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7月2日 罗斯福获连任州长后的第二天,詹姆斯·法利就在路易斯·霍韦的鼓动下开始策 划让罗斯福参加总统竞选。法利在匆忙召集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我认为罗斯福 先生一定会获得民主党的下届总统候选人提名。即使不靠任何人的帮忙他也能获 得提名。"在召开记者招待会前,霍韦和法利都没有征得罗斯福的同意。他们都 认为时机已到,罗斯福应该借着州长竞选获胜的势头向总统宝座发起冲击。万一 罗斯福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他们也可以向媒体否认之前发表的言论。 后来法利回忆说:"我不太确定他(罗斯福)会对此作何反应。"但事实很快证 明法利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向正在奥尔巴尼的罗斯福通话报告事情的始末之后 ,罗斯福笑了,他说:"吉姆,你怎么说都行。"罗斯福马上将一些记者招到他 的办公室,对他们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除了州长的职责和工作,我没有打算也 没有时间考虑任何其他事情。现在,对竞选任何职位的候选人资格我都是这个态 度。"这就是典型的罗斯福风格。表面看来,他并不支持法利的做法,而实际上 ,他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做法。罗斯福对获得提名很有信心。他曾对纽约市布朗克 斯区的民主党领导人爱德华·弗林说:"埃迪,我觉得民主党会提名我担任1932 年总统大选的候选人。" 罗斯福将组织策划竞选活动的具体事宜交给了法利和霍韦。对于罗斯福来说霍韦 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在与罗斯福共事20多年后,他们之间已形成默契。霍韦不必 向罗斯福请示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情才能使他满意。他是民主党的幕后高人,地 位少有人能及,他对罗斯福始终如一的忠诚也颇具传奇色彩。正如法利评价的那 样,霍韦只要醒着,就没有一刻不想着如何让罗斯福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而另 一方面,法利是霍韦的完美补充,他外向的性格与霍韦内向的性格能很好地互补 。法利是一个身材高大,性格开朗的爱尔兰后裔,他的皮肤十分光滑,再加上谢 顶使他看起来像一只剥了皮的熟鸡蛋。法利擅长交际联谊工作,待人热情,在政 治家中很有人缘。他总是能记住哪怕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和霍韦相同的是 ,他并不看重意识形态的东西而更看重对民主党的忠诚。而他和霍韦不同的是, 他和谁工作都能相处愉快,尤其善于在由平民出生的党员组成的政党组织里工作 。他和霍韦不仅在工作上配合得天衣无缝,私交也很好。法利比霍韦小17岁,不 可能觊觎霍韦的地位,而霍韦也十分欣赏法利的办事能力和工作态度。 当霍韦与法利忙于为罗斯福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而启动的投书运动时,罗斯福正 着力应对已经到来的经济危机。到1931年初,整个国家,包括纽约州都已深陷经 济危机的泥潭。失业人口从1930年3月的4百万激增到1931年3月的8百万人。乡下 走投无路的农民开始在城市的街角卖滞销的苹果,领救济粮的长队常常排出几个 街口,社区的施粥处也开始向民众施舍清粥。胡佛村①里、废弃汽车里、甚至被 人丢弃的包装用板条箱里都住满了因破产而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们散布于城市的 铁路调车场和垃圾场。每一周,每一天都有更多的工人加入失业人群。1931年2月 ,胡佛终于做出反应,要求美国人固守"地方责任"及"互助"原则。他认为一 旦美国摒弃这些原则,那么美国所独创的自治制度就将遭到根本性的破坏。 由于联邦政府始终不愿采取实质性的措施,罗斯福提请召开纽约议会特别会议。 罗斯福摒弃了传统的经济管制形式,也就是被经济史学家称为"守夜人国家"的 那种模式。罗斯福要求议会立即拨款2000万美元来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或者在 无法创造工作机会的地方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们提供基本生活所需"。 他说: 在我们的社会中,有些人尽力想维系自身的生活,却又力不从心。从广义上说, 我认为现代社会有责任通过其政府保护这些人,让他们不受饥荒和极端匮乏之苦 。对于那些不幸的人们,政府必须为他们提供援助--这不是一种福利,而是政 府的责任。 罗斯福在1928年8月28日对议会的讲话标志着"新政"的起源。但当时还没有用到 这个词:直到第二年,罗斯福才开始使用这个词。但是,认为政府有责任--社 会责任--使用政府的资源来防止社会的极度贫苦和提高社会的整体福利这个观 点却是在这篇讲话中第一次被提出来。这篇演讲是罗斯福和山姆·罗森曼在海德 公园里写出来的,显示出了罗斯福思想的成熟过程。除了这个价值2000万美元的 一揽子救济方案外,罗斯福还想建立一个新的州政府机构--临时紧急救济部, 他计划通过这个部门来分配救济基金。此外,他还要求议会把个人所得税提高了 50%,以此来偿付救济所需要的资金。纽约是第一个建立救济部门的州,临时紧急 救济部很快就被包括新泽西州、罗德岛、伊利诺伊州在内的其他各州争相效仿, 同时也成为了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所建立的联邦紧急救济部的原型。 为了领导紧急救济部,罗斯福选择了梅西百货公司的总裁杰西·施特劳斯。杰西 一辈子都支持民主党,是纽约州最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之一。(后来施特劳斯成为 了罗斯福的驻法大使)。罗斯福给了施特劳斯很大的权力,让他放手组织临时紧 急救济部。施特劳斯选择了来自爱荷华州的社会工作者,时年42岁的哈里·霍普 金斯担任他的执行董事。当时,哈里还是一个无名之辈,但对他的任命却是神来 之笔。作为一个颇具才能的管理者,他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发放救助,同时可以 把管理成本控制到最小。