却在身边那位可爱的女士身上。" 罗斯福回答说："是啊，她很可爱，对吗？" 罗斯福很喜欢有露西相伴，露西也很喜欢和罗斯福在一起。与埃莉诺不同，露西 对自己的感情从不自责，也从不干涉罗斯福的事务或提醒纠正他的行为。她很清 楚怎么取悦罗斯福，她知道要支持、鼓励他，而不是质疑他。埃利奥特回忆说： "露西和父亲具有相似的魅力，她温柔深邃的眼睛里总有一团热情的火焰。家里 的生活发生了改变，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情不自禁的相互吸引。" 罗斯福的朋友们也感觉到了变化。罗斯福的一些朋友开始为他们的关系作掩护， 在各种场合装作露西的护花使者；另一些朋友，如艾丽丝·朗沃思等人，为他们 提供安全的幽会地点。艾丽丝曾说："罗斯福娶了埃莉诺这样的妻子，所以应该 享受些好时光。"虽然艾丽丝曾是埃莉诺的伴娘，但她那些年却对埃莉诺没什么 好评价。她支持罗斯福和露西的婚外情也并不一定出于好意，也许只是因为她与 尼古拉斯·朗沃斯的婚姻陷入了困境，想要埃莉诺也成为牺牲者而已。 另一个为这段感情提供庇护所的是伊迪丝·尤斯蒂斯。她敬佩儿时的朋友罗斯福 ，也倾慕丈夫的表亲露西。他们位于华盛顿的大宅在罗斯福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 上，也成了罗斯福和露西相会的地方。 其实埃莉诺在那个夏天已经觉察到罗斯福的变化。他的来信时断时续，内容也总 是些敷衍的例行问候。罗斯福只在坎波贝洛岛住了10天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华盛 顿，要知道他从小就对坎波贝洛岛建立起了深厚感情，这已经是不正常的信号。 由于当时在东海岸城市中正流行脊髓灰质炎，埃莉诺和孩子们不得不在岛上住了 4个月，而不是通常的2个月。而离开坎波贝洛岛后，她也没有立即回到华盛顿， 而是直到11月的大选完毕后才回去。多年后，她在自传里写道："多年以来一直 全身心地投入到家庭生活中的我突然敏锐地感到一场危机正在逼近。"由于这段 评论的上下文都是关于1916年来自德意志帝国的威胁，人们普遍认为她是针对当 时的国际形势。而埃莉诺的儿子和其他熟悉她的人却认为它影射的是埃莉诺的个 人生活。 到了1917年，罗斯福和露西的关系更加密切。6月24日，也就是美国参战后第10周 ，露西加入海军做了一名文书军士，并被分派到副部长办公室做秘书工作。连小 孩子也看得出这是罗斯福的安排。罗斯福并没有将他与露西的关系大肆宣扬，但 他也从不掩饰对露西的感情。他在海军部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过了午夜才回 家。 这一年夏天，埃莉诺一再推迟离开华盛顿去坎波贝洛岛度假的行期。她和罗斯福 之间发生了几次争吵。他们相互争执、赌气，但谁也没有把话挑明。罗斯福说他 希望她早点带孩子们离开酷热的华盛顿；埃莉诺却说她不愿把罗斯福一个人留下 。终于，在7月15日，她收拾好行装和孩子们去了坎波贝洛岛。部分是因为愧疚， 部分是为了瞒住埃莉诺，埃莉诺还在途中时罗斯福就给她去了信。信里说："你 居然认为，或许只是假装认为我不愿意你留在华盛顿，真是个傻姑娘！你应该知 道我是多么愿意有你在身边！但你必须去坎波贝洛岛待上6星期。因为我知道这儿 的酷暑会对人的神经造成多大的伤害。夏天结束时，我就会变成一只头痛欲裂的 大狗熊……你知道，就像我现在这样不讲理又暴躁。但我会努力改进的。" 就在富兰克林刚给埃莉诺写了这封信之后，《纽约时代》刊登了与埃莉诺的一次 正式采访的内容。这篇报道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报道的标题是"大家庭 如何节省开支"。《时代》在报道中暗讽罗斯福家，以讽刺的语气说他们的生活 是战时节俭的典范。报道引用埃莉诺的话说："雇佣十个仆人帮我节约开支不仅 是可行的还是有效的。" 罗斯福措辞尖刻地给埃莉诺写了封信： 我只能说你的这次媒体活动反响非常！作为百万富翁家庭的新经济政策的创始人 、发现者和发明者的丈夫，我感到无比骄傲！请准备一张有家庭成员、十个仆人 以及节余的残羹剩饭的合照，我要将它发表到《时代周日刊》。 老实说，这一下你出名了。整个华盛顿都在谈论罗斯福家庭方案，我甚至还接到 了来自匹兹堡、新奥尔良、旧金山以及其他周边城市的贺电和求教的函电。 埃莉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回信说："那个女人居然假冒我的名义写出这样的 言论，真是太可恶了！