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在奥尔巴尼并不太受欢迎。他的许多同事都觉得他难以相处。阿尔史密 斯说他是一个"该死的笨蛋"。他说富兰克林只顾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不关心立法 方面的实务。罗伯特·瓦格纳认为富兰克林是一个擅长表演的花花公子,只关心 怎么在公众面前出风头。他说:"罗斯福参议员已经达到目的。他要的只是出现 在报纸头条。我们继续干我们的事情吧,不用理会他。"曾与西奥多·罗斯福在 议会中共事的老汤姆·格雷迪也认为富兰克林不如西奥多讨人喜欢。即使是以好 脾气著称的蒂姆·沙利文也觉得富兰克林是个"极其讨厌的自大狂"。 弗朗西斯·珀金斯那时刚从哥伦比亚研究生院毕业,从家乡霍利奥克来到奥尔巴 尼。她经常代表劳工到奥尔巴尼议会接待厅去办事。她通过纽约社交界的活动认 识了罗斯福一家,和他们属于相似的社会圈子。她曾写道:"那时,没有一个见 过罗斯福的人认为他有一天能成为美国总统。"她曾如此描述当时的罗斯福: 我对在州参议院工作时的他仍留有鲜明的印象:他个子高挑、身材挺拔,非常活 跃机敏,总是忙碌地穿梭于参议院的各个部门,频繁地出入各个委员会的办公室 。他很少主动和其他参议员攀谈,其他人也多少有些躲着他。当时的他并不像后 来那么具有魅力,总是带着一种刻意的严肃的神情,很少笑,还经常习惯性的高 高地昂着头(他自己并未觉察到自己这个不好的习惯)。所有这些,再加上他的 身高以及夹鼻眼镜使他给人一种傲慢的印象。 我想他之所以那样并不是依仗自己出生名门并且受过很好的教育,而是因为他并 不太喜欢周围的人,再加上年轻气盛、不懂得谦逊。当时的他多了一些自以为是 而少了一些谦虚,对于普通人的希冀、恐惧以及渴望缺乏认识和理解。 虽然与西恩的一场政治争斗使罗斯福开始具有一些知名度,但同时也暴露了他对 社会的漠不关心。1911年3月25日,当议会还处于僵持阶段时,三角女式衬衫厂发 生了火灾。由于大楼里没有防火梯,通向唯一一个楼梯井的门也为了防盗而紧锁 着,最终熊熊的大火吞噬了100个工人的生命,还有46名工人也在逃生时坠楼身亡 。这些遇难者中,除了15名男性外其他全部为年龄在16至35岁之间的女性。事后 ,工厂得到了64925美元的保险赔偿,而遇难者中只有23个工人的家人起诉工厂, 获得了每人仅75美元的赔偿。 这场纽约历史上最惨烈的工厂大火暴露出了不合法的工作环境的罪恶。市消防队 长表示这场灾难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奥尔巴尼地区的政界领导人们纷纷开始呼吁 改革。议会很快成立了由罗伯特·瓦格纳担任主席、阿尔·史密斯担任副主席、 弗朗西斯·珀金斯担任主调查官的工厂调查委员会。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该调查 委员会促使32项有关提案获得通过。这些法案后来成为全国工业改革的范例。但 富兰克林并没有投入到这一活动中。他从未针对这场大火发表任何看法,也未曾 致力于那些改革提案的草拟和通过。 多亏了塔曼尼协会里像"大块头"蒂姆·沙利文以及麦克马纳斯这样的中坚分子 的支持,一年后议会会期的最后一天,珀金斯小姐才得以使这一提案在州参议院 获得通过。事情是这样的:根据立法,法案要在参议院得以通过必须得到26票的 多数票赞成,而当时还差两票。正在这个关键时刻,蒂姆·沙利文和他的表亲克 里斯蒂匆忙赶到了议院,并投下了他们的赞成票。他们是被珀金斯小姐从开往纽 约的夜班船上请回来的。"大块头蒂姆"高声说:"没关系,我的孩子。那些头 头们以为他们能枪毙你的提案,但他们忘了还有我蒂姆·沙利文。"此时大家都 开始议论纷纷,议员们都被沙利文的情绪所感染,一些已经心如硬石的老政客们 也禁不住热泪盈眶。而在会议厅的后排,弗朗西斯·珀金斯也早已泪洒衣衫。 当提案获得通过时,富兰克林并不在现场。