在哈里的领导下,救济工作进行得很快,这也让他很快 引起了罗斯福的注意。1932年春,当时施特劳斯辞职的时候,罗斯福提名霍普金 斯接替了他的职位。在接下来的6年里,临时紧急救济部总共帮助了大约500万人 --占到了纽约州全体居民的40%,耗费了11亿5千5百万美元。到危机快要结束的 时候,有70%接受过救助的人又重新返回了劳动力市场。 在争取总统提名的道路上,罗斯福所遇到的第一场遭遇战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与极端保守主义者之间展开的。他的对手是阿尔·史密斯所提名的民主党全国委 员会主席。在史密斯的授意下,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约翰·雅各布·拉斯科布 和副主席、前财政部副部长朱厄特·肖斯意图先发制人,提前颁布了1932年民主 党总统选举的政策纲领。他们让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提请废除禁酒令,支持极端保 护主义的"1930年斯穆特-哈利关税法案"。除了为史密斯的重新提名创造条件 之外(史密斯已经表态支持该法案),拉斯科布和肖斯还试图使罗斯福陷入尴尬 ,并造成他和农村党员之间的隔阂。无论是拉斯科布还是肖斯都认为,作为纽约 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不会有魄力同史密斯决裂。而且,只要罗斯福支持史 密斯,哪怕是默认或不发表意见,都一定可以让南部和西部的民主党人和他心生 间隙,而这些民主党人正是罗斯福的支持者。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包括:科德尔· 赫尔、伯顿·惠勒以及哈里·比尔德,这些人都是坚定的自由主义者。 事实证明,拉斯科布太过于自信了。他的这一伎俩不仅未能离间罗斯福与南部、 西部的支持者,反而让罗斯福有机会团结他的阵营。当华盛顿传来消息说拉斯科 布有意先发制人颁布民主党的政策纲领时,罗斯福挑头表示了反对。赫尔担心拉 斯科布有意让民主党接受赫伯特·胡佛的经济政策,而比尔德则不满意史密斯到 处伸手。从传统上来说,党的政策纲领草案是由全国代表大会制定的。因此,赫 尔和比尔德都希望罗斯福能够出面干预。比尔德在给罗斯福的信中写道:"我请 求您出面干预,我认为这些事情都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策划的。全国委员会没有 权力制定党的政策纲领。"比尔德认为,这种做法只会造成民主党的分裂,从而 让胡佛在总统选举中渔翁得利。他还在信中说:"我知道您和我一样关心民主党 ,我认为您比其他民主党领袖都更加了解南部的情况。所以您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 这样,绝好的机会再一次降临到了罗斯福头上。他在给比尔德的回信中写道:" 您说得很对。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没有权力这样做。他们没有权力以任何形式对任 何全国性的问题或政策发表决议或提出建议。" 在同史密斯决裂前,罗斯福给史密斯写了封信,希望他对拉斯科布有所约束。" 我不知道全国委员会下个星期四的会议安排是什么内容,但是我从全国各地得到 了很多消息,我能肯定,如果他们通过了什么有关民主党全国政策的提案,那肯 定是与全国委员会的授权不符的。"史密斯没有回信,但是两天以后他举行了一 个记者招待会,他在招待会上公然宣称,他不认为全国委员会发表意见有什么不 妥。 斗争已经拉开了序幕。在瞅准机会之后,罗斯福首先发起了进攻。他指示法利, 让他在3月2号在奥尔贝尼组织一次民主党纽约州委员会特别会议。那天早上,路 易斯·霍韦、埃德·弗林以及法利一起在罗斯福的卧室里进行了一次早餐会,共 同起草了一份决议,表示支持罗斯福的立场,声称全国委员会无权在全国代表大 会休会期间代表全党制定政策。当天下午,弗林在纽约州委员会提出了这份决议 ,并且获得一致通过。在全国委员会召开三天以前,罗斯福、法利以及霍韦一直 在忙着给不出席全国委员会的委员打电话。3月4日,当法利乘火车抵达华盛顿的 时候,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委员授权,足以以2∶1的压倒性优势击败拉斯科布的 提案。拉斯科布见大势已去,在投票前匆忙收回了自己的提案,以退让来避免受 到南部支持者的猛烈抨击。在会议期间,法利坐在赫尔旁边,他一直靠在那儿什 么话也没有说。罗斯福在后来给布法罗市的诺曼·麦克写信时说:"我认为从大 局来说这次会议没有造成伤害。我们必须做的是避免恶语相向,也不要生闷气。 " 对罗斯福来说,拉斯科布的失败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赫尔在回忆录中写道:" 从那以后,南部的民主党领袖都开始认真地对待罗斯福,都希望团结在他的周围 共同对抗史密斯和拉斯科布的联盟。"同南部和西部的民主党一样,罗斯福也持 反对增加关税的态度。但是,在禁酒问题上他的态度比较含混:既不激进也不保 守,希望把这个问题留给各州自己解决。这种态度已经可以让大多数南部民主党 人满意了。 法利在华盛顿对付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时候,霍韦正努力为罗斯福的竞选筹措资 金。虽然罗斯福尚未正式宣布参选,但助选的各类捐款已经源源不断地涌来。罗 斯福的老朋友们是首先捐款表示支持的人。1931年3月,亨利·摩根索、威廉·伍 丁以及纽约律师弗兰克·沃克首先各自捐赠了5千美元(相当于今天的6万美元) 。这引起了包括赫伯特·莱曼、约瑟夫·肯尼迪在内的社会名人的效仿,纷纷也 慷慨解囊。萨拉也为罗斯福凑了一笔钱。此外,包括电影制作人哈里·华纳在内 的好莱坞和百老汇娱乐大亨也用捐款表示了他们的支持。曾是罗斯福劲敌的詹姆 斯·杰勒德成了最慷慨的捐助者,每到竞选活动需要资金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 地开出支票。 3月底,杰西·斯特劳斯在曾参加过1928年民主党代表大会的民主党代表和候补委 员中进行了一次有关于总统候选人支持度的民意调查。据称这场调查是斯特劳斯 在罗斯福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1931年时该调查还处于萌芽状态,但其结果却 很快就出现在全国各大媒体的头版上。调查结果表明罗斯福是当仁不让的领跑者 。罗斯福的支持度在参与调查的44个州中的39个都处于领先地位,而史密斯只赢 得了3个州。另外,在参与调查的844名代表中,他也获得了478个代表的支持,而 史密斯只赢得了125人的支持。 