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政府以高度清廉的形象开始了执政。首先是威尔逊夫人取消了就职舞会, 因为她觉得舞会与就职典礼这一严肃庄重的主题不相符合。然后,因为觉得太奢 侈,总统还取消了自己在切维柴斯乡村俱乐部的会员资格,尽管他曾是一个狂热 的高尔夫爱好者。随后,新任国务卿威廉·詹宁斯·布赖恩发起了葡萄汁外交时 代,他下令所有的宴会都禁止供应酒精饮料。威尔逊总统也发起了名为"新自由 "的运动,承诺要通过增大各州的权力、鼓励自由竞争、以及进行税率改革来" 释放人民的巨大能量"。但对于出生于弗吉尼亚州的威尔逊来说,"新自由"只 限于白人享有。作为扎卡里·泰勒之后第一位来自南方的美国总统,威尔逊一上 任就开始在政府里采取种族隔离政策。来自于南部的黑人共和党官员纷纷被解职 ,由白人取而代之。六个月后,政府里曾经一起共事的公务员们就发现他们被分 成了三六九等。曾支持过威尔逊的黑人政治家杜·博伊斯哀叹道:"美国历史上 第一次出现了在政府工作人员中公开实施包含着个人攻击和羞辱的种族隔离政策 。" 成为在野党16年后,民主党重新夺回了领导权。这次掌权的不再是老派的、出生 上流的、有钱的克利夫兰派民主党人,而是一个由代表农民利益的人民党员、城 市工人、中产阶级进步主义者和南方各阶层代表组成的联合体。与当年黑人支持 共和党是因为亚伯拉罕·林肯、黑奴解放以及南北战争一样,他们也出于相似的 原因支持民主党。民主党经常利用南方标签做宣传,在共和党陷入分裂的时候, "南方"就成为主旋律。 威尔逊选择了《罗利新闻与观察报》的人民党编辑约瑟夫斯·丹尼尔斯来领导海 军。他在南方声誉甚高。出于区域平衡的考虑,丹尼尔斯选择了罗斯福担任他的 副手。总统于1913年3月12日将任命提交参议院考虑。5天后,富兰克林得到了一 致赞成,被任命为海军部副部长。之前还焦急不安的等待最终结果的富兰克林马 上就宣誓就职了。他就职的那天是3月17日,正好是他的结婚八周年纪念日。他马 上给在纽约照顾孩子们的埃莉诺写了信: 亲爱的: 直到刚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我们的甜蜜纪念日。事实上,在经历 确认任命和宣誓就职的些许兴奋之后,我才开始意识到今天这个日子的真正重要 性。唯一的遗憾是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但无论如何,我非常想念你。 写这封信时,罗斯福正坐在叔叔西奥多16年前在海军部工作时曾用过的一张巨大 的桃木书桌前。这张制作精细的书桌最初的主人是内战期间的海军部副部长古斯 塔夫斯·福克斯。西奥多·罗斯福担任这个职务时已经38岁,而富兰克林此时才 刚刚31岁。他是海军部历史上最年轻的副部长,比丹尼尔斯部长年轻20岁,只有 多数海军将官的年龄的一半,比海军上将乔治·杜威年轻45岁。 1913年的政府机构还很精干,整个海军部只占用了老行政办公大楼中的两层,与 白宫毗邻。这栋"第二帝国"风格的楼房其实是美国镀金时代铺张的消费观念的 缩影。罗斯福位于三楼的办公室和与之相通的丹尼尔斯部长的办公室面积一样, 装修也大致相同。他们都喜欢有法式的大而重的门通向露台,可以在那里俯瞰白 宫的南草坪。 搬进办公室以后,富兰克林就写了一封信给母亲。信中写道:"亲爱的妈妈,我 现在还有些找不到头绪。今天我有超过一小时的时间都在签署文件。据说这些文 件都是应该签署通过的。我希望我不会为此而进监狱。"他不小心在信尾签上了 自己的全名。萨拉在回信中开玩笑说:"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请您别把 自己的签名写得那么小,很多政治家都有这个坏毛病。" 1913年丹尼尔斯和富兰克林掌管海军部时,海军部正主持进行海军武器现代化的 转型,但却掣肘于至1842年以来就从未改变过的管理体制。海军舰队共有259艘舰 艇,其中包括39艘战舰及重型巡洋舰。整个舰队有军官、士兵及海军陆战队员共 63000人,每年的经费有1亿4千4百万美元,占整个联邦政府支出的约20%。英国海 军部将它排在世界海军舰队的第三位(仅次于英国和德国舰队),但这个排位却 掩盖了大多数美国舰艇都设计落后的事实。舰队又分为三个部分(太平洋、大西 洋以及亚洲舰队),每个舰队都有各自独立的指挥系统。