不知是记忆紊乱还是有意隐瞒真相, 富兰克林关于这件事的表述却是另一个版本。这是他又一次抹去往事中令人不快 的事实的实例。1928年,罗斯福在竞选州长时曾在曼哈顿的一次劳工集会上说: "我们在1911年就开始采取措施,为妇女儿童争取每周54小时的最高工作时限。 那时,这个提案是非常激进的。"几年后,罗斯福再次为这一事件添油加醋。他 告诉记者们,因为支持"周工作时间54小时"法案,那时他和罗伯特·瓦格纳都 被人称作是共产党。罗斯福说:"这是陈年旧事了,但我还记得。因为我有大象 一样的好记性。" 对这一政治事件最离谱的演绎要数罗斯福的主要助手和总管家路易斯·霍韦的版 本。根据他1933年写给《星期六晚报》的一篇文章,罗斯福不仅仅支持该提案, 而且还在争取使提案获得通过的过程中起到了核心作用。他写道:"派人去叫已 坐上船的沙利文回到议会时,年轻的罗斯福参议员在议会里发表长篇演说游说议 员们以拖延时间。当回来的人说沙利文拒绝回来时,罗斯福说:'告诉他我说的 他必须回来。'" 在妇女选举权问题上,罗斯福最初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去。尽管他的选区包括瓦萨 大学这样的女权主义的温床,一开始他却一直倾向于他的农民支持者们的反对妇 女参政的立场。在校园里的激进分子的强大压力下,他不得不以公众意见作掩护 。他给一位波基普西的律师写信说:"我将试着了解达奇斯县居民们的意见,然 后顺应民意做出决定。"直到5月底,他仍然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他说:"我并不 反对妇女拥有选举权,但我觉得县里的很多人不一定同意。" 第二年,当关于妇女拥有选举权的宪法修正提案被提交至议会时,罗斯福开始表 示支持。一向好对事实进行加工的罗斯福后来一直津津乐道于当年迷人的伊内兹 ·米尔霍兰德是怎样坐在他位于参议院的办公桌上,用瓦萨大学蛊惑人心的手段 和动人的说词将他说服的。米尔霍兰德一向被称为捍卫妇女选举权的女领袖。正 如罗斯福所提及的,她说服了他。米尔霍兰德对他说:"支持妇女选举权是一位 体面的男士应该持有的唯一有骑士风范的立场。" 埃莉诺不太情愿地对妇女选举权表示支持。她一生都不能接受扮演米尔霍兰德这 样的角色。尽管如此,富兰克林的转变还是让她感到吃惊。她说:"我从未认真 地考虑过(妇女选举权)这个问题。因为我认为男人们天生就比女人强,他们比 女人更了解政治。我认识到,如果我丈夫支持妇女选举权,我可能也应该表示支 持。但我早年实在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 罗斯福对于禁酒令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清的。他自己从不反对开怀畅饮,但根据反 售酒联盟的记录,却仍然在参议院投了禁酒的赞成票。1913年1月,他曾为反售酒 联盟提交了一个地方选择提案,并因此成为了国家级杂志上的一篇社论的主要赞 扬对象。从这个例子可看出,富兰克林似乎有些过于聪明。在纽约市,禁酒令是 被诅咒的,罗斯福的政敌们一直试图把他和禁酒令绑在一起。他们说不论罗斯福 怎么辩驳,他在1932年的投票纪录都说明他一直支持禁酒令。 在西奥多·罗斯福的指点下,富兰克林在开发自然资源问题上选择了保守态度。 这使他变成了改革者的形象。他担任了通常认为毫无重要性的森林、渔业及狩猎 委员会的主席。正是这一职务让他开始转变为改革者的形象。在成功推进纽约渔 业及狩猎法的系统化、现代化方面他充当了先锋角色。但当他试图促成一部保护 州森林资源的法律时,却在与伐木业的激烈交锋中败下阵来。他的这部名为"保 护土地、森林和公共绿地法"的提案建议对伐木附加严格的限制,其中包括在私 人产业内也禁止采伐规定尺寸以下的树木。 州伐木业者大群的涌入奥尔巴尼进行示威。他们控诉道,试图影响、控制私人财 产有违宪法精神。他们认为任何试图干预私人土地所有者如何使用其财产的行为 都将影响自由企业制。