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1929年1月1日罗斯福宣誓就任纽约州州长的时候,他已经踏上了通往白宫之路 。正如《纽约时报》所说的那样:"现在就选择民主党的新领袖或者提名1932年 的总统候选人还为时过早,但无论是从个人品质、政治资本还是社会影响力而言 ,当选州长罗斯福都具备成为民主党领袖的能力。"对于纽约州的选举结果,《 亚特兰大宪政报》深有感慨地说:"我们很难平静地表述佐治亚州人民对纽约州 当选州长罗斯福的那种狂热。"纽约州一共有45张选举人票(是加利福尼亚州的 三倍),在总统选举中举足轻重。在美国内战以来的16次总统选举中,有9个纽约 人获得了民主党的提名。再加上来自共和党的西奥多·罗斯福和查尔斯·埃文斯 ·休斯,内战后,有很大一部分总统候选人都来自纽约州。罗斯福和霍韦深知其 中的利害,但是过早宣布参选是非常不合适的。当记者问到富兰克林·罗斯福关 于1932年总统选举的事情时,罗斯福强调说:"我想我的主要任务还是怎样用两 条腿正常地走路。"对于一个瘫痪的人来说,这些话题通常是很忌讳的。但罗斯 福总是拿这个问题调侃,说一些关于走路、跑步和跳跃的笑话。他经常说的一句 话就是"向拐杖一样搞笑"。 罗斯福的首要任务是保住他的州长位置。阿尔·史密斯没有想到他会输掉总统选 举,在当了8年州长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发展空间了。他非常不愿意把自己 对纽约州政府的控制权交给像富兰克林·罗斯福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人,他 认为自己可以在幕后掌控纽约州政府的运作。史密斯甚至在奥尔巴尼的德威特· 克林顿酒店租下了一个套间,以便离纽约州政府更近。这件事更加证实了罗斯福 的担忧。 从表面上看,罗斯福和史密斯的关系非常密切。12月31日,当富兰克林·罗斯福 和埃莉诺乘车前往州长大厦准备就职典礼的时候,史密斯对罗斯福说:"愿上帝 保佑你,上帝与你同在。"罗斯福也对史密斯表现得很友好,他对埃莉诺说:" 他们准备好了壁炉,就等我们了。我真希望阿尔能在这里再呆两年。我们肯定会 非常想念他的。" 但是,在表面的平静之下他们的关系却非常紧张。在12月中旬,史密斯曾经到东 65大街拜访过富兰克林·罗斯福,和他讨论了政府的过渡事宜。为了保持政府的 连续性并确保罗斯福不会在奥尔巴尼摆脱他的影响,史密斯建议罗斯福在新的政 府中保留两个史密斯的重要伙伴:由工作十分拼命的罗伯特·摩西留任州务卿, 由令人生畏的贝尔·莫斯科维茨担任他的行政秘书、演讲撰稿人及战略谋士。摩 西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在勤政方面堪称楷模,在政治决策上也颇有见地。他对史 密斯忠心耿耿、惟命是从。而莫斯科维茨比摩西更忠于史密斯。她从1918年起就 协助史密斯处理公共事务,帮助史密斯在奥尔巴尼苦心经营起了自己的小团体。 多年以后,富兰克林·罗斯福回忆道:"我想史密斯在提出这些建议的时候是出 于好心,但是他肯定也是想继续控制州政府。" 罗伯特·摩西和富兰克林·罗斯福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在为塔康尼克公园大 道项目提供资金的问题上,两人一直龌龊不断(罗斯福曾经在1925-1928年期间 担任过该项目的名誉主席)。后来,不断发生的冲突终于使两人反目。根据普利 策奖获得者、摩西的传记作家罗伯特·卡罗说,摩西曾经希望史密斯在1928年能 够把他扶上州长的位置,因此当富兰克林·罗斯福获得提名的时候他非常痛苦。 他把怨恨发泄在了所有人身上,他曾经对弗朗西丝·珀金斯和其他人说富兰克林 ·罗斯福的"存在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还说他"很不聪明"。他对埃莉诺·罗 斯福的评价也同样很恶毒。很明显,罗斯福听到过摩西的这些言谈,所以他不想 再用摩西。他对史密斯说:"不,他对我没有帮助。"为了不使史密斯过于难看 ,罗斯福同意保留摩西州务会主席的职务,主管公园及长岛公园委员会的工作。 在这个位置上,他的能力能够发挥作用,也用不着和罗斯福打交道。 对于贝尔·莫斯科维茨的去留,罗斯福非常慎重。