此后,斯特劳斯又于当年春天在民主党的商人、银行家以及公司法人中先后做了 四次意向调查。所有的结果都表明罗斯福获得了大多数的支持。这个结果有些出 人意料,因为罗斯福一向被认为亲近民主党进步派和农村党员,而史密斯和杨才 是支持保守派和商人的。此外,当年夏天由斯克里普斯-霍华德报业集团分布于 全国各地的25家报纸联合发起的民意调查也说明罗斯福的支持率不仅在民主党内 遥遥领先,甚至将使他在普选中击败胡佛。 斯特劳斯的调查结果让罗斯福大受鼓舞,他觉得争取党代表们的时机已到。他任 命埃德·弗林为他的代表在国内各地巡游,争取当地民主党领导人的支持。弗林 对罗斯福的安排提出了异议,他说:"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干这个工作。因为我不 太善于交际沟通。如果派我去,我恐怕做不了什么工作。"在弗林的建议下,罗 斯福选择了法利来承担这个任务。法利口才非凡,是一个天生的推销员和政治鼓 手,他无疑是最佳人选。 1931年6月底,法利开始了环游密西西比州以西的18个州的旋风之旅。此次政治之 旅正逢慈善团体厄尔克思会在西雅图召开年会。由于法利是该组织的热心成员, 就为此次旅行找到了很好的掩饰借口。这次旅行的日程由罗斯福亲自制定,霍韦 还给法利介绍了当地代表大会委员以及民主党州主席的相关情况。后来在回忆录 中,法利曾写道:"这次旅行让我对国内政治有了全面的了解。这次旅行完成之 后我就像是从一个小型政治职业俱乐部毕业了。" 在19天里,法利会见了超过1100位各地民主党领导人。他从这些领导人那里得到 了一个同样的信息,那就是民主党盼望着推举出一位有获胜潜力的候选人。法利 看到虽然有少数人支持杨和里奇,还有少量狂热的天主教徒支持史密斯,但罗斯 福仍然获得了大多数人的青睐。南达科他州的全国委员会委员威廉·豪斯对法利 说:"法利,我已经厌倦了支持失败者。我觉得罗斯福这次能一举成功,我会支 持他的。" 法利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罗斯福,他说:"州长先生,我觉得非常满意!各地的 民主党领导人都愿意站在您这边,我还发现很多州长和州政府职位候选人都觉得 如果您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将有很大的胜算。而他们还觉得其他任何人获得提名 都没有大选获胜的希望。所以这些未来的州长候选人们都会是您最有力的支持者 。" 法利在西部活动的同时,罗斯福也在南部为竞选造势。当年夏天他在沃姆斯普林 斯接待了来自密西西比州、亚拉巴马州以及田纳西州的民主党代表团,还频频约 见佐治亚州州长理查德·拉塞尔。佐治亚州参议员威廉·哈里斯也说:"南部永 远支持罗斯福。"到1931年秋天,罗斯福已经确定他将得到密西西比州参议员帕 特·哈里森、南卡罗莱纳州参议员詹姆斯·贝尔纳斯以及田纳西州参议员科德尔 ·赫尔的支持。一直将罗斯福视为自己人的佐治亚州更是他的坚定支持者。亚拉 巴马州的民主党组织也表达出力挺罗斯福的态度。罗斯福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 不仅南方各州都坚定地支持他,其他各州的民主党组织也都向他示好。 如果说罗斯福的竞选活动还有什么软肋的话,那就是他的健康问题。罗斯福的政 敌们已经开始四处散布有关于他的健康状况的谣言。1931年4月,《时代周刊》也 加入了质疑的阵营,不断地重复"罗斯福也许在脑力上能胜任总统工作但身体状 况却不容乐观"的观点。罗斯福被激怒了。事实上他在6个月前已经接受过医疗保 险公司的严格而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表明他的身体很好。但有关的谣言仍然在 四处传播。罗斯福向他的老朋友抱怨说:"我觉得有人在刻意营造一种我的健康 状况不适合担任总统的印象。因此我会对所有为我仗义执言,打破谣言的朋友们 表示感谢。" 事态的发展再一次出现了有利于罗斯福的变化。正巧,著名的共和党记者厄尔· 卢克向罗斯福挑战说,所谓的医疗检查"无非是要向你的支持者证明你的健康状 况足以让你担任总统职务"。 针对质疑,罗斯福迅速做出了反应。他请求纽约医学院的林赛·威廉姆斯组成了 一个专家委员会,其中包括脑外科专家,对他进行了一个全面的检查。此外,他 还邀请卢克前往奥尔巴尼,可以随时随地观察自己的情况。 1931年4月29日,专家委员会在罗斯福位于东65大街的别墅里对罗斯福进行了全面 的检查。他们给卢克打电话说:"我们今天给州长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我 们认为他的健康状况和精力使他可以胜任任何部门的工作。调查结果显示,他的 器官和功能基本上都工作正常。没有贫血。胸腔的情况也非常好,脊柱也非常正 常,所有的脊椎都很健康,排列也很正常。他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罗斯福 州长可以走上一段距离,可以毫不费劲地站立很长时间。" 卢克自己的观察和专家的检查结果也差不多。他给罗斯福打过三次电话,拜访了 他很长时间。卢克写道:"我观察了他工作和休息的状况。我发现他的行动比较 敏捷,眼睛也比较有神,站得也很直。我发现他能够承受长期工作的压力。就我 看来,我认为他的承受能力比大多数比他小10岁的人还强。只是他的膝盖有点不 好。" 在一次突然的拜访中,卢克问埃莉诺,她认为富兰克林·罗斯福是否能够承受担 任总统的压力。 埃莉诺·罗斯福回答说:"小儿麻痹症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当总统也不可能要他 的命。" 随后,卢克在《自由》杂志上刊登了他对罗斯福健康状况的观察结论。《自由》 杂志当时售价5美分一份,是全国订阅量最大的大众杂志,西奥多·德莱塞、欧内 斯特·海明威以及威廉·福克纳常常在上面发表文章。卢克写道:"从专家的检 查结论和我的观察来看,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任何关于富兰克林·罗斯福身体 虚弱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对于罗斯福阵营来说,卢克的文章是非常宝 贵的。霍韦让人把这篇文章重印了20万份,给法利所收集的每个家庭地址都发了 一份。 整个1931年的秋天,法利和霍韦都在继续为罗斯福在代表中拉票。罗斯福其间回 到沃姆斯普林斯休息了一阵。后来,拉斯科布和肖斯又一次在党的政策纲领问题 上有所动作。