罗斯福的提案最终没能获得通过,而他提出的另一个相关 提案也未获通过。 但罗斯福作为政府管理措施的调整者的形象使他博得了伍德罗·威尔逊的好感。 威尔逊是民主党改革派的一个迅速崛起的领导者。威尔逊曾在普林斯顿大学任职 ,但事实证明他更擅长于政治。在他担任州长后的四个月里,他成功说服两院通 过了一系列改革提案。威尔逊以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作出了领导者的表率,也使他 在民主党的改革派也就是多数派里颇受欢迎。他还因而获得了1912年总统大选候 选人提名。 除了罗斯福,还有很多民主党人都曾去特伦顿与威尔逊面谈过。但罗斯福与威尔 逊的会面实际上是双方共同的需要:威尔逊很重视纽约州议会的投票,而富兰克 林希望从一开始就能加入威尔逊的竞选团队。他们于1911年秋天在威尔逊的办公 室会面。当州长问罗斯福纽约州会有多少票支持自己时,罗斯福回答前景不容乐 观。他说,纽约州在民主党代表大会有90个席位,其中可能会有三分之一的人支 持威尔逊。但就像奥尔巴尼的那次民主党决策会议一样,选举必须受集体投票法 的限制。这样一来,查尔斯·墨菲和他所支持的候选人就将控制多数选票,从而 毫无疑问的最终得到纽约州民主党代表的全部90张选票。而威尔逊就将落败。 当天晚上,罗斯福与威尔逊在回普林斯顿的火车上又谈起这件事情。他们面对面 地坐着,这次短暂的旅行给即将成为美国第28任总统的威尔逊和将于12年后成为 第32任总统的罗斯福创造了一个机会在心里对彼此作出评价。在罗斯福看来,时 年55岁的威尔逊突然间变得广受欢迎,并因此受益,但却仍然保持着冷静、不苟 言笑的学者风度。他是一个出生于南方大家族的严肃的长老会教徒,有着学院派 作风,坚信上帝指引着他前进的每一步。他坚定的是非观唤起了罗斯福对自己的 父亲以及皮博迪校长的回忆。威尔逊不太容易接近,他处理事情总是对事不对人 ,但他对于政治的现实却有很深刻到位的理解。数年后,已担任总统的罗斯福曾 比较过自己和威尔逊以及叔叔西奥多的政治生涯。他认为,西奥多缺少威尔逊的 深度,也没能像威尔逊那样激发出人们深刻的道德及社会信念。而威尔逊不如西 奥多的地方在于他缺少西奥多那样激发起民众对某一具体事件的热情的能力。 面对罗斯福,威尔逊则看到了一位高大、年轻、热情洋溢的哈佛人。在威尔逊看 来,罗斯福有些自负、有些急于求成,与他在普林斯顿见过的很多年轻人颇为相 似。他性格随和、能言善辩,但言辞恳切,能准确地描述纽约的情况。即使他是 代表大会的代表,目前也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好处。但他是罗斯福家族的成员,还 是民主党人,更重要的是和自己一样是改革派。如果威尔逊获得了候选人提名- -这在1911年是很有可能的--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对于在纽约建立一个组织帮助 自己赢得纽约州的选举将大有帮助。如果西奥多·罗斯福成为共和党候选人,一 个站在自己这边的民主党罗斯福家族成员将有更重大的意义。 然而,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好运气开始抛弃威尔逊。他与新泽西州议员们的蜜月 期戛然而止,以前支持他的人也改旗异帜。威尔逊华尔街的朋友们原认为他是与 平民主义的威廉·詹宁斯·布赖恩对立的保守派,现在却对他日益加快的改革步 伐越来越不满,转而开始积极地反对他。于是,威尔逊的竞选基金面临枯竭,而 以密苏里州议会议长钱普·克拉克为首的其他竞选人也加入了竞争民主党总统候 选人的角逐。 1912年4月12日,纽约州民主党代表大会开会进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预选时,反对 威尔逊的政治浪潮高涨。会期前一晚,罗斯福为威尔逊的支持者在贝尔蒙特酒店 举行了晚宴。