在奥尔巴尼,莫斯科维茨夫人 是与史密斯关系最好的人,没有人比她更能影响史密斯政府的政策。史密斯告诉 罗斯福,贝尔正在给罗斯福写就职演讲的讲稿和第一次到州议会发表施政演讲的 讲稿。罗斯福非常心平气和地对史密斯说,他会自己来写演讲稿,而且等他写完 后他非常愿意把自己的演讲稿拿给莫斯科维茨看。他承认了她的能力,表示她对 纽约州时政的看法非常透彻,无与伦比。富兰克林·罗斯福给史密斯的印象是, 莫斯科维茨夫人将会继续在州政府里发挥作用。但实际上罗斯福后来并没有把讲 稿拿给她看,也没有拜访她。他后来解释说:"我想我是没有找到机会,其实我 当时是想去拜访她的。"最后,罗斯福保留了18个史密斯政府部门领导人里16位 的职务,但却没有保留莫斯科维茨夫人的职务。他从未与她进行过正面接触,但 很快他的决定就十分明显了。就像他对山姆·罗森曼所说的那样,他不打算"拜 访那些阿尔用过的人"。 罗斯福对史密斯并无谢意,虽然他承认史密斯是一位工作效率非常高的州长,也 有一些值得他效仿的地方。在史密斯8年的州长任期中,他将州政府里臃肿庞大的 187个半独立的机构进行了大幅削减,整合成了18个部门,其中只有2个部门直接 对州长负责。他还促成了一项宪法修正案的通过,赋予了州长批准财政预算的权 力,从而为其后的社会改革打下了重要基础。在减税的同时,他通过发行州政府 债券为一系列公共事业建设项目募集了资金。罗斯福是为了给民主党争取全国大 选的选票才同意参选州长。结果他在纽约州的得票数远远高于史密斯,还顶住了 共和党的胜利大潮,赢了纽约州州长选举。如此一来,罗斯福自然会觉得他全靠 自己赢得了胜利,没受他人的任何恩惠。然而,史密斯却并不这样看,两人的关 系于是急剧降温,变得非常疏远、冷淡。 罗斯福迅速开始在奥尔巴尼建立起自己的骨干队伍。他将还在欧洲度假的纽约市 布朗克斯区精明的民主党领导人埃德·弗林招致麾下,让他接替罗伯特·摩西担 任州务卿的职务。从此弗林就成为了纽约州政治捐款的分配者以及罗斯福与塔曼 尼协会等民主党城市组织联系的纽带。山姆·罗森曼被任命为州长顾问,搬进了 州长官邸。米西·莱汉德以及格雷丝·塔利也在州长官邸,其中格雷丝担任了罗 斯福的第二秘书,24小时随时候命。罗斯福还把原来由贝尔·莫斯科维茨担任的 社会福利顾问职务交给了弗朗西丝·珀金斯。除此以外,他还任命珀金斯担任工 业委员会委员,甚至让她成为了州内阁的第一个女性成员。罗斯福后来曾说让女 性有平等的机会参与立法工作是他多年来的愿望。他认为有了她们的加入,就不 太可能再出现诸如贫民区环境拥挤脏乱、忽视穷人的需要以及拒绝为医院和疗养 院拨款这一类的工作死角了。 罗斯福在达奇斯县时的邻居,也是《美国农业》杂志编辑的亨利·摩根索成为了 州农业咨询委员会主席后来又成为了环境保护委员会委员。而罗斯福在法律事务 所时的搭档巴兹尔·奥康纳则一边继续经营在纽约市的法律事务所,一边加入罗 斯福团队成了他的政治密友。吉姆·法利和路易斯·霍韦留在了纽约市。在罗斯 福的支持下法利成为了纽约州民主党新的领导人,开始为1930年的选举做准备。 霍韦继续担任罗斯福政治团队首脑的角色,是唯一一个任何时间都能见到罗斯福 的人。当时霍韦的主要任务就是为罗斯福参加1932年总统候选人提名竞争绘制蓝 图,留在纽约市会比在奥尔巴尼更易于开展工作。因此,霍韦仍住在罗斯福位于 纽约市东65大街的寓所里,并为罗斯福处理他在纽约市的一切事物。他每周至少 去奥尔巴尼一次,州长官邸也为他保留着一个房间。 对于罗斯福来说,在奥尔巴尼担任州长期间形成的生活规律将会成为他此后一生 的生活模式。州长官邸里仍然保留着克利夫兰担任州长时的装饰和陈设,具有豪 华乡间别墅的随意风格。珀金斯小姐曾回忆说:"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家,而不 是州政府的房产。"官邸里的9个客房总是住满了人,各种书籍和文件堆满了房间 ,秘书们则拿着需要州长签署的重要文件穿梭于官邸。到了吃饭时间官邸里总是 十分热闹,大家都谈笑风生。罗斯福的家人、秘书们、新闻记者、朋友、州警察 以及一些重要的客人们常常挤坐在一起,大家通常都不知道究竟多少人会一起用 晚餐。有工作人员曾回忆到:"一般罗斯福都会尽量避免在餐桌上谈论严肃的工 作话题,但埃莉诺比较缺乏幽默感,责任感又太重,常常会在用餐时提起这些话 题。" 罗斯福的孩子们此时也都已经长大成人。