舰队里论资排辈,人员 的升迁速度很慢,而且还缺少像英国的第一海务大臣那样的掌控全局的指挥官。 海军的后勤装备还是海军部在帆船时代配置的,虽然存在很多问题,却有些积重 难返。整个海军部分为8个各自独立的部门:航海部、军械部、装备部、蒸汽机工 程部、基建和维修部、码头船坞部、贮备和会计部、医疗和手术部。每个部门都 由一位强势的人领导,他们只对国会负责,而不听命于海军部长甚至总统。各个 部门的头脑人物大多是在位多年的海军上将,他们各自为政,几乎没有部门整体 利益的概念。因此,权力交叉,工作重复的事情时有发生。各部门之间争夺拨款 ,矛盾重重,都坚决反对任何可能削弱自己权力的机构改革。 1903年,战争部长伊莱修·鲁特刚接手陆军时也面临同样的情况,他的改革使陆 军进入了新纪元。改革后,各个原本独立的部门领导,例如陆军副官长的权力被 分散,从而建立起了一个整体性的人员系统。这样一来,整个军队都归于战争部 部长任命的总参谋长一人领导。西奥多·罗斯福担任总统期间也曾试图在海军推 行类似的改革,却因为遭到国会里受海军各部门领导操纵的议员们的反对而失败 。 因为各个部门各自为政的状况,海军部被认为是政府里最难管理的部门。罗斯福 非常反对这种独立自治式的局面,这使各部门的工作目标经常互相冲突。1919年 他对立法会预算委员会表达了他的看法。但直到珍珠港事件之后他才得以把海军 部整个纳入他的掌控之下。 作为海军部副部长,罗斯福的职责其实并没有法令规定的范围。一般说来,海军 部部长负责与总统共同制定政策、与国会商讨提案、管理舰队。而副部长通常负 责管理海军在商业方面的事务、办公室的行政事务、管理地方文职人员以及负责 军购合同谈判。但据罗斯福说:"我几乎参与海军部的一切事务。"当西奥多· 罗斯福担任这个职务时,他曾在部长不在部里时当过一天家,并向海军准将杜威 发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命令。他命令杜威将舰队开入菲律宾群岛与西班牙舰 队对峙。而每当丹尼尔斯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都由富兰克林负责。他对将他与 西奥多进行比较的记者们说:"现在担任这个职务的又是一个罗斯福家族的人。 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罗斯福家族的成员的表现吗?" 丹尼尔斯和罗斯福是一对有些古怪的组合。但他们在威尔逊长达8年的总统任期里 却合作的很好。他们是互补的那一类搭档,罗斯福从丹尼尔斯身上学到了很多华 盛顿政坛特有的亲切热情的为人处世之道。事实上,丹尼尔斯是富兰克林的第一 位直接上司。是丹尼尔斯决定任命他为副部长;是丹尼尔斯将他带到华盛顿;也 是丹尼尔斯像父亲对待调皮的儿子一样原谅他的每一次出格之举。丹尼尔斯最初 的动机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除了地区的平衡,罗斯福这个姓在每一艘军舰 的军官起居室里都是一个受欢迎的、受尊敬的名字。除此以外,丹尼尔斯还意识 到,一个精力充沛的、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副手会让自己的工作轻松许多。虽然 当时他对富兰克林·罗斯福还没有太深的了解,但他从第一次与富兰克林会面就 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在富兰克林身上看到了民主党的未来。罗斯福也与他逐渐 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一直称丹尼尔斯为长官,一直记得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1933年当选总统后,罗斯福的第一个任命就是让丹尼尔斯担任驻墨西哥大使。 一直到1941年丹尼尔斯都担任着墨西哥大使的职务。 罗斯福在海军部副部长的职位上崭露头角。他挺拔、健壮、有口才、为人热情, 很讨人喜欢。丹尼尔斯说罗斯福是"他见过的最英俊迷人的小伙子"。与之形成 对比的是,丹尼尔斯是一个个头不高、身材发福、行动缓慢、不慌不忙的老人。 他的衣服总是有些皱巴巴的,但却是剪裁考究的南方风格。他的衬衣总是白色、 领带总是黑色;他的高帮皮鞋也总是擦得锃亮。 丹尼尔斯平常谦和的外表掩盖了他坚定的意志、广博的知识和过人的智慧。