他邀请了大约100名来自纽约州北部的议员,却只有不到20名对邀请 作了回复,其中只有三名答应参加。墨菲彻头彻尾地控制了整个会议。会议产生 了一个包括90名独立选举代表的名单,塔曼尼协会的人占了多数。罗斯福甚至被 有意地排除在外,连备选代表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罗斯福是否对这一切感到挫败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他从未表现出来。与姐夫霍尔 ·罗斯福一同在加勒比海地区度假一个月后,罗斯福回到纽约接受了纽约州威尔 逊同盟主席的职位。威尔逊同盟是民主党内持不同政见的党员组成的一个小派系 。这个派别的人员并不壮大,但使罗斯福有合适的身份组织150人的威尔逊支持者 参加在巴尔的摩举行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他们将作为以墨菲为首的纽约州正 式代表团的制衡力量。罗斯福和他的团队在会址对面的芒西大厦安营扎寨,建立 起总部,然后就对与会代表们开始疲劳轰炸式的宣传,游说他们选威尔逊做民主 党总统候选人。 1912年的巴尔的摩会议让罗斯福在全国政坛上初试啼声,他为此兴奋异常。他每 天都有好几个小时待在酒店大堂和餐厅里与人握手、交谈,对别人赞美威尔逊的 美德。记者们和与会代表们蜂拥而至,都想见见这位民主党的罗斯福家族成员。 这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他的好朋友和帮手的《罗利新闻与观察报》编辑约瑟夫斯 ·丹尼尔斯和田纳西州国会议员科德尔·赫尔。 民主党代表大会遵循票数三分之二原则。这一传统不仅赋予了南部地区代表在候 选人提名上的否决权,也使整个候选人选举至少要持续数天才能有最终结果。投 票于6月28日开始。第一次投票后,钱普·克拉克获得440票,居第一位;紧随其 后的是威尔逊,他获得了324票;俄亥俄州州长保守派的贾德森·哈蒙获得148票 ;来自亚拉巴马州的国会议员奥斯卡·安德伍德获得117票。纽约代表团还处于观 望状态,将他的90票投给了哈蒙。墨菲个人其实更希望克拉克当选,但他还在等 待时机以制造混乱、左右纽约州代表团的投票,并最终使他属意的人成为总统候 选人。 1912年的夏天是巴尔的摩有史以来最炎热的夏天,与会的代表们都被一轮又一轮 的投票折磨得汗流浃背。第十次投票开始时,墨菲认为时机已到,决定让纽约州 转而支持克拉克。这使他获得了多数票数,但离胜出所需的726票还有一定差距。 不论怎样,克拉克似乎开始得势。这时,内布拉斯加州代表团的威廉·詹宁斯· 布赖恩站起来作了发言。这位"伟大的议长"曾三次将其领导的政党带入失败的 泥沼,但却仍然在很多南部和西部代表中颇受欢迎。他在代表会上的发言向来很 有分量和影响力。布赖恩说:"既然纽约州代表团的90个傀儡的票都投给了克拉 克,我打算不再支持他而转而支持威尔逊。"布赖恩的倒戈阻止了克拉克的胜利 快车继续前进。在接下来的大约12轮投票中,威尔逊以990票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 。罗斯福虽只做了些摇旗呐喊的工作,但也开始准备在即将开始的总统竞选中继 续为威尔逊效力。他给埃莉诺的电报上说:"今天下午威尔逊获得提名。我还没 有具体的计划。伟大的胜利!" 在威尔逊获得提名的第二天,罗斯福前往他位于新泽西州的避暑寓所拜访了他。 罗斯福现在暂时是不受墨菲欢迎的人,但他得到了威尔逊的许可负责将纽约州支 持威尔逊的民主党人组织起来在11月举行的大选中继续为他战斗。两周后,在纽 约举行的一次大肆铺张的记者招待会上,罗斯福宣布启动纽约州民主运动。这是 一次从基层发起的面向全国的民主党党内改革运动。在拉尔夫·普利策的《纽约 世界报》、《太阳报》及其他一些纽约北部报纸媒体的舆论支持下,该活动很快 声威大壮。罗斯福在7月29日发表讲话说:"我们不是小众,我们就是大多数。" 