安娜已经22岁并已结婚,随她担任股票 经纪人的丈夫居住在曼哈顿,但仍将她的德国牧羊犬寄养在罗斯福家。罗斯福的 四个儿子们,有的与他和埃莉诺住在一起,有的在外面住。正在哈佛读大四的大 儿子詹姆斯已经和贝齐·库欣订婚。库欣是波士顿一位外科医生的女儿。后来在 白宫,每当埃莉诺不在时,她和安娜就会担当女主人的职责。罗斯福的二儿子埃 利奥特此时18岁,三儿子小富兰克林14岁,而小儿子约翰12岁,在皮博迪的格罗 顿中学住读。罗斯福在1929年3月写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说:"埃利奥特将接受一次 手术,小富兰克林摔伤了鼻子,约翰的膝盖里也刚刚取出了一块软骨。埃莉诺每 周要去纽约上两天半课,而我又正忙于和共和党议员首领的持续斗争中。简直焦 头烂额。" 罗斯福的工作习惯却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每天早晨8点他会起床在床上吃早餐。 早餐时他会看看报纸,与米西、罗森曼有时还有霍韦一起商量一些事情,处理他 的私人信件,最后确定一天的工作日程。上午10点,他会离开官邸去议会大厦并 在那儿工作到下午5点。其间他会在办公室简单吃一点午餐。五点下班后,他回到 官邸。通常他会先游游泳,然后和朋友们或访客喝下午茶。在他担任总统之后, 由于禁酒令被废除,下午茶就变成了"欢乐时光",罗斯福经常会亲自给客人们 调制马尼酒。晚餐一般安排在晚上7点半,与午餐不同的是,罗斯福很少单独吃晚 餐。晚餐后,罗斯福常常摇着轮椅到他的书房继续工作直到睡觉。在睡觉前,他 会再次和米西他们商讨一些事情,并读完晚报。 只有在放映电影的晚上罗斯福才会改变日常作息规律。罗斯福酷爱动作电影,但 身为州长的他又不太方便去电影院观看,于是官邸里每周都会至少安排放映一次 最新的电影,地点就在官邸三楼的门厅。比尔和卡罗琳夫妇是罗斯福的好友,他 们就曾在州长官邸观看过电影。那次他们看的是《绅士大盗》。卡罗琳在日记中 写道:"所有17个仆人,包括黑人和白人都坐在后面和我们一起观看影片。" 人们对官邸进行了改造以便于罗斯福自由活动。原来的温室被一个游泳池代替, 供罗斯福锻炼。楼里还加装了升降机,一些台阶也改成了斜坡。罗斯福留下了在 竞选活动中负责安保的原纽约市警察格斯·根内里希继续负责他官邸的安全保卫 工作。根内里希没有受过多少正规教育,对于自己的职业非常骄傲。由于他和蔼 可亲的性格,他成了罗斯福的朋友和贴身保镖。罗斯福的另一名保镖是纽约州警 厄尔·米勒。米勒是一位非常英俊的警官。根内里希和米勒都身材魁梧,在罗斯 福走路时能稳稳地扶着他。他们能非常熟练而又得体的帮助罗斯福上下车,并巧 妙地扶着他上下大段的台阶,同时使远处的群众看起来像是罗斯福自己在上下台 阶。 罗斯福为人很随和,他对待工作人员和服务人员的态度就像对待朋友。他还喜欢 和记者们玩扑克,坚持直呼别人的名字。后来做总统后他也总是对王室直呼其名 ,例如他总是称呼英国女王夫妇为"乔治"和"伊莉莎白",称呼荷兰王储为" 朱丽安娜"。但他们却总是称呼他为"总统先生"。然而他得体的言行和他身上 那种无法言说的高贵让他不会显得太过轻率。除了亲戚和大学故友或者关系密切 的国家要人外,只有路易斯·霍韦敢直呼其名,叫他"富兰克林"。 埃莉诺对罗斯福的当选怀有很复杂的情绪。当记者们问到她对丈夫的当选有何感 想时,她说她并不兴奋。她说:"我不太关心最后的结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 同。如果民主党没有得到其他的选票,又有什么用呢?"从埃莉诺的回答不难看 出她对于阿尔·史密斯的失败很失望。九个月来,她为了史密斯的竞选活动没日 没夜地工作,她讨厌这个失败的结果。这不仅是个人的失败,也意味着她所支持 的社会活动在全国以失败告终。 另外,她也并没有参与罗斯福的竞选工作。相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罗 斯福参选。她曾说:"就像我接受了生命中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样,我也 接受了他获得提名以及当选的事实。我这么做只是尽我所能去适应他的发展。" 