他是 个工作起来就不知疲倦的人;一个精明的、看人眼光独到的人;一个一直反对权 威的人。他总是怀疑那些将军们对他所说的话的正确性,而十有八九,他的判断 是正确的。丹尼尔斯有时候会像一头驴一样固执、一往无前。他上任后第二个月 就和海军最好的飞行员约翰·托尔斯一起参加飞行练习。他们驾驶的是一驾驾驶 舱为敞开式的75匹马力的飞机,时速为60英里。这是第一次有政府的高官乘坐飞 机。当威尔逊总统问他为何要冒险时,丹尼尔斯回答说他要签署命令派海军军官 驾驶飞机,而他"如果不自己亲自试试,就不能派任何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丹尼尔斯还和威廉·詹宁斯·布赖恩是多年的好友。他们是威尔逊内阁中最激进 的人物。他们共同为了普通民众的利益奋斗了17年,反对富豪和特权。他们追求 传统的、清教色彩的价值观。丹尼尔斯将这些理念带入了海军部,并因此激怒了 一些海军的高层人物。他还计划裁军,比起建造军舰和扩大军官队伍,他更关注 普通士兵的福利问题。 1913年的海军部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即将离职的塔夫脱政府的战争部长亨 利·史汀生曾说海军部是一个封内普丘恩为上帝,马汉为其先知的,充满个人崇 拜的地方,毫无理智的规章可言。这样的情况并没有让丹尼尔斯气馁。他将文职 官员管理军队定义为文职官员命令军队,一上任就在威尔逊的支持下实践了这一 理念。他取缔了插在他和各部门之间的由海军上将们组成四人顾问小组,将各部 门一把手的任期缩短为四年,并且要求从事后勤工作的军官们上舰代职。他四处 调研,视察海军的装备,还经常与参加检阅的普通士兵握手。此外,他还常常越 过海军的将领们直接命令舰队进行穿越大西洋的冬训。 丹尼尔斯还废除了海军旧式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制服以及工程技术军官的白制服, 建立了一个基于能力功绩的升迁制度。但他最大的心愿是破除军官和普通士兵之 间人为的壁垒。他让海军军官大学对普通士兵开放申请,在大学中聘请文职教员 。他还试图使每一艘战舰都成为海上的移动大学,让士兵们接受教育以更好地面 对退役后的生活。丹尼尔斯下令停止为军官供应酒精饮料,这不仅仅是由于他本 人信奉清教节欲禁酒的教规,更因为这是一种不民主的特权。他认为既然不允许 普通士兵在舰上饮酒,那么军官也不应该被允许。他还废止了给上岸休假的士兵 分发避孕套的旧俗。他认为这无异于鼓励士兵堕落。 当丹尼尔斯的这一系列禁欲禁酒的指示下达时,罗斯福正在西海岸视察。他全力 支持丹尼尔斯的指令。他说:"有关于禁酒的命令……总的来说是绝对正确的。 这么做需要勇气,虽然部长会因此受到一小部分人的埋怨,但从长远来看这么做 是值得的。"他没有就禁欲一事发表过任何评论。 最初罗斯福以为丹尼尔斯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乡巴佬,注定会被华盛顿的政客们打 败。但当他看到部长如何一步步掌握了海军部的权力,如何与国会里的各种委员 会的主席们交际周旋,如何与威尔逊在白宫亲密合作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观点 。而1913年春天发生的两件事让罗斯福更坚定地认识到丹尼尔斯的过人之处。第 一件事是有关部长对军队的权威性。加利福尼亚州在那一年刚刚通过了法案禁止 日本人在加州拥有土地。5月9日,日本政府向华盛顿提出了严重的抗议,而威尔 逊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这一姿态让日本人大为光火,两国关系迅速恶化。军 队的高级将领和海军将领们都认为战争将不可避免。5月14日,由杜威将军主持, 陆军参谋长伦纳德·伍德任副主席的陆军和海军联席会议一致通过决议,命令海 军迅速调集远东舰队位于长江军港的三艘大巡洋战舰至菲律宾群岛,并派增援力 量至夏威夷群岛和巴拿马群岛。战争部部长林德利·加里森于5月15日也批准了该 协议。第二天,纽约的新闻报纸就纷纷开始报道关于陆军和海军正在备战的消息 。 丹尼尔斯被激怒了。他并没有签署命令同意这一决议。实际上,他是反对这一决 议的,他认为军队将领们向媒体泄露这一消息就是要逼迫他同意这一决议。