他还说:"如果州民主党领导人不能摆脱塔曼尼协会的束缚,那么忠诚于党的党 员们就将要求由基层党员来帮助打破这种束缚。如果这是背叛,那些造成今天的 局面的人该为它负上大半的责任。" 在民主党内正在经历革命的同时,共和党内也纷争迭起。西奥多·罗斯福和时任 总统的塔夫脱从1911年以来就一直互相诟病,终于在1912年走向决裂。导致他们 分歧的最初原因是政治问题。西奥多致力于推行一系列的改革,而塔夫脱则满足 于现状。但他们之间的分歧迅速地变得私人化。塔夫脱将西奥多和他的支持者们 斥为一群"精神病患者",成天想着如何"摧毁自由的神殿"。而西奥多指责塔 夫脱是一个"无赖"、"傻瓜",是一个智商不如几内亚猪的"糊涂蛋"。他甚 至于1912年2月21日当着一群支持者公开向塔夫脱宣战。 共和党于6月中旬在芝加哥举行了全国代表大会。塔夫脱势力控制了大会机构而西 奥多拥有基层党员的支持。罗斯福在日记中写道:"叔叔(西奥多)领导的'游 击队'竟然战胜了训练有素的共和党的'正规军',真是太了不起了!"他所说 的是部分的事实,但并非完全如此。事实上有近两百名支持西奥多的代表的资格 受到质疑,而塔夫脱势力几乎在大会的所有议项上都占据优势。这使他毫无疑问 地再次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西奥多提出抗诉说有人操纵了选举,并戏剧性地要 求他的支持者集体离开会场以示抗议。7周后,西奥多接受了新成立的美国进步党 的提名成为该党的总统候选人。他对外宣称自己就像头雄驼鹿一样勇猛。 此时的伍德罗·威尔逊认为他注定会在总统竞选中落败。他的竞选团队缺乏足够 的说服力。而另一方面西奥多也加入了选战,还宣称要拉走颇为可观的进步主义 选票。他几乎没有胜算。此时纽约民主党内部的分歧正在危险地加大。如果当时 威尔逊只有塔夫脱一个竞争对手的话,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纽约民主运动和其他 一些意见分歧者的组织的存在还无关紧要。威尔逊可以继续反对权威,任由事态 发展。但此时每一张选票对他都弥足珍贵,他不敢冒着丢失选票的危险疏远塔曼 尼协会及民主党组织。对他来说,墨菲终究是坚定的民主党人。候选人可以来了 又去,但党派将继续存在下去。即使在代表大会上墨菲反对过威尔逊,在总统竞 选中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威尔逊。 威尔逊和墨菲之间没有达成过什么明确的协议,但富兰克林·罗斯福很快就感觉 到自己处境不妙。这种情势在10月上旬州民主党开会推举州长候选人时达到顶点 。当时墨菲在明知可能会造成党内分裂的情况下,仍然支持自大的约翰·迪克斯 连任,提名他为候选人。威尔逊反对迪克斯,要求进行民主选举。他对《纽约时 代周刊》说:"代表们应该不受任何个人的控制。" 此时是距总统选举还有不到一个月的非常时期,无论是威尔逊还是墨菲都不敢与 对方彻底决裂。所以,当威尔逊继续攻击纽约民主党组织时,他的首席顾问和挚 友爱德华·豪斯出面与墨菲谈判寻求妥协,推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候选人。他 们周密的计划了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在前三轮投票中,塔曼尼协会继续支持迪 克斯。而在第四轮投票时,墨菲突然转而支持国会议员威廉·叙尔泽。他表面上 是一位改革派政治家,而实际上却早已是塔曼尼协会的内线。叙泽尔是能使两派 能团结起来的公分母。正如两年前围绕希恩的那次斗争一样,墨菲输了迪克斯一 役,却赢得了整个战争的胜利。 叙泽尔的提名被公开公布。威尔逊宣布自己获得这次斗争的胜利。党内的裂痕得 以修补,纽约民主运动解散,罗斯福也公开宣称,他为自己是民主党的忠诚一员 感到骄傲。他对《时代》的记者说:"我信仰团结。" 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政治实习还在继续。