我觉得心情很沮丧，因为报道里面所说的大部分都不是事 实。我不会再让他们抓住把柄了，我真是无地自容。"这是埃莉诺第一次与媒体 打交道，她不能理解人们怎么会这样利用她的坦率。她没有再被人抓住"把柄" ，从此以后她对媒体都闭口不谈她的家庭生活。 8月初，罗斯福因为严重的咽喉感染病倒，并入院四天。埃莉诺马上赶回了他身边 ，在华盛顿照顾了他两周。他们再次发生争吵，埃莉诺坚持要罗斯福月底到坎波 贝洛岛休养。她在8月15日给罗斯福的信中写道："我不放心，昨天不应该走的。 你一定记得每周两次去复诊，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请记得我等着你26日来。我 可是认真的。" 埃莉诺走前到底跟罗斯福嘱咐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通过当时的情形，也能 猜出几分。有一些传记作者认为埃莉诺曾威胁罗斯福，如果他不去的话，她就带 着孩子马上回华盛顿。而他们的儿子埃利奥特曾整理过父亲的文书，他很肯定地 说："没什么特别的，她就是威胁会离开父亲。" 不论怎样，罗斯福最终还是去了坎波贝洛岛去平息这场危机。那年秋天他们搬入 了一处位于R大街的更宽敞的房子里。没有人知道埃莉诺是否察觉了罗斯福在家的 时间越来越少的原因，但似乎周围的人都知道罗斯福移情别恋的事情。其实她也 许也有所察觉，就像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爱人的心里已有了别人。 唯一一个知道罗斯福有了婚外恋的政府要员就是信奉"家庭至上"原则的海军部 部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1917年10月5日，海军部部长发出特别命令，立即解除 文书军士露西·墨瑟的军职。命令中没有作任何解释，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事 实上，露西的工作表现一向很出色。用丹尼尔斯儿子的话说，丹尼尔斯是一个即 使已经洞悉一些秘密也不动声色的人。他从没在日记中提及认识露西·墨瑟，也 从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这个人。但他不可能对自己的副手和他秘书之间的感情毫 不知情，也不可能没从自己的妻子口中听说过这桩风流韵事。他的妻子可是华盛 顿社交圈的活跃人物。 丹尼尔斯是个传统的人，他笃信婚姻的神圣性以及离婚的罪恶性。当他自己的妹 夫宣布想要离婚并再娶的时候，丹尼尔斯马上让他丢掉了工作，并把他赶出了北 卡罗来纳州。丹尼尔斯把富兰克林当儿子一样看待，对埃莉诺十分敬重。他也知 道离婚对于罗斯福来说无异于是自毁政治前途。为了阻止富兰克林继续犯错，丹 尼尔斯决定让墨瑟小姐离开。 接下来的6个月里，富兰克林还是每天呆在海军部办公室或者想办法与露西相会， 很少和埃莉诺见面。埃莉诺只好投入到红十字会的工作中。她写信给朋友说：" 我喜欢这个工作，我沉迷于其中。"对于埃莉诺来说，红十字会的工作可以分散 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必面对自己的婚姻问题。当她觉得越来越寂寞无助的时候， 她本能地开始向萨拉求助。虽然婆媳俩的关系向来不算融洽，但当他们的婚姻出 现问题时，萨拉却成了埃莉诺的坚强后盾。萨拉非常坚持家族的传统。萨拉对于 美德和贵族规范的大力推崇以及她在婚姻问题上的保守态度让埃莉诺在面对她还 未完全了解的婚姻危机时大感安慰。 1918年的冬季里，埃莉诺几乎每天都给萨拉写信。她没有对萨拉提及和富兰克林 之间的问题，但经常说自己需要倾诉。她在信中对萨拉说："我想您，孩子们也 都想您。经过这么多年，我终于意识到有您这样的母亲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我真 希望能常常和您相伴。我对您的感情比许多亲母女之间还要深厚。"萨拉的回信 里也同样充满了赞许和亲情。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从未如此的亲密。1918年3月 17日，也就是埃莉诺和罗斯福结婚13周年纪念日的当天，萨拉给他们发去电报表 示祝贺。埃莉诺为此又给萨拉回了一封感人至深的信。 1918年夏天，罗斯福终于到了法国前线。当时联邦参议院的海军事务委员会计划 去欧洲访问，丹尼尔斯让罗斯福先期到达安排好相关事宜。