让她并不太兴奋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埃莉诺不愿就此放弃她为自己开创的独立的 社会生活。她对成为众人拥戴的第一夫人并不感兴趣,不愿生活在她丈夫的荫庇 之下。此时的她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自己其他的角色,比如教师、作家以及独立的 政治积极分子。她正忙着于复制溪边小屋里的家具和托德亨特学校的教学。 最终埃莉诺和富兰克林达成了共识:埃莉诺将成为州长夫人,操持官邸的一切事 务,同时也可以继续追求她自己的事业和爱好。1928年12月2日的《纽约时代周刊 》于是说:"罗斯福夫人又承担了一个新的任务。" 埃莉诺将她的课安排在周一、周二和周三上午。她每周日晚离开官邸,周三下午 再回到官邸。她对《时代周刊》的记者说:"我喜欢在火车上阅读。我在火车上 读完了大多数需要阅读的资料,只有在那儿才不会被打扰。"埃莉诺还说,溪边 小屋的木工活是她的业余爱好,她还会继续在一些社会组织中工作。当被问及管 理官邸的家务会不会太劳累时,埃莉诺回答说:"我每天只花不超过15分钟的时 间来处理那些事情。" 对于富兰克林和埃莉诺来说这就是他们成功的搭档关系的开始。富兰克林并没有 要求他的妻子放弃她重视的事情去做一位第一夫人,而埃莉诺也负起了责任,总 是尽力协助丈夫的政治事业。他们重视的东西不同,兴趣也不相同,经常都会存 在分歧。生活中他们也常常不在一起。但他们对对方都保有一份尊重,这份尊重 帮助他们解决了大多数分歧。 从第一天就任州长开始罗斯福就显得井井有条、经验老到,像是已经做过许多年 州长的样子。他说自从他1913年卸任州参议员离开以来,奥尔巴尼变化很少,这 次回来就像是重归故里。他本能地意识到该如何掌控州政府。像所有真正的艺术 家一样,他让他的意图和措施一目了然。山姆·罗森曼对于罗斯福的胸有成竹感 到很困惑。弗朗西斯·珀金斯说:"在做决定前,他会对一个问题想得很仔细, 而一旦作了决定,他就不会再想那个问题了。他从来不会再思前想后地担心自己 的决定是否正确。"弗朗西斯对罗斯福通晓美国历史知识也很叹服,形容他是一 本"活历史书"。对于罗斯福来说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政治上发生的每一件 事,每一次危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美国历史的一部分,也是政府管理试验的 一部分。 罗斯福从阿尔·史密斯手中接过的是一个运转良好的政府机构。罗斯福没有忙于 守成,而是着意创新。首先是在公众权利、农业以及环境保护方面,后来在大萧 条来临后,又在社会救济与稳定方面大下功夫。 罗斯福对于电力的关注始于担任州参议员时期,此后他一直密切关注与之有关的 事情。他经常提议利用坎波贝洛岛附近帕萨马科迪海湾的巨浪发电,还最早开始 提议在大江大河的支流上修建具有发电、防洪双重功效的水坝。在罗斯福看来, 要使电力更便宜就需要更大的发电能力以及修订更有效的针对公共事业公司的法 律。1929年3月,他请求议会授权在圣拉伦斯河上修建一系列水电站,然后将所发 的电以成本价卖给私人公司。罗斯福还对现有的公共事业公司制定了更加严格的 规定,建议以公共发电站的发电成本为标准来衡量行业发电和送电的成本。"标 准"后来成为了新政中使用频率很高的词。 除电力问题外,罗斯福还长期关注农业问题。这与他在海德公园及沃姆斯普林斯 时与当地乡绅的密切接触有关。阿尔·史密斯一直将纽约州的农民视为天生的共 和党人,多有打压,而罗斯福却将农场救济当作立法计划的重点。他说:"如果 农民没有足够的购买力来买新鞋、新衣服和新车的话,制造业就会遭殃。"罗斯 福的这一观点不仅使北部地区的民主党焕发了新生,还帮助他平衡了全国范围内 城市和农村党员的利益。 罗斯福的农业政策并不激进。但因为20年代末农民的处境太困难,任何对农民有 所帮助的政策都会引起全国的注意。罗斯福建议通过提高汽油税来减轻农民的税 费压力,将政府收入中增加的部分用于修筑连接城乡的公路和农村学校建设。针 对奶农,他提议成立"纽约收奶站",通过建立这个合作供销社来稳定纽约州的 奶制品价格。他还建议对小农户减免税费,加快郊区电网建设,增加对农业科学 研究的补贴以及在边远地区实行退耕还林以遏制农产品过剩并解决防洪问题。 1929年春,罗斯福进行了第一次"炉边谈话"。