他开始喜欢上这个除了权威大佬和高效 管理以外还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其他事物的政治舞台。他目睹了豪斯与墨菲谈判的 过程,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还意识到他要争取再次获得民主 党的州参议员候选人提名。在那之后他面对的竞争对手将不仅仅是一个共和党的 候选人而且还有叔叔西奥多的布尔·默斯党①的候选人。罗斯福感到事态不容乐 观,开始与塔曼尼协会寻求和解。正如一位学者所指出的那样:"从此罗斯福成 了一名规矩忠诚的民主党人和非正式的塔曼尼协会成员。"当时甚至有传言说, 一旦民主党在州长选举中可能处于劣势,墨菲就将转而支持罗斯福--正如1898 年共和党提名西奥多以避免失败一样。 在罗斯福放弃了先前的立场之后,他被纽约州民主党一致提名为波基普西地区州 参议员候选人。过去的分歧都被放到了一边,富兰克林又一次聘请哈里·霍基驾 驶着他的红色麦克斯韦敞篷车带自己去各地作巡回演说。但在竞选活动尚未开始 之前,富兰克林就被严重的伤寒病给击倒了。埃莉诺也感染了轻度的伤寒,她认 为她们的病可能是由于从坎波贝洛岛坐船回来的路上喝了溪水引起的。富兰克林 的政治生涯似乎就要就此夭折了。两年前他就曾走遍各个村庄、各个角落开展他 的竞选活动。这次如果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竞选活动,他很难赢得这场在三个候 选人中展开的竞争。但如今他高烧不退,卧病在床。更糟糕的是他还病倒在选区 外的纽约市,各种指责将纷至沓来。绝望之中,富兰克林让埃莉诺去找来了路易 斯·霍韦。 路易斯·霍韦比富兰克林年长11岁,是《纽约先驱报》驻奥尔巴尼的记者。他是 一名对政治着迷的经验丰富的媒体人。霍韦喜欢赛马场、赌场、东海岸社交圈的 沙龙以及酒吧里的气氛。他身高不足5英尺,消瘦憔悴,脸上有一条小时候骑车摔 倒后留下的疤痕。他嘴里总是叼着一根呛人的伍长烟草制的香烟,他常常让烟灰 掉在他皱巴巴的三件套式西装上。即使是刚刚洗漱之后,这种情况很少有,他也 仍然显得很邋遢。他却不以为意,甚至为自己糟糕的外表感到骄傲。他四处宣称 自己是纽约城最丑陋的四个男人之一。他说:"小孩子在街上一看到我就会掉头 就跑。"他的一个记者同行称他为"中世纪的土地神①",霍韦欣然接受了这一 称谓。霍韦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大好。然而,他却拥有充沛的精力、敏锐 的政治触觉,还热衷于出谋施计。他对人性的愤世嫉俗的认识让他很少看错人。 然而他却时时处于破产的境地。他在《纽约先驱报》的工作是季节性的,只能给 他带来不稳定的收入。于是他开始为人捉刀执笔以赚取润笔费,但在奥尔巴尼这 样的活儿并不多。在威尔逊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后,他曾写信给罗斯福诉苦:" 我正身处困境,如果你能在竞选活动中为我找一份工作的话,看在上帝的面上请 一定帮帮我。" 当霍韦收到埃莉诺的信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对罗斯福在与希恩的斗争中的表现 很是佩服,曾为他和其他反叛者出谋划策,还曾就此事代表《先驱报》对罗斯福 做过详细的采访--那也是罗斯福第一次出现在全国性的新闻媒体上。霍韦后来 曾说:"在第一次与他会面过后我就认定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成为未来的美国总 统。"此时的霍韦需要塑造一个英雄,而罗斯福这个拥有霍韦所欠缺的一切优点 和天赋的人正合他的需要。从罗斯福方面来说,他也需要政治实战方面的指点, 而霍韦正好拥有他需要的经验。霍韦与民主党有一些基本的往来,他对意识形态 的东西不感兴趣。