罗斯福选择乘坐美国 军舰"Dyer"号穿越大西洋。"戴尔"号是一艘刚刚开始服役的驱逐舰，还没有 进行过护卫运兵船穿越战区的航行。罗斯福在整个航行中一直很兴奋，不论是经 历大暴风雨还是引擎故障抑或是发现德军U型潜艇警报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到达英国之后，罗斯福会见了劳合·乔治，觐见了英国国王，还与海军部进行了 会谈。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许多英国的名流贵族。稍后在法国，他又与法国总 统普安卡雷夫妇共进晚餐，与马歇尔·若弗尔再次面谈，还与总理乔治·克列蒙 梭进行了此行最重要的会面。罗斯福对这位已经77岁高龄却仍然精力充沛、充满 活力的政治家钦佩不已，这无疑是一次让双方都倍感愉悦的会面。 这次出访让罗斯福对法国面对战争时的镇静沉着印象深刻。虽然已陷入战争长达 4年，德国人也已经逼近巴黎，法国人却仍然如常地继续着他们的生活，继续清扫 维护大街，设计花圃，好像他们并没有经历战争所带来的创伤和损失。 罗斯福从巴黎去了前线。他撤换了一位试图阻止他走进战壕的美国海军武官，开 始在各个战场的巡视。他在敌军的炮火声中到了蒂埃里城堡、贝勒树林以及凡尔 登，还去了离德军防线仅有1英里之遥的最前线。罗斯福高涨的热情和无穷的精力 让身边的人无不感佩。 虽然罗斯福并未见到真正的战场厮杀，但稍后他就对战争的后果有了充分的体验 。他看到了积水的弹坑、千疮百孔的屋顶、炸碎的树木和散发着恶臭的马尸。这 些景象给他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影响。 法国之行结束后，罗斯福去了意大利并在那儿做了短暂停留，希望能解决地中海 地区杂乱的指挥系统问题。在罗马，他和意大利的海军同行们进行了会谈，敦促 意大利迅速派出舰队与奥地利海军作战。会谈期间，罗斯福对于意大利海军将其 主力停泊在塔兰托港长达一年而且不进行任何军事训练的做法提出疑问。 意大利军队参谋长回答说："啊，是这样的。但您要知道，部长先生，奥地利海 军也没有训练。" 罗斯福之后写道："这也许就是海军难以颠覆的传统，但这种传统不应该再继续 下去。" 罗斯福之后从意大利转道法国去了英国。他于9月8日在布雷斯特登上了美国运兵 舰利维坦号起航回国。他在船上写给埃莉诺的信中说："我觉得我的位置不应该 在华盛顿。我越考虑越觉得，作为一个36岁的年轻人，我不应该在华盛顿的政府 部门工作，而应该在军队服役。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想法。" 不论罗斯福怎样希望成为现役军人，乘坐利维坦号横渡大西洋的经历是他一定不 愿再回忆的。1918年，一场西班牙大流感席卷了欧洲和美国，近2千万人被它夺去 了生命。利维坦号上的军人们也没能幸免，军舰上的所有官兵都病倒了，富兰克 林也是其中一个。很多官兵在航行途中就病逝了，被葬于大海。富兰克林躺在他 的铺位上陷于半昏迷状态，他的病情由于并发的双侧肺炎而更加严重。从利维坦 起航回纽约开始，海军部就密切关注着利维坦号上的情况。丹尼尔斯在电报中将 富兰克林的情况告诉了萨拉，建议她和埃莉诺在9月19日军舰靠岸时去接富兰克林 。 埃莉诺曾回忆道："军舰一靠岸我们就上去了，我记得看到了几个仍然病倒在床 上的人。富兰克林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事实上，那时富兰克 林的病情仍然很严重。他很虚弱，需要由救护车运下船，再由4个强壮的勤务兵将 他抬到萨拉房子的楼上。可能是受到她稍后所经历的痛苦的影响，埃莉诺的记忆 中才没有留下对罗斯福病情的太多同情和关心。 在为罗斯福整理行李的时候，埃莉诺发现了一包露西写给他的情书。埃莉诺后来 回忆说："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我第一次不得不真实面对自己、面对我的生活以 及周围的人和事。" 露西和罗斯福的家庭成员对后来发生的事有不同的记忆，两个版本有矛盾之处。 罗斯福家族的人认为埃莉诺曾提出要退出这段三角关系让罗斯福和他所爱的女人 结合。然而露西是天主教信徒，根据教规她不能与一个离婚男子结婚。而露西的 亲属们却认为，露西本已准备好要与罗斯福结婚，但是埃莉诺却不愿退出。 大家普遍认为的事实是：埃莉诺确实曾经提出要"给罗斯福自由"。她的姑姑那 时就刚刚离婚，事实证明，离婚比留在一段糟糕的婚姻里要好。