以这种方式,他得以绕开共和党 的议员通过电波直接向纽约民众讲话。罗斯福非常善于对复杂的问题进行简单扼 要的解释,并让民众对他充满信心。他那些优雅的词句以及他随和的性格使听众 们觉得他们可以直接参与到政府最高层的事务中。通常罗斯福都会在周日晚发表 "炉边谈话",因为那时的听众最多。他十分努力地使他的讲话清楚易懂又随和 可亲。有时候罗森曼会为他准备讲话稿的初稿,但大多数时候都由罗斯福亲自操 刀。每次"炉边谈话"之后都会有雪片般的书信飞向议会,所以罗斯福通常都会 从众议院得到他想要的支持。 1929年夏,美国史无前例的经济繁荣开始出现了泡沫。美国的农业已经多年不景 气(农业人均收入是非农人均收入的四分之一)。到那时,美国的耐用品行业和 房地产业也开始不景气,市场表现急剧下挫。商业库存一直是经济景气的风向标 。那时,市场的商品库存量在不到12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增加了四倍。与此同时, 在1927-1928年间平均以7.4%的速度上涨的消费支出率也开始显著放缓,降到了 只有1.4%。这些经济状况都反映到了生产和价格指数上。6月,工业产量达到历史 最高,但七月旋即急剧下滑。劳动就业率和批发产品价格也有所下降。8月,美联 储加息了1个百分点,贴现利率达到了6%的历史最高,进一步加大了通货紧缩的压 力。 但是,华尔街似乎无视经济的下挫。1928年,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票价格上涨了 一倍,并且仍然处于螺旋式上升的趋势,而保证金购买(赊购)率有时竟达到95 %。在价格上涨的同时,仍有许多投资者希望大量购入。9月3日,市场创下了历史 新高,科技类股带动了股市的上涨。通用电气的股价从129美元一路飙升至396美 元;其竞争对手西屋电气的股价也从92美元上涨到了313美元;美国无线电公司的 股价从93美元上涨到了令人心惊肉跳的505美元。有些轻率鲁莽的评论家宣称:旧 的经济规则已经不起作用了,现在涨起来的股票不一定会再跌下去。 九月底,市场出现了震荡。在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股市出现了大幅波动。在现 在看来,很明显当时已经有一些比较有见地的投资者开始撤出了。10月24日,星 期四,股市开始崩盘,恐慌性的卖盘使得股价在两个小时内大幅下挫了4%,有创 纪录的价值1290万美元的股票易手。市场在星期五和星期六逐渐恢复了稳定,但 是在10月28日星期一的时候,市场上再次掀起了抛售的浪潮,市场下挫了5个百分 点,损失的市值达1000万美元。接下来的1929年10月29日,就出现了后来历史学 家所说的"黑色星期二"。纽约股市开盘即大幅下跌,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就有 价值300万美元的股票被售出。股票经纪人纷纷斩仓,以求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在 股市上出现了可怕的一幕:市场上满是代售的股票,而无论价格有多低都没有任 何买家。当这个灾难结束的时候,股市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市值,卖出的股票 价值高达1640万美元--这个纪录直到39年后才被打破。在接下来的3年中,股市 的衰退时断时续。到1932年年中的时候,美国股市的总值已经只有1929年9月历史 最高值的17%。 经济衰退迅猛而来的势头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开始,许多人还认为股市的重挫 只不过是正常的调整。约翰·洛克菲勒甚至还说这是一个逢低买入的好机会。伯 利恒钢铁公司的查尔斯·施瓦布也说:"现在的美国经济具有前所未有的、强劲 的繁荣上升势头。"总统胡佛仍然强调说:"国家经济的基础也就是商品生产和 分配仍然处于健康繁荣的状态。" 不幸的是,美国的经济发言人们都犯了巨大的错误。也许不是股市暴跌带来了全 面的"经济大萧条",但它无疑是一个先兆。1929年至1932年,农产品价格下跌 了53%,农业纯收入更是下跌了70%之多,农业已经陷入衰退。1929年,一头牛可 以卖83美元,而到了1932年就只能卖28美元了。