在11月底的时候,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拉斯科布宣布,他正在19 28年参与过选举的9万名捐助者中进行民意调查,了解他们对于禁酒问题的态度, 并为1932年1月9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下一次会议作准备。3月5日的较量又重新 上演了一次。法利再一次利用他掌握的代表迫使拉斯科布再次让步。借助于南部 和西部的盟友,罗斯福牢牢控制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并设法让1932年民主党全 国代表大会的会址定在了芝加哥。这一次,亲罗斯福派再一次展现出了强大的影 响力。罗斯福坚定的支持者罗伯特·杰克逊被选为全国委员会的秘书长--这是 法利从拉斯科布手中夺过党的控制权的第一步,也是非常明显的一步。 1932年1月23日,星期六,罗斯福宣布参选总统--这个时间的选择经过了精心的 策划,足以保证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星期天晨报都会报道这个消息。当天,民主党 阿拉斯加党部对参加全国代表大会的六位代表下达了指示,为了团结一致,他们 必须都投票给富兰克林·罗斯福。阿拉斯加是1932年第一个选择大会代表的州。 为了让罗斯福高调当选,法利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在接下来的一周,华盛顿州的 民主党也给代表下令,指示他们投票给罗斯福,这样罗斯福就获得了所有16张选 票。 罗斯福早期取得的胜利使得他的对手也很快行动了起来。2月6日,阿尔·史密斯 宣布参选。史密斯说,他不会为了争取提名而开始选举攻势,"如果民主党全国 代表大会在经过仔细权衡之后决定让我参选,我才会去开始选举活动"。但是, 拉斯科布和肖斯开始了他们的反罗斯福行动,他们鼓励各州不给代表们下指示, 或者让他们支持民主党党内大佬所青睐的候选人。他们认为,在大会开始之前没 有办法击败罗斯福,但是可以想办法让罗斯福没法获得提名所需的三分之二的选 票。当法利在1月23日宣布罗斯福参选的时候,他曾表示罗斯福已经稳获678票, 这些票虽然很多,但是离提名所需的770票还差92票。如果反罗斯福的力量能够想 办法让罗斯福不在第一轮投票中胜出,他们就有办法让投票陷入僵局,让罗斯福 阵营接受妥协折衷的安排。这种看似合理的计谋使得党内某些被党内大佬所青睐 的人蠢蠢欲动。如果大会陷入僵局,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就可能被提名。 对于罗斯福而言,现在是一个气势问题:他是否可以很快就取得足够多的选票, 在别人插上一脚之前敲定胜局?在1932年,有17个州的党代表通过初选产生,而 其他各州则通过不同形式的会议决定。在华盛顿州之后,另外一个出炉党代表的 州是俄克拉荷马州。在该州的会议上,22名党代表得到指示:投票支持该州州长 比尔·默里。默里虽然完全没有可能赢得提名,但是他有可能分散罗斯福在西部 的选票。 法利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我们回忆起1932年的选举时,虽然3月29日可能还不是 整个竞选的转折点,但对于罗斯福的候选人提名竞争来说无疑是一个值得庆贺的 日子。爱荷华州投给我们26票,缅因州也投给我们12票。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 两个州相隔很远,它们的人民也持有互不相同的政治观点。当这两个州在同一天 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支持罗斯福时,就说明罗斯福已经获得了全国人民的好感。" 3月底,密苏里州和马里兰州的民主党代表们也在代表大会进行了投票。和预料的 一样,密苏里州派赴芝加哥的36人代表团支持他们所青睐的前参议员詹姆斯·里 德。在1928年的大选中密苏里州同样站在里德一边,但这次情况却有一些变化。 这一次里德是他的后台老板汤姆·彭德格斯特的掩护性候选人①。一名为罗斯福 打探情报的人给霍韦写信说:"彭德格斯特向我保证,他早已交代里德,一旦罗 斯福需要密苏里州的支持时,密苏里州就要转而支持罗斯福。"那时,彭德格斯 特已经承诺他将指示密苏里州代表团全部支持罗斯福。 马里兰州也如预料一样选择支持本州的候选人州长艾伯特·里奇。然而与里德和 默里不同的是,里奇很看重这次选举。他希望自己的参选会让全国代表大会的投 票陷入胶着状态。里奇从1920年起就担任马里兰州州长,他支持商业但同时却反 对政府干预经济,用他的话说就是:"尽可能让一切经济活动顺其自然、顺应规 律。"党内保守派人士都很器重里奇。正如《纽约时报》所评价的那样:"里奇 州长是反罗斯福力量所倚重的人物,他们希望他能拖住罗斯福向总统候选人前进 的脚步。" 马里兰州是第一个反对罗斯福阵营的州。但罗斯福失去的马里兰州的支持马上就 得到了弥补。因为阿肯色州参议员约瑟夫·鲁滨逊宣布退出竞选。鲁滨逊对支持 者说自己不想看到代表大会的投票再一次陷入僵局。如此一来,阿肯色州代表团 就没有事先选定的支持人选了,选票因此被分散。而由于罗斯福获得了该州多数 代表团成员的支持,根据集体投票原则罗斯福最终获得了该代表团的全部18张选 票。 随着竞选活动按照计划逐渐展开--实际上比计划的情况要好得多--罗斯福开 始考虑下一步方案。霍韦和法利都是难得的政治经理人,但却对制定政治纲领不 感兴趣。随着竞选的深入,这将成为很大的弱点。这时,山姆·罗森曼建议罗斯 福考虑在大学里寻找这方面的人才。他说:"你和大学教授们一向关系良好。如 果我们能组织一些大学教授为我们的竞选出力的话,他们应该能负责为您准备好 政治备忘录。如果您能和他们一起探讨,也许在讨论中就会产生一些有关政纲制 定的具体想法。" 这个建议激起了罗斯福的好奇心,他问罗森曼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罗森 曼举荐了哥伦比亚大学的雷蒙德·莫利。罗森曼介绍说:"他赞同您的社会哲学 和政治理想,而且写作风格清晰而有说服力。"罗斯福接受了这一举荐,但对罗 森曼说:"目前我们对这一决定要完全保密。你觉得我们能相信那些大学教授不 会向外界透露我们竞选计划吗?如果这个消息太早见报的话,对我们可能没有好 处。" 当晚在罗森曼推着罗斯福去他的卧室休息时,罗斯福已经拿定了主意。在他从轮 椅里挪到床上后,他对罗森曼说:"好吧,我们应该试试你的这个建议。" 雷蒙德·莫利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名政治学教授,他的研究方向是刑事司法。罗 斯福曾任命他为纽约州司法管理委员会委员,后来莫利有时会给罗斯福撰写司法 改革方面的政策发言。当时他与罗森曼是同事,所以罗森曼会推荐他也是很自然 的事情。