富兰克林似乎也 曾打算要停妻另娶。但无论是他还是埃莉诺都没预见到萨拉对此的态度和路易斯 ·霍韦的看法。这两位都非常坚定地对离婚进行了干预，坚持要维系富兰克林和 埃莉诺的婚姻。对于萨拉来说，离婚是不可能考虑的。她说，如果富兰克林真要 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开他的妻子和5个孩子的话，她拦不住。但如果他这么做了，她 一分钱也不会再给他，他也不用再指望继承他深爱的海德公园的大宅。对于埃莉 诺来说，离开富兰克林没有任何问题，但孩子们怎么办呢？谁来照顾孩子对于埃 莉诺是个重要的问题。 在霍韦看来，这不仅仅是富兰克林的婚姻问题，它关系到富兰克林的事业。丹尼 尔斯无疑会因此解雇他，选民们也不会原谅他。富兰克林从此就不可能再获得任 何选举的胜利了。霍韦认为，如果富兰克林有当总统的志向，他就必须在事业和 露西·墨瑟之间做一个选择。 霍韦充当了调解人。虽然是萨拉把富兰克林和埃莉诺从分手的边缘拉了回来，但 却是霍韦与富兰克林和埃莉诺分别交谈，让他们的想法得以沟通并促成了问题的 最终解决。他对埃莉诺说，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富兰克林就没办法获得事业的成 功，又对富兰克林说，如果他想要继续从政就离不开埃莉诺。最后，富兰克林承 诺他将不再和露西见面--这是埃莉诺为复合开出的条件。霍韦的努力让两人重 新走到了一起，成为了世界上最成功的事业搭档。 富兰克林向露西透露了这件事，但却没敢告诉她全部真相。他告诉露西是埃莉诺 不同意离婚。露西回答说没关系，因为作为天主教徒的她也不可能和离婚的男人 结婚。其实两人都善意地欺骗了对方，他们只是不想让彼此受伤害。其实，露西 的妈妈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她自己就曾离婚并再婚。露西也应该不会拒绝嫁给 一个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 经过这次痛苦的感情危机后，埃莉诺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回忆说："我更加了解 人性……我变得更宽容……更重要的是我决定要尝试追求更高的人生目标。"罗 斯福夫人开始从家庭中走出去成为公众人物。他们的婚姻保住了，但他们之间的 爱和信任却一去不复返了。埃莉诺原谅了富兰克林，继续和他一起生活，但他们 的关系已悄然改变。埃莉诺变得独立、自信和坦率，开始主宰自己的生活。对她 来说，露西·墨瑟事件是她和罗斯福关系的分水岭。正如她自己所说："我有着 和大象一样好的记忆力。对于很多事情我可以原谅却无法忘记。" 富兰克林也变了。他开始注意照顾妻子的情绪，做一个礼貌周全的好丈夫。他不 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批评埃莉诺，也放弃了周日上午的高尔夫活动，开始花更多 的时间陪孩子们。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尽力修补婚姻的裂痕。和埃莉诺一样 ，富兰克林变得更加成熟、严肃。 历史学家们和传记作家们都将罗斯福政治上的成熟归功于脊髓灰质炎带给他的磨 难。但他的很多朋友都认为他在感情上所受的挫折对他也有着复杂的作用。埃莉 诺的表亲科琳娜·鲁宾逊·艾尔索普认为，在经历露西的事情之前，罗斯福缺乏 深度和激情，而与露西的婚外恋好像"将他心底里的某种东西释放了出来"。另 一个罗斯福的朋友说，他在失去露西之后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睿智、更加深刻。 当时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丑闻出现。直到20世纪60年代，罗斯福的名字才被公开 地与露西联系在一起。长期以来，众多罗斯福传记的作者都略过或仅用寥寥几笔 带过罗斯福与露西的这段感情。直到约瑟夫斯·丹尼尔斯的儿子乔纳森·丹尼尔 斯，这个罗斯福昔日的总统新闻助手第一次完整地讲述这段罗曼史。他先后在《 告别纯真》和《华盛顿夸德里尔牌戏》两部书中完整地叙述了罗斯福的这段情史 。埃莉诺在与约瑟夫·拉什的系列访谈中证实了这一往事。拉什在1972年的传记 作品《埃莉诺与罗斯福》一书中提及此事，后来又在十年后出版的《爱，埃莉诺 》中作了更详细的叙述。 