每磅棉花的价格低至6美分,内布 拉斯加州的玉米只卖31分,而堪萨斯州的小麦每浦式耳也只卖38美分。到了1933 年初,45%的农业贷款都无法按期还款或者面临丧失赎回权的危险。 同时,汽车制造业的产量下跌了65%,钢铁产量下跌了59%。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 从1040亿美元急剧减少至740亿美元。货币发行量减少了25%,五分之二的房屋抵 押贷款都无法按期还款。失业率飙升至30%以上,共有1180万人失去工作。 一开始罗斯福对股市下跌的看法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一切只是由市场短期调 整而引起。他称之为"城里的一场小雪",认为这只是对人为炒高股价的投机者 的一点惩罚。类似于"黑色星期二"这样的逆转并没有在接下来的一周里的纽约 议会选举中重现。民主党仍然收获甚微,虽然在众议院获得3席,但共和党仍然控 制着两院。罗斯福宣称民主党胜利了,其实这个结果充其量只是说明选民没有将 股市暴跌归咎于州长。 到了当年的12月,美国进入经济衰退期的事实已经越来越清楚。但对于罗斯福来 说,他仍然有可能赢得1932年大选。12月10日,罗斯福在芝加哥隆重登场,一天 内发表了3个演说。此举向观众们传递了一个明显的信息:那就是他有意参加总统 竞选。这三次演讲分别面对州民主党委员会、美国农业联合会以及芝加哥商业俱 乐部。演讲中罗斯福超越了纽约政坛纠葛,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位西部土地均分论 者。他说:"如果农民们今天挨饿,我们明天就会挨饿。"他还预言1930年民主 党将会夺回众议院的领导权。他的话很快就成为了全国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 。 罗斯福是首先感觉到这场经济危机的严重性的州长之一。当胡佛于1930年1月宣布 就业人数回升时,弗朗西丝·珀金斯就谴责胡佛混淆视听。她指出,根据劳动部 的统计数据,就业形势应该是转坏了而不是变好了。罗斯福赞同地说:"我同意 你的观点。你说得很对。"到了1930年3月,尽管华盛顿仍然没有意识到这场经济 危机的严重性,罗斯福却已经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负责稳定纽约州的就业形势,纽 约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成立此类组织的州。罗斯福说:"形势严峻,我们必须开 始冷静地面对这个令人不快的事实了。"不久,罗斯福提议建立失业保险,他是 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设立失业保险的州长。在此之前这个设想已经在美国的学术界 讨论研究了好些年,但却一直没有付诸实施。罗斯福首先邀请新英格兰地区的州 长们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就设立失业保险进行了讨论。然后在盐湖城举行的全 国州长协会年会上,罗斯福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风险分担计划,建议让雇主、 雇工和政府共同承担失业带来的风险。 此后的两年中,罗斯福一直在寻找反对胡佛的立场。1931年5月1日,当胡佛对美 国商会说经济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经济马上就会得到好转时,罗斯福对 民主党人说,很明显胡佛已经完全不顾供需法则了。罗斯福在纽约全国民主党俱 乐部的杰斐逊日晚宴上发表讲话时严厉批评了东部金融界,说他们在国家面临困 难的时候麻木不仁。他说:"如果托马斯·杰斐逊还在世的话,他会第一个质疑 这种经济权力的过分集中。" 罗斯福讲话之后,来自蒙大拿州的伯顿·惠勒参议员发表了主题演讲。6年前惠勒 曾靠进步主义者的支持参选过副总统,后来又回到了民主党。他是高平原地区草 根阶层出生的平民主义者的有力代言人。惠勒并没有事先为讲话拟稿,也没有提 前透露讲话的内容。