在学术界,莫利更像是一个组织者和经营者而不是学者。用阿瑟·施莱 辛格的话说就是他后来成为了专家们的"表演指挥"--一个将他们的观点兜售 给政客的中间人。当罗森曼找到他时,他不仅欣然答应罗斯福的邀请,还推荐了 一些也愿意加入罗斯福团队的同事。另外两个被吸收的学界人士是雷克斯福德· 特格韦尔以及阿道夫·A·伯利。特格韦尔的专业方向是农业,他以其创新的思维 、清晰的思路而闻名,素来喜欢"震撼"他的听众,而且常常效果不错。伯利曾 被誉为神童,21岁就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1932年时,他刚刚37岁,是哥伦比 亚大学法学院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那时已担任法学院合作金融专业的常驻专 家。稍后,罗森曼和罗斯福的法律事务搭档巴兹尔·欧康纳也加入了这个专家团 队。罗斯福将这个团队称作他的私人顾问团。《纽约时报》记者詹姆斯·基兰发 表文章评价该团队为罗斯福的智囊团。罗斯福并没有让这个智囊团或者专家组的 成员为他提供新点子、新建议,而是让他们为他充实、理清并提炼他已有的观点 和纲领,那就是使用政府的权力来补救、纠正使国家遭受重创的经济问题。 罗斯福智囊团的第一个工作成果就是他于1932年4月7日发表的关于"被遗忘的人 "的演讲。罗斯福打算在由美国烟草公司赞助的国家广播公司的一个广播节目中 发表这一个长约十分钟的演讲。他告诉莫利自己想要一篇针对目前的经济问题的 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最终由罗斯福、莫利以及罗森曼在罗斯福家共同构思完成。 这次演讲是对经济保守主义者的一次重大打击。罗斯福批评胡佛政府对经济萧条 采取的措施治标不治本。他说:"这些措施只是为了求得短期的从上层开始的缓 解作用,而不是为了实现从底层开始的根本性的经济恢复。在当前这样的困难时 期中,更要求他们(胡佛政府)把注意力重新转到那些被遗忘的处于经济金字塔 底的人民身上,努力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这个演讲发表后的第二周,罗斯福就带着同样的观点参加了在明尼苏达州圣保 罗市举行的杰弗逊日纪念晚宴。罗斯福说当前经济问题已经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 ,他觉得国家需要"有想象力的、有明确目的的计划"。罗斯福于1932年5月22日 在佐治亚州的奥格尔索普大学进行了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的最后一次演讲。演讲 中,他责问道:"为什么一方面原材料大量闲置、工厂大量停产,另一方面整个 国家的人民却陷于饥馑、失业的境地?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如果一个措施失败 了,那就坦率的承认错误然后再接着尝试其他办法。但重要的是要有所作为。" 候选人提名投票开始在即,各派都嗅到了战争的浓厚火药味。这一年的全国代表 大会将在芝加哥体育馆举行。新近落成的体育馆气势雄伟使得近旁的麦迪逊花园 广场都相形见绌。它是第一个室内运动比赛场馆,从每个座位上都能清晰的看到 场上的比赛情况。这个体育馆总共可以容纳3万1千名观众,场馆里配有空调设备 ,这对于那些原本希望借酷暑高温来最终打破代表大会僵局的候选人们不是个好 兆头。 法利和霍韦在代表大会召开前一周就先期到达了芝加哥。他们负责为罗斯福建立 竞选总部、做代表们的工作以及密切关注代表大会三个重要委员会--规则委员 会、资格审查委员会、纲领委员会--的动向。因为罗斯福的阵营强大,他的势 力几乎控制了这三个主要委员会。但一切仍不是万无一失,法利就感觉他对1932 年的全国政界的情况已经有一些生疏,一个失误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弗林也说:"我们对全国政治没有经验。当我和法利动身去芝加哥时,我们都向 对方坦白自己对游戏规则还不大熟悉。" 很快,他们就暴露出了缺少经验的弱点。7月23日,法利召开了一次政策研讨会, 大约60名罗斯福阵营的党派领导人参加了这次会议。对于这次会议的情况,法利 后来回忆说:"我们还没搞清楚形势就发觉会议已经陷入了各种草率的、不明智 的提议中。"在参议员休伊·朗等人的鼓动及丹尼尔斯的参与下,这次秘密会议 竟一致同意谋求废除提名选举中的"三分之二"规则,而不顾其是民主党代表大 会最神圣的规章之一。这个原则是1832年安德鲁·杰克逊在创立民主党时就立下 的规则。法利说:"这件事就像是给了我迎面一拳,差点把我打蒙了。" 来自美国南部产棉地区的支持罗斯福的各个代表团都对这个提议大为不满。北卡 罗莱纳州参议员乔赛亚·贝利提醒罗斯福说他有失去整个南方的支持的危险。而 领导密西西比州代表团的帕特·哈里森则批评这一提议"鲁莽而愚蠢"。南部民 主党的老党员约翰·夏普·威廉也说:"南方各州一个世纪以来一直捍卫三分之 二原则,它们不可能放弃它。" 发现自己正面临阵营分裂的危险境地后,罗斯福很快妥协。法利以罗斯福的名义 向代表大会发表声名说:"我认为三分之二原则是不民主的,必须被废除。然而 这个问题是在各州向代表大会派出代表团之后才被提出的。我不能让自己或朋友 被人指责为没有公平竞争的精神,因而我要求我在芝加哥的朋友们停止废除这一 原则的行动,以保证这一大多数原则得以实施。" 代表大会的第一天并无实质性的内容,只是处理一些枝节问题。大会的现任主席 ,来自肯塔基州的参议员阿尔本·巴克利进行了一场长达2小时的主题讲话,这恐 怕是民主党代表大会历史上最长的主题发言。第一次的实力较量在大会的第二天 ,当大会讨论资格审查委员会的报告并准备选出一位终生主席的时候。路易斯安 那州、明尼苏达州以及波多黎各代表团的选举资格却遭到了反罗斯福势力的挑战 。如果在这场交锋中失败,不仅意味着罗斯福将失去50张选票,还会使整个代表 大会的形势变得不利于他。 在对三个代表团的选举资格审查中,资格审查委员会都通过投票来决定它们的选 举资格。这样代表大会里的派系"场斗"便开始了。路易斯安那州首先发难。一 向善于插科打诨的朗这次非常直接地发表了一通精妙的讲话。于是当书记员开始 宣布参加选举的州代表团名单时,芝加哥体育馆陷入了沉默。亚拉巴马州、亚利 桑那州以及阿肯色州为郎投了40张赞成票,而加利福尼亚州代表团有44票反对。 双方的票数一直交替上升,直到密歇根州、明尼苏达和密西西比州的投票使得郎 的得票开始领先。罗斯福的阵营得到了巩固。最后的结果是6383/4比5141/4,大 多数代表支持朗的路易斯安那代表团获得选举资格。法利后来说:"这是代表大 会上最关键的时刻。"