但他却是个有着敏锐政治嗅觉的谋士:他知道什么样的政治手 段是明智的,什么样的会带来麻烦。因而,当霍韦加入罗斯福的团队后,罗斯福 就变得不可战胜了。他们彼此需要,各取所需。 富兰克林把他的竞选活动交给了霍韦。在接下来的6周里,霍韦成了罗斯福的代理 人。他搬到波基普西,将霍基的麦克斯韦车装饰一新,贴上罗斯福的竞选标语, 然后就开始遍访乡村的各个角落,为罗斯福拉票。此时的他和两年前的罗斯福一 样精力充沛,但他更重视针对不同的选民群体制定策略。比如,为了赢得农民的 选票,霍韦推出一项保护农民不受纽约市的商贩们盘剥的计划。这些城里的二道 贩子们将农产品收购价和出售价之间的差额利润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让农民们很 是不满。霍韦说,如果罗斯福再次当选,他就将成为参议院农业委员会的主席。 那时,他将敦促参议院通过一项关于农产品市场的法令,切实保护农民的利益。 霍韦以罗斯福的名义发出了数百封私人书信,向农民们宣传他的这一计划。每封 信里都附上了回邮邮票及信封,欢迎农民们回信。他还向果农们也发出了大量类 似的信件,告诉他们罗斯福当选后将规范量筒的尺寸。以往由于没有规范统一的 量筒,果农们的苹果常常被放进超大的量筒评估,导致苹果等级评定偏低,遭受 损失。以捕捞鲱鱼为生的渔民们也得到承诺,他们在哈德孙流域获准捕鱼的执照 费将被降低。霍韦以这样的方式总共以罗斯福的名义向各个选民群体发出了近1万 1千封信。 霍韦考虑到了所有的选民。他还在报纸上做整版的竞选广告宣传罗斯福支持妇女 选举权,关心劳工问题的主张,同时抨击共和党的保守。这一做法在纽约州北部 地区是史无前例的。霍韦经常自做主张。他也询问罗斯福的意见,但常常是先斩 后奏。 罗斯福把财政大权也交给了霍韦,但很快就发现经费常常超支。竞选的开销本来 就大,再加上霍韦对财务不在行,经常造成混乱和浪费。罗斯福竞选的大部分费 用都由他私人承担,这其中也包括每周付给霍韦的50美元工资。这场竞选总共花 费了3000美元,相当于一个州参议员两年的工资。 霍韦穿梭于选区的每一个角落,以罗斯福的名义作出可能让他赢得选举的任何承 诺。他乐在其中。由于霍韦高效的运作方式,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罗斯福的缺席, 即使是他的竞争对手也没有以此来攻击他。大多数选民都没有感觉到罗斯福的健 康问题--这就像是罗斯福后来的州长和总统竞选的预演。在那些选举中霍韦也 让选民们从未意识到候选人其实无法走路。 在竞选活动的最后一周,富兰克林的竞争对手,共和党人雅各布·索瑟德攻击他 反天主教。这是1911年罗斯福反对希恩的遗患。霍恩于是列出一串信仰天主教的 罗斯福的朋友的名字来反驳这一言论。他告诉罗斯福不用担心。他说:"大家都 很满意,都在称颂您。"霍恩并没有言过其实,罗斯福在几乎没有踏上选区的土 地的情况下漂亮地赢得了选举,领先的优势甚至超过了两年前的那次。 罗斯福的胜利只是民主党全面胜利的一部分。同时,威尔逊也以领先西奥多·罗 斯福两百万票、领先塔夫脱三百万票的优势赢得了总统大选。在选举团中,威尔 逊也获得了48个州代表团中的40个代表团的总共435张选票,而罗斯福获得了6个 州代表团的88票。塔夫脱更是只获得了犹他州和佛蒙特州代表团的8票。最后民主 党在联邦众议院里的席位增加了61个,从而掌握了291席的绝对多数席位。民主党 还重新获得了至1895年以来一直失去的对联邦参议院的主导权。在纽约,塔曼尼 协会支持的叙泽尔轻松赢得了州长职位,民主党也重新取得了对州两院的控制。 罗斯福在第26参议员选区的得票远远高于威尔逊和叙泽尔。罗斯福达奇斯县的朋 友在给他的信中说:"一个卧病在床的年轻人居然战胜了一头雄驼鹿(威尔逊) 和一头大象(共和党的叙泽尔)。这就像是天命所归。" 1913年1月,罗斯福回到奥尔巴尼。他仍然有些苍白、虚弱。埃莉诺担心他能否继 续工作。他却认为自己没问题。正如霍韦预言的那样,罗斯福担任了州参议院农 业委员会主席,同时还是林渔猎委员会的重要成员。