但他的演讲被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现场直播传播到了美国各 地,聚集在一起的民主党人们很快就听到他在演讲里呼吁推举新的民主党领导人 。他说:"我环视四周希望找到一位能领导民主党的首领,我问自己究竟哪一位 能堪此任。答案很快就有了:如果说纽约州的民主党会再次选举富兰克林·罗斯 福为州长的话,整个西部无疑会提名他为总统候选人,整个国家也必定会选他做 总统。" 惠勒对罗斯福的推崇立即引起了外界的一些反应。惠勒是第一个提议罗斯福为总 统候选人的重量级人物,他的演讲出人意料。当他发表演讲时,罗斯福已经离开 晚宴,后来罗斯福给表亲尼古拉斯的信中曾提到自己对1932年大选并不太感兴趣 。他说:"为什么这些记者们和政治家们就不能让我这个可怜的家伙安安静静地 做好目前分内的事情呢?"富兰克林确实很想继续担任州长的职务,他也准备在 11月参选寻求连任。但当几周后佐治亚州州长L.G.哈德曼也宣布支持罗斯福参选 总统时,罗斯福却没有再拒绝这样的言论。他在写给朋友霍林斯·伦道夫的信中 说:"哈德曼州长能支持我真是太好了。" 在查尔斯·墨菲死后,塔曼尼协会又恢复了往日的行事风格,纽约市的腐败之风 非常猖獗。但是,罗斯福必须仰仗塔曼尼协会的人在议会中的选票,以推行他的 政纲,因此他不愿意让有关部门来查处塔曼尼协会的腐败问题。于是,他在选举 中回避了这个问题。当塔特尔总是纠着塔曼尼协会的腐败问题不放的时候,罗斯 福总是谈论失业保险和养老金问题。 当选举进入选举前最后一周时,华盛顿方面派了3名内阁成员来为塔特尔加油助威 。胡佛政府已经充分认识到,要阻止罗斯福在1932年当总统,最后的办法就是阻 止他在1930年当州长。国务卿亨利·史汀生,战争部长帕特里克·赫尔利,以及 财政部副部长(后来成为财政部长)奥格登·米尔斯都来到纽约州,在各个场合 为塔特尔拉选票,攻击罗斯福未能打击塔曼尼协会的腐败。 埃莉诺负责纽约州民主党妇女委员会的发展战略,她竭尽所能地帮助富兰克林· 罗斯福赢得连任。后来,曾经参加过选举的工作人员诙谐地把这次1930年的地方 选举称为"华夫饼铛"选举,因为埃莉诺·罗斯福的宣传策略非常好,她把复杂 的政治形象化,把纽约州的厨房开销和安大略省的厨房开销进行比较来说明人民 的生活成本太高。 吉姆·法利称赞埃莉诺说,在妇女组织活跃的县里她的号召力至少让罗斯福的得 票增加了10%-20%。这一次,埃莉诺和罗斯福一样享受选举的胜利。在选举结果 揭晓的那天晚上,她在罗斯福枕边放了一张铅笔写的纸条,上面写道:"非常开 心,到处都是祝贺的声音。这次胜利有很多意义。亲爱的,我们赢得非常漂亮! 愿上帝保佑你,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一切顺利--埃莉诺·罗斯福。" 事实上,埃莉诺非常享受她在奥尔巴尼所扮演的角色。她经常以罗斯福代表的身 份出席各种场合,代表他发表各种演讲,视察各个下属机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和经验的增长,她每次活动后的报告也越来越完整。罗斯福尽力让他手下的官员 们相信,他和"夫人"是一体的。埃莉诺曾对进步主义历史学家兼记者艾达·塔 贝尔说:"我不经常到大地方去,但我经常到很难保护演讲者的小地方去。我其 实也不愿到那些地方去,但人们都想看一看州长的老婆长什么样。" 在奥尔巴尼期间,陪同埃莉诺到处视察的是纽约州警察局的警官厄尔·米勒。埃 莉诺·罗斯福总是拒绝乘坐公用轿车而坚持自己开车。这让富兰克林·罗斯福颇 为不安,于是他遣派米勒警官担任她的随身保镖。米勒是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老 相识了,他们在一战期间就认识了。作为海军轻量级拳击比赛的冠军,米勒在19 18年罗斯福出访法国时担任了罗斯福的保镖。米勒是第一流的运动员,还曾经代 表美国参加过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他是一位得过奖的游泳运动员,一位专业 的射手,还曾作为马戏演员参加过全国比赛,还曾经在杂技团走过钢丝。他和埃 莉诺从一开始关系就很好。对于埃莉诺来说,米勒给她提供了鼓励和支持。他总 是对埃莉诺非常关心、非常体贴。他保护着她,让她有安全感,还带领她去进行 她早已忘记的运动。