随后,明尼苏达和波多黎各代表团都以更大的优势通过了 选举资格审查。 到选举终生主席时,罗斯福阵营牢牢把握着控制权。这个职位的候选人之一是罗 斯福的宿敌,拉斯科布的副手朱厄特·肖斯。参议员惠勒在代表大会召开数月前 就曾提醒罗斯福,如果肖斯当选为终生主席,罗斯福就"永远别指望成为总统候 选人了"。因此,罗斯福阵营选择了支持托马斯·沃尔什参选终生主席。沃尔什 曾主持过1924年的马拉松式的全国代表大会,当时他表现出绝对的公正。他还因 为在"茶壶丘"丑闻①调查中的表率作用和积极表现成为了民主党党员中的偶像 。选举进展缓慢而艰难,但罗斯福的阵营始终控制着局势。计完密歇根州的投票 后,沃尔什的得票开始领先,并最终以626∶528击败了肖斯。 大会第三天的议程是关于政纲的讨论。讨论的中心是至南北战争以来一直存在的 禁酒令问题。民主党内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向来分歧很多。保守派和自由派围绕 这个问题所展开的斗争使1921年的全国代表大会不得不就此问题投票表决多达10 3次。也正是围绕这个问题的斗争使阿尔·史密斯在1928年的竞选中落败。现在这 个矛盾又摆在了罗斯福的面前。当时也正在芝加哥召开全国代表大会的共和党人 们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了暧昧的态度,将它交由各州自己解决。伯克利在他所作的 主题讲话中讥讽道:"大家对它(禁酒令)的态度不能统一,各种意见混乱复杂 ,就像一堆碎木片。" 此时整个国家的气氛已经发生了改变,这可能是由于大萧条的影响。《文学文摘 》杂志所做的一份民意调查显示,除了堪萨斯州和北卡罗莱纳州之外,大多数州 的代表们都支持废除禁酒令。在民主党的初选中,保守派候选人面对自由派候选 人时都纷纷落马。一个很典型的例子说明了当时的形势:约翰·洛克菲勒一辈子 都主张禁酒,并且还资助了一个全国性的游说禁酒组织--"反沙龙联盟",但 现在连他也在呼吁废除禁酒令了。洛克菲勒说:"我坚信,宪法第十八条修正案 的好处将远远超过该修正案带来的负面影响。" 对于反罗斯福的势力来说,废除禁酒令似乎正是令罗斯福两难的好难题。罗斯福 的支持者大部分是传统的来自南部和西部的保守主义者。在全国都要求废除禁酒 令的大环境下,他是会选择支持废除禁酒令而得罪他的保守主义支持者,还是选 择继续支持保守主义者呢?在民主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政策纲领委员会提交的 政纲条款中有一条涉及到了这个问题。他们要求坚决支持废除禁酒令,而不主张 将问题交给各州自己解决。 罗斯福显然不想被牵扯进去。法利对支持罗斯福的代表们说:"你们自己决定吧 。"罗斯福也表示无论大会通过了什么样的政策纲领,他都会按照党的既定政策 进行选举。在接下来的自由投票中,民主党人投票通过了第934-213号决议,同 意支持废除禁酒令。《纽约时报》记者阿瑟·克罗克报道说:"今天早上,自由 主义占据了绝对上风。" 对阿尔·史密斯和里奇州长来说,关于废除禁酒令的投票重新点燃了他们竞选的 希望。他们都一反常态,亲自出现在了演讲台上,敦促大会出台一个代表大多数 的政策决议。史密斯高调夸张的表现--发自内心的真实表现--让那些最波澜 不惊的老成之人也大跌眼镜。当大家离开会场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勇 士"史密斯是否能够把这种情绪转化为实际的得票呢。大家都在期待将于下午开 始的推举总统候选人的会议。 会议开始后,罗斯福一直守在奥尔巴尼的电话机旁。霍韦和弗林用包厢里的直拨 电话和罗斯福随时保持联系,而法利则在大会现场继续团结各派力量。法利时不 时会带一些代表去包厢和罗斯福通话。弗林回忆说:"整天都有代表来和他通话 。"有时候,他们还会把电话的扬声器打开,然后罗斯福就会直接跟一个代表团 的代表们讲话(如"来自内布拉斯加的朋友们……"之类)。至此,谁是选举的 背后大老板已经一目了然了,所有的重要决定都在奥尔巴尼做出。弗林也说:"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发现罗斯福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不和他商量,我们不会 采取任何行动。" 提名大会于6月30日,也就是周四下午3点钟正式开始。有超过3000人的党代表和 候补代表在会议大厅济济一堂,等待着演讲的开始。由于法利的人掌握了组织委 员会,支持罗斯福的代表团被安排在了很好的位置上。支持罗斯福的组委会领导 阿瑟·马伦说:"我们让加利福尼亚州代表团坐在了纽约州代表团的后面,而他 们离得克萨斯州代表团非常远。"而走廊旁听席的安排归芝加哥市市长安东·瑟 马克管,他在那里安排的都是不支持罗斯福的人。最后,在获得大会入场券的25 000名观众中,罗斯福的支持者只有100人。 在工作人员宣布开始提名后,亚拉巴马州表示支持纽约州,接着罗斯福早年的政 治引路人,波基普西市法官约翰·麦克走上了演讲台,提名了罗斯福。当他的演 讲结束后,有34个州代表团以及六个准州代表团(当时美国一共有七个准州)涌 上了走道,大家都站起来为罗斯福欢呼。一个大大的支持罗斯福的条幅从大厅的 横梁上垂下展开,会场的管风琴奏起了罗斯福的竞选主题曲"起锚"。当时埃德 ·弗林正在霍韦的包厢里,听到了这个主题曲,他说:"这个歌太沉闷了,好像 在办葬礼。我们可不可以让他们奏一些欢快的曲子,比如'幸福时光今日重现' 这类的?"霍韦同意了弗林的观点并把这个意见告诉了会场的组织者。 从那个时候起,人们就把"幸福时光"与罗斯福和"新政"联系在了一起。这首 歌由米尔顿·艾格和杰克·叶伦为1929年的好莱坞音乐剧"追逐彩虹"所写,非 常传神地体现出了罗斯福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乐观主义精神。当代表们又跳又唱的 时候,罗斯福的长子詹姆斯·罗斯福加入了纽约州代表团的队伍,和他们一起参 加了游行。《纽约时报》记者雷蒙德·丹尼尔说:"他就像为本队射门得分欢呼 的大二学生一样兴奋。" 参议员汤姆·康纳利提名了加纳,会场奏起了"得克萨斯之眼"和"加利福尼亚 ,我来了"的曲子,来自得州和加州的代表们也开始绕场游行。然后,就是对阿 尔·史密斯的提名,会场上奏响了"纽约州的人行道"这首竞选主题歌,会场里 的所有人也都对这位党内的前领袖表示了敬意。《堪萨斯城报》的编辑威廉·阿 伦·怀特写道:"提名史密斯后的游行是这次大会中最隆重的。" 在提名史密斯之后,大会休会三个小时用晚餐。在休息结束返回大会会场的途中 ,法利特意去拜访了加纳的竞选总部,同加纳阵营在芝加哥的发言人萨姆·雷伯 恩交谈了几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交谈。