他给埃莉诺写信中:"这样 很好。我尤其高兴的是,农业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很信任我,让我执掌大局来与纽 约市的那帮人抗争。" 罗斯福之前已经得到威尔逊的承诺,一旦威尔逊就任总统后他将被吸纳进入政府 管理层。所以,他并没有再入住之前一直租住的豪宅,而是和埃莉诺在坦恩·艾 克酒店包租了一个套房暂住。他们每周二至周四前往奥尔巴尼上班,孩子们则都 留住在纽约东65街的房子里。 罗斯福可能将去华盛顿的第一个信号出现在1919年1月13日。那天他收到了威尔逊 的私人助手约瑟夫·塔马尔蒂的电报,约瑟夫通知他与总统当选人一同去特伦顿 参加一个会议。他们讨论了职位任命的事情,塔马蒂尔催促罗斯福赶快决定愿意 担任的职务。通过一些侧面的证据我们可以知道罗斯福当时表达了对于海军部第 二把交椅的兴趣。罗斯福并没有得到正式的承诺,但据埃莉诺的回忆,尽管不知 道是否能担任海军部副部长一职,在总统就职典礼前的几周里,富兰克林对于他 将赴华盛顿任职这一点还是相当有信心。 威尔逊在组织新的政府班子时,首先考虑的是奖励功臣、兑现承诺以及惩罚政敌 。他很少考虑吸纳各方面专家,也不大考虑各个部长职位对能力和资历的不同要 求。在这种组阁思路的引导下,他任用了很多毫无相关经验的人担任各个要害部 门的领导人,甚至出现了让从未出过国的人担任管理外交事务的国务卿、让从未 打过仗的法官和报纸编辑管理军队、让毫无理财经验的律师担任财政部长的任命 。其中他所任命的来自田纳西州的司法部长詹姆斯·麦克雷诺兹后来更是被提升 至最高法院任职,并在日后成为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宿敌。 罗斯福确保了自己在这次大赏功臣的组阁中不被忘记。他和埃莉诺于3月1日,也 就是就职典礼前三天,入住华盛顿的威拉德酒店。该酒店位于14大街和宾夕法尼 亚大街交汇处,离白宫仅两个街区。威拉德酒店数十年来一直是到访白宫的政界 人士喜欢入住的酒店。林肯在他的就职典礼之前曾下榻该酒店;格兰特在到访白 宫接受任命之前也曾在此小住;实际上后来的每个美国总统都曾光临过这个酒店 。1913年,未来政府的大多数领导人们都在此下榻,威尔逊在其就职典礼的前一 晚还在此参加了欢迎晚宴。 在入住威拉德酒店的第一天,罗斯福就遇见了将成为财政部长的威廉·吉布斯· 麦克杜。二人曾在总统选举活动中并肩作战。麦克杜正忙于为财政部招兵买马, 他问罗斯福是否愿意去担任副部长或者纽约州海关征收员。这两个都是财政部的 重要职位,尤其是海关征收员一职:如果罗斯福想以纽约州为根据地进一步发展 的话,它将会给罗斯福带来大量赞助资金。罗斯福对他的好意表示了感谢,但并 未马上接受。麦克杜所给的职位太好,让人无法断然拒绝,但罗斯福仍然寄希望 于海军的职位。两天后,也就是就职典礼当天的早晨,罗斯福在酒店的大堂遇到 了约瑟夫斯·丹尼尔斯。 据丹尼尔斯回忆,当时罗斯福显得热情高涨。他祝贺丹尼尔斯获得任命。丹尼尔 斯也祝贺罗斯福即将获得海军的职位,他说:"你愿意到华盛顿来担任海军部副 部长吗?"富兰克林微笑着说:"那是再好不过了。"他对丹尼尔斯说:"我一 生都酷爱舰船,还曾经是海军军校的一员。海军部副部长正是我最想担任的职务 。"他还告诉丹尼尔斯麦克杜曾邀请他加入财政部,但他更愿意和丹尼尔斯在海 军继续并肩作战。 丹尼尔斯的话已经清楚地暗示罗斯福将获得海军的职位。丹尼尔斯在日记中写道 :"西奥多·罗斯福的这位杰出的侄子将从这个职位走向总统宝座。历史将重演 。"《罗利新闻与观察报》报道了罗斯福获得任命的消息,并预言:"他正沿着 特迪的脚印前进。"尽管叔叔西奥多瞧不上威尔逊,觉得他还不如塔夫脱,但仍 然给侄子写了一小段话:"你马上就要担任我曾担任过的职务了,这是个很有意 思的巧合。我相信你会喜欢你的工作,并且会做出重要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