他教她打手枪,教她打网球,还在她家里为她建造了一个网 球场以方便平常的练习。他甚至还教她骑马,并为她买了一匹马。那是一匹栗色 的小母驹,名字叫做"多特"。后来埃莉诺·罗斯福在海德公园和华盛顿骑的就 是这匹马。米勒还帮助埃莉诺提高游泳技巧并教她跳水。埃莉诺对跳水这项难度 很大的运动有着强烈的兴趣。 对于米勒来说,埃莉诺给他带来了稳定和充实,让他的生活更有意义。他们相识 的时候,埃莉诺44岁,米勒32岁。米勒成了埃莉诺非正式的陪护、伙伴和经纪人 。曾经有一名传记作家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与维多利亚女王和苏格兰人约翰·布朗 之间的传奇故事相提并论。厄尔·米勒和埃莉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纵情欢笑,有 时还一起到乡间去过周末,他们非常享受彼此的陪伴。在晚上,米勒常常在钢琴 旁自弹自唱,而埃莉诺常常为米勒念书,有时则倾听米勒讲述那些她从来不知道 的世界里的故事。在闲暇时光里,他们总是在一起嬉戏,互开玩笑。这一切让人 不禁想起一部叫《海盗与贵妇人》的电影:米勒就是那个海盗。他绑架了埃莉诺 (后来成为了美国的第一夫人),用一只胳膊夹住她,蒙住她的眼睛,然后将她 带到山顶看日落。埃莉诺在家里常年为米勒预备着一间房间。他们之间是否只是 好朋友这么简单?这一切引发了人们无尽的遐想。 玛丽昂·迪克曼和南茜·库克对他们公然表现出来的亲密非常失望。约瑟夫·拉 希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爱情("他迷恋她的身体"),但是怀疑他们之间的这种感 情只是某种激情。布兰奇·维森·库克说米勒是埃莉诺步入中年后的第一段婚外 情,但是不愿意多作评价。"无论他们彼此想维系什么样的关系,他们都是两个 成年人。他们在彼此都认可的前提下保持着这样一种小心翼翼的关系,所做的一 切都出于自愿。"詹姆斯·罗斯福也许是最有发言权的,他认为拉希过于保护埃 莉诺的名誉了。"有人认为,因为她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她就不是个正常的女人 。我认为这种观点对她是一种伤害。"根据詹姆斯的说法:母亲意识到米勒比她 年轻,但是米勒不认为彼此年龄的差距会造成什么障碍。他鼓励她自信,鼓励她 真实地活着,不要惧怕面对周围的世界。他为她做了很多。当米勒在她身边的时 候,她好像也从他身上得到了力量,她渐渐地非常依赖他。当她遇到问题的时候 ,她总是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他似乎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他给了她许多, 那些都是她的丈夫和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无法给予她的。毕竟,他让她觉得自己是 个女人……在我看来,我认为他们不仅仅是好朋友。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1929年开始,一直维系到1963年埃莉诺逝世。但是,他们之间 的关系却没有留下什么证物。虽然有一些照片和自己拍的影片片断,但是没有日 记或信件能够证明她和厄尔每天都在联系。在埃莉诺逝世后,曾经有人说那些信 件和日记被不知名的人士偷偷买走销毁了,或者说买走藏起来了。时至今日,人 们还是没有找到埃莉诺写给厄尔的任何信件。 埃莉诺和米勒之间的关系和富兰克林·罗斯福与米西·莱汉德之间的关系是可以 拿来比较的。就像米西给了罗斯福他的妻子所不能给他的爱慕一样,米勒也给了 埃莉诺罗斯福不能给她的。很有意思的是,埃莉诺和罗斯福都接受了这种关系, 而且还纵容彼此去发展这种关系。米西和厄尔都成了罗斯福家里的一员。在奥尔 巴尼,埃莉诺把罗斯福卧室旁边的大房间留给了米西,自己住到了楼下大厅旁的 小房间。而富兰克林·罗斯福也很为厄尔着想,为他提供方便。埃莉诺和富兰克 林·罗斯福都是意志力很强的人,他们都关心彼此的幸福,只是他们都知道自己 无法为对方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