法利以前也暗示过让加纳做副总统候选 人,现在他正式提出来了。他对雷伯恩说:"现在时机对我们很有利,我知道怎 么才能赢。" 雷伯恩问法利他们需要做什么。 法利说:"让得克萨斯代表团在第一轮投票中表示支持加纳,然后在结果出来之 前公开表示转而支持罗斯福。" 雷伯恩表示反对,他说:"从得克萨斯来的许多人从来都没有在全国代表大会上 投过票,他们应该先投几轮给加纳。你们能坚持几轮?" "三轮,四轮或者五轮。"法利说。 雷伯恩说:"那么,即使我们对副总统的位置感兴趣,我们也要先投几轮给加纳 ,况且我并没有说过我们感兴趣。" 当大会复会后,又有些人提名了6个被党内大佬所青睐的人。提名在凌晨3点钟结 束,最后一个被提名的是比尔·默里,俄克拉荷马州的代表们绕场游行14分钟后 ,提名程序结束。接下来是支持发言,反罗斯福派把这个过程拉得很长。对于法 利而言,他所掌握多数票使他能够掌握大会的支配权,但他不确定是应该先休会 还是直接投票。于是法利给奥尔巴尼打了一个电话。罗斯福告诉他:"直接投吧 。" 法利回忆说:"他的声音非常坚定,让人听起来感觉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凌晨4点28分,大会组织人员宣布开始投票。在这个时候,双方都希望能够摊牌。 史密斯认为罗斯福的支持者很不坚定,在第一轮投票之后他的支持者就会溃逃。 而法利则认为,由于各州代表已经认识到罗斯福的优势很明显,他们会随大流支 持罗斯福,因此罗斯福可能在第一轮就锁定胜局。 在奥尔巴尼的起居室里,罗斯福正聆听着会场里投票的情形,埃莉诺和萨拉也在 。年轻的埃里奥特坐在收音机旁睡着了,米西和格雷丝·塔利也在一旁睡着了, 罗森曼夫人坐在地板上打起了盹儿。罗斯福却没有一丝睡意,他想一边等待投票 结果一边看看他和罗森曼正在起草的答谢提名讲话稿,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其间,罗森曼离开了起居室去完成讲话稿的结尾部分。他回忆起自己将结尾部分 交给罗斯福审阅时的情景时说:"他只说还可以。" 第一轮投票很快就完成了。罗斯福的阵营很坚定,他的反对者们却仍然力量分散 。计票结果表明罗斯福获得了660票,比得票最多的竞争对手的票数还多两倍,但 仍需104票才能获得提名。史密斯得到201票,得票数第二。加纳获得90票,另外 6个被提名人瓜分了其余的选票。这个结果与法利所预计的几乎一样。他没预料到 的是,在计票结果公布之前没有一个代表团改变立场。他说:"我坐在那儿,希 望哪个州会改变立场,宣布支持得票数最多的候选人,但却没有一个州这样做。 我失望极了!" 第二轮投票于清晨5点17分开始直到8点05分才结束。因为许多代表团都要求单独 进行投票致使投票时间拉长,从而创下了这个最漫长投票的纪录。这一次罗斯福 得到677票,史密斯的得票降至194票,但形势仍处于僵局。此时法利在代表席中 的助手阿瑟·马伦提议休会。但罗斯福的反对者们觉得罗斯福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所以向大会施压要求马上进行第三轮投票。这种打口水仗的办法无法决定是否 要休会。沃尔什提醒马伦说如果他要求投票表决是否休会的话,可能会输给反对 休会的人并导致形势变得对罗斯福不利。马伦只得撤回了休会要求,大会开始了 第三轮投票。 芝加哥时间下午3点,加纳从华盛顿给雷伯恩打来电话,郑重地说:"山姆,我觉 得是时候结束战斗了。罗斯福才是候选人的最终人选。三次投票他的票数都最高 。我们可不能做使民主党丧失打败共和党良机的罪人。下一轮投票必须选出总统 候选人。" 雷伯恩和麦卡杜在召开各自代表团的内部会议讨论改变立场时都遇到了很大的阻 力。得克萨斯州代表团的一些顽固分子想继续这场选举斗争。最后,雷伯恩不得 不强迫代表们进行表决,以54∶51通过了支持罗斯福的提议。这令一些重要的得 克萨斯代表们十分不满。麦卡杜遇到的阻力更大。虽然他最终也使代表团同意支 持罗斯福,但却没有通过投票表决的方式。麦卡杜向雷伯恩建议说,当下一轮投 票开始时,加利福尼亚州将跟着得克萨斯州行动,让得州首先转变立场。但雷伯 恩说,这么做会让让他的代表团抵触情绪更大,因此希望麦卡杜也向他的代表们 宣布支持罗斯福的决定。 由于不知道这些动向,反罗斯福派对取得胜利越来越有信心。尽管休伊·朗努力 维持,但密西西比州似乎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分裂状态,甚至有传言说北卡罗 莱纳州和爱荷华州也将改旗易帜。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传言说贝克将成为双方妥协 后推出的候选人。罗斯福最亲近的一些朋友也还没有听说加纳倒戈的事,雷克斯 福德·特格韦尔和哈里·霍普金斯同乘一辆车来到了会场,他们的脸色阴沉,仿 佛是要去参加葬礼。 1932年7月1日,星期五,晚上八点刚过,会务人员就宣布进行第四轮投票。唱票 员首先宣布:"亚拉巴马州,24票支持罗斯福。"接下来是亚利桑那州,阿肯色 州。然后是加利福尼亚州。麦卡杜对大会主席汤姆·沃尔什说,他希望说明一下 加利福尼亚州的投票立场。当麦卡杜走向发言台的时候,整个芝加哥体育馆里一 片寂静。他说:"加利福尼亚代表团想在这里提名一位有足够竞争力成为美国总 统的人。我们来这里并不是想阻碍大会的顺利进行。"支持罗斯福的代表们都快 乐疯了。会场上奏起了"加利福尼亚,我来了"的旋律,接着又奏响了"幸福时 光今日重现"。得克萨斯州代表团也加入了游行的队伍。当会场终于恢复平静的 时候,麦卡杜接着说:"得克萨斯州和加利福尼亚州都是伟大的州,我们之所以 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我们认为这样最符合美国的利益,最符合民主党的利益 。加利福尼亚的所有44张选票都支持富兰克林·罗斯福。" 罗斯福在奥尔巴尼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子上,笑 着说:"麦卡杜这个老家伙真是太好了!"由于麦卡杜宣布得克萨斯州也将支持 罗斯福,僵局终于被打破。于是乎,大家都开始随大流了。当轮到伊利诺伊州发 言的时候,热尔马市长宣布伊利诺伊州和印第安纳州将共同支持一位候选人,所 有88张选票都将支持--"美国的下一位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接下来, 里奇州长宣布马里兰州将转而支持罗斯福。再后来,密苏里州、俄亥俄州以及俄 克拉荷马州都先后上台发言。当轮到最后几个州的时候,弗吉尼亚州州长伯德也 上台宣布该州将拥护罗斯福。 晚上10点32分,沃尔什宣布了最后的投票结果:罗斯福获得了945票,而拒绝退出 的史密斯仅获得了190票。"