从离婚风波发生到1941年，罗斯福都没有再与露西见面，但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1920年，露西与东海岸最富有的男人温思罗普·拉瑟弗德结婚。温思罗普也是 名人之后，年轻时是纽约的钻石王老五之一。他曾经与孔苏埃洛·范德比尔特相 爱，但孔苏埃洛的母亲却逼着女儿嫁给第九世马尔伯勒公爵。最终这段感情无果 而终。后来，温思罗普与副总统的女儿艾丽丝·莫顿结婚。不幸的是，艾丽丝于 1917年去世，留下6个孩子和成为鳏夫的55岁的温思罗普。伊迪丝·尤斯蒂斯介绍 露西与他认识，两人很快结了婚。那一年，温思罗普57岁，露西29岁。 露西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幸福。她帮助抚养温思罗普的6个孩子，并很快有了自己的 女儿。与此同时，露西和罗斯福还保持着朋友之间的通信联系，在节日的时候会 互寄卡片问候。也许还有一些其他通信，但可能都被销毁了或小心地收藏了。不 论怎样，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他们之间仍然有感情。罗斯福秘密安排露 西去参加了他的每一次总统就职典礼。从1940年开始，他开始每周给她打一到两 次电话，为了防止有人偷听，有时候他还不得不使用几乎已经忘记的法语讲话。 露西显然也曾给他打过电话，当时白宫总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把拉瑟弗德 夫人的电话直接转给总统。 1941年春，露西和罗斯福又开始见面了。特勤处给露西的代号是"乔纳森夫人" ，她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白宫的会客登记簿上。罗斯福喜欢在下午驾车带露西去 岩溪公园。当埃莉诺不在的时候，罗斯福的女儿安娜还会邀请她到白宫与总统共 进晚餐。他的儿子小富兰克林还记得有一次休假从海军回白宫时所看到的：当时 他未经通报就闯进了父亲的办公室，却看到有一位陌生的女人正在为父亲按摩因 脊髓灰质炎而萎缩的双腿。父亲只是简单地介绍那位女士为"他的老朋友拉瑟弗 德夫人"。 罗斯福的女儿安娜说她为父亲感到高兴，因为当父亲和露西在一起时，他们两个 人都很开心、愉快。她说："（他们的会面）让敬爱的父亲同时也是处于危机中 的世界领导人能得到几个小时的放松……露西是个很不错的人。我很感谢她。" 温思罗普·拉瑟弗德于1944年去世。从那之后，罗斯福有时会让总统专列在华盛 顿到海德公园的途中停下，然后下车到露西的庄园看望她。有一次露西还陪伴罗 斯福去位于凯托克廷山的总统疗养地，香格里拉（今天的戴维营）度周末。她还 陪伴总统去了很多地方休养。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去世的那天，她也陪伴在他身 边，是罗斯福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露西究竟为什么这么吸引罗斯福呢？作家 埃伦·费尔德曼对此有比较公允的总结： 露西·墨瑟有能力让身边的人感到幸福。这种能力并不是放弃事业照顾丈夫、孩 子和老人或者作出其他自我牺牲的能力，而是一种让人快乐的感染力。她的后代 曾提到她是如何以满不在乎的态度渡过那一段艰难的日子……他们还提到她的善 良，提到她总是尽力让周围的一切变得美好、愉快，让所爱的人幸福。 在罗斯福过世后的几个月里，埃莉诺慢慢接受了露西已重新回到罗斯福生活中的 事实，也接受了自己的女儿安娜曾全力促成这一切的事实。在清检罗斯福的遗物 时，埃莉诺发现了一幅露西的朋友伊莉莎白为罗斯福所作的水彩画像。她让人将 画像送给了露西。安娜还回忆父亲去世后露西曾给她写信，信上说："你那晚的 来电对我意义非凡。对你们来说，这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而我知道，你是你父 亲最喜爱的孩子，因此他的去世对你来说可能更加难以承受……我重读了他从前 写给我的一些信，在其中一封里他写道'安娜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我真希望你 能认识她'。现在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我很高兴，我相信他也很高兴。"安娜 将露西的这封信一直保存在床头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