富兰克林·罗斯福获得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代表选票, 我宣布本届大会推举他为总统候选人。" 沃尔什接着宣布了一个让大家非常意外的消息。罗斯福发来电报说,他希望于即 日飞往芝加哥接受提名。当欢呼声逐渐平息,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会场奏响了 "基督战士向前进"的曲子--自从威廉·詹宁斯·布赖恩的全盛时期之后,民 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就再也没有奏响过这首歌。 巴尔的摩市《夕阳晚报》的记者门肯评论说:"罗斯福先生开始选举的时候,面 临着众多的不利因素。首先,是他自己的缺陷。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但是 同其他非常有魅力的人一样,他会让人觉得有些浅薄和琐碎。而在另一方面,他 还面临着更大的压力,那就是党内的不团结。"门肯说,芝加哥的赌庄甚至开出 了五赔一的赌注,赌里奇州长获得提名就将战胜胡佛,而罗斯福获得提名就将输 给胡佛。 罗斯福飞往芝加哥接受提名的举动让全国惊诧不已。从传统上来说,共和党和民 主党获得提名的参选人一般会留在家里,大会结束一个月左右就会有由一些社会 名流组成的代表团上门通知他代表该党参选总统。由于打破传统直接飞往芝加哥 ,罗斯福向人们展示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精神,这种精神正是当时处于沮丧情绪之 中的美国所需要的。此外,他还向世人展示了他的勇气和毅力。在1932年,乘坐 飞机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在那之前不久,美国著名的橄榄球教练克努特·罗 克纳刚刚在空难中罹难。当时的飞行导航系统还不发达,动力系统也比较原始, 飞行员遇到恶劣天气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从统计学上来说,在1932年乘坐飞机失 事的几率要比40年后大200多倍。 当时,美国的航空公司每天只有一班航班从奥尔巴尼起飞,终点是克利夫兰。为 了满足罗斯福的要求,航空公司从达拉斯到洛杉矶的航线上调来了一架福特5-AT 三引擎飞机。就像一位航空公司的发言人所说的那样:"现在人们都害怕坐飞机 。州长坐飞机可能会帮助我们建立一些信心。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愿意费事为他调 来一架飞机。" 和罗斯福同去的一共有13人,包括埃莉诺,儿子埃利奥特和约翰,米西·莱汉德 ,格雷丝·塔利,厄尔·米勒,格斯·根内里希,萨姆·罗森曼,再加上飞行员 和机组人员。一位飞行员回忆说:"我们周围有很多风暴,迎着风低空飞行是很 困难的,这架福特飞机在空中就像是一个气球。"由于恶劣天气的影响,飞行员 原准备在罗彻斯特迫降,但这时天气出现了些许好转,于是他们又继续飞行,并 于途中在布法罗市和克利夫兰市加油。下午4点30分,这架小飞机降落在了芝加哥 市的机场,从奥尔巴尼起飞后,这架飞机一共飞行了8个小时。在这期间,约翰· 加纳在欢呼声中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法利把支持罗斯福的代表们团结得很好 ,没有一个人在私下发牢骚。 下午6点刚过,大会主席沃尔什就把罗斯福介绍上了主席台,霎时间会场上响起了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富兰克林·罗斯福身穿一套蓝色西装,上衣翻领上斜插 着一枝玫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活力,头微微地昂着。这时,会场上又响起了" 幸福时光今日重现"。当罗斯福开始演讲时,会场上的3000人都站了起来。罗斯 福说道:"很抱歉,我来晚了。但是我无法控制风向,只能依靠着我在海军时学 到的知识判断风向。作为一个政党提名的总统候选人,在获得正式通知前就在全 国代表大会中出现是不同以往的做法,但我们要知道,现在本来就是一个不同以 往的时代。"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 在全国听众的关注下--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罗斯福的声音--他发表了一篇 充满自信、文采激昂的演讲。他的这种演讲早已为纽约的广播听众所熟悉。他说 道:"我打破了总统候选人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呆在家里等待几周之后接到 通知的陈规旧俗。破除陈规就是摆在我面前的任务,我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让我 们的党从现在开始起打破那些陈规陋习,把它们都留给共和党的领导们吧,他们 更乐于维持陋习,就让他们在保守中失败吧。" 罗斯福特意提到了党内希望坚持旧传统的经济保守主义者。他说:"我提醒那些 不敢正视未来,沉湎于过去的人,提醒那些没有认识到自己在新的时代中所肩负 的责任的人,他们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民主党人,但是他们实际上已经跟不上民主 党的步伐了。"(声嘶力竭的欢呼)"我们民主党必须是具有自由思想的党,必 须是行动周密有序的党,必须是具有国际视野的党,必须是为了美国绝大多数人 民的利益服务的党。" 他还讲到了美国政治中的进步主义。"现在,有一些名义上的共和党人不愿意昧 着良心任凭他们的领袖胡作非为。在这里,我要邀请那些名义上的共和党人加入 我们的行列。"罗斯福承诺说,进步主义的政府行为将有助于解决大萧条的根本 问题,能够有利于救济那些身处困境之中的人们。他列举了一长串应该实施的项 目:规范社会保障机制、提供公共项目的工作、减免税收、立法保障工作时间和 工资收入、住房贷款担保、农业补贴以及取消禁酒令。 无论对于在芝加哥体育馆的现场还是在家里通过收音机收听的民众,罗斯福的讲 话都紧紧地抓住了听众们的心,引起了人们的共鸣。他在演讲的结束语中说道: "在农村,在大都市,在小城市,在小村庄,数以百万的人正期待着有朝一日能 恢复他们原来的生活水平和精神世界。这些人的希望不能落空,也不应该落空。 "接着,他说出了那句著名的结束语:"我向你们保证,也向我自己保证,我将 为美国人民实施'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