他告 诉自己的作战部副官,海军少将布拉德利·菲斯克,没有他或者总统的命令谁也 不许调动战舰。丹尼尔斯说他并不认为战争不可避免,海军的这一动作会破坏两 国通过谈判解决争端的努力。他还说,他认为联席会议委员会已经越权,但他仍 然会将这件事交给总统裁夺。 威尔逊在这件事上支持丹尼尔斯,争论本该到此结束,然而,军队将领们已经习 惯了以往与塔夫脱和西奥多·罗斯福相处时专横的方式,纷纷为他们的决定辩护 。这一次威尔逊采取了强硬的态度。他对菲斯克说,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而 不是挑战命令。总统继而命令陆军和海军联席会议委员会在没有他的授权的情况 下不得再举行会议。战争的危机最终解除了,联席会议在之后的两年半时间里一 直没有重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燃到美国,丹尼尔斯才批准它重新开始 运作。 第二件让罗斯福对丹尼尔斯刮目相看的事是维护海军部在军购合同上的权威性。 丹尼尔斯十分憎恶垄断,而美国的钢铁公司在海军军购合同竞标上的串通一气让 他尤为痛恨。罗斯福后来一直乐于回忆这一段往事。丹尼尔斯与来自伯利恒钢铁 公司、卡内基钢铁公司以及米德韦尔钢铁公司的代表们谈判时,罗斯福也在场。 当时,每个公司递交的为建造亚利桑那号战舰供应所需装甲钢板的标书的报价都 一样。丹尼尔斯将标书都扔掉,要求这些公司第二天再递交一个包含新报价的标 书。罗斯福回忆起当时那些公司沮丧的样子和丹尼尔斯愉快的表情时说:"他的 话真解气!"但第二天中午那些重新交来的标书上仍然都是一样的价格。丹尼尔 斯再次将那些标书扔了出去,并让罗斯福乘最近的一班火车去纽约,与刚到美国 的英国钢铁集团总裁约翰·哈特菲尔德爵士会谈。哈特菲尔德提交了一个低得多 的报价。丹尼尔斯后来向国会汇报说海军因此节省了1110084美元。 在初到华盛顿工作的6个月里,罗斯福过着单身汉的生活。他一开始住在威拉德酒 店,后来又搬到了离办公室只有一个街口的波瓦坦酒店。他加入了各种各样的高 级俱乐部,并为此支付大量会员费。埃莉诺先是和孩子们住在纽约,然后又到坎 波贝洛岛避暑。富兰克林于7月4日独立日的那个周末去看望了他们。他命令海军 最大的战舰之一,22000吨的"北达科他"号从缅因州的东港起航,驶往海峡对面 的坎波贝洛岛参加独立日庆典。罗斯福在岛上招待了舰上的军官。与军官们一起 享受过宴会和庆典后,罗斯福登上了舰艇。事前他对船长说他不会穿正装上舰, 但希望能得到与其身份相称的17响礼炮的礼遇,以满足坎波贝洛岛的亲朋好友的 期待。 之后,罗斯福登上弗卢塞尔号驱逐舰,命令它驶向弗伦奇曼湾附近的海军基地, 他开始对那里进行视察。弗卢塞尔号驱逐舰由小威廉·哈尔西上尉指挥。罗斯福 要求哈尔西同意让他驾驶舰艇通过危险的卢贝克海峡。哈尔西答应了罗斯福的要 求,但却有些担忧。因为驾驶一条重达700吨的全速前进的驱逐舰比驾驶一条普通 的小船要复杂得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导致严重的事故。当罗斯福驾驶着舰艇 拐过第一个弯时,哈尔西看到他回头目测了一下船尾摆动的角度。这时哈尔西就 放心了,他已经知道罗斯福能驾驶这艘军舰。 回到华盛顿之后,罗斯福很不喜欢那里潮湿闷热的天气。此时国会和最高法院都 已经休会了,各个行政机构还是要照常工作。7月底他写信给埃莉诺时说:"我和 部长每天就像黑奴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信里还提到丹尼尔斯计划去度假两周 ,将把海军部的事务交给罗斯福全权处理。罗斯福说:"他让我代他行使一切权 力,还说在决策方面他会帮我。" 埃莉诺回信说:"我觉得他能让你决定处理一切事情很了不起。这表明了他对你 的信任。" 罗斯福也非常高兴。他在给哈佛旧友的信中说:"我觉得我的职业和兴趣结合到 了一起。"此外,罗斯福在社交上也很成功。后来每当他回忆起华盛顿社交界时 总爱说华盛顿社交界有三种代表性的地方:酒吧、沙龙和萨乐美。酒吧间是开怀 畅饮美酒的地方;沙龙是艺术家和知识分子谈天说地的地方;萨乐美是罗斯福自 己给它的称呼,他用"萨乐美"来指那些乐曲低回、帷幔轻垂、美女如云的大宅 。罗斯福在这三种地方都颇受欢迎。 事实上,华盛顿社交界的人士都很愿意结交这位来自罗斯福家族的威尔逊内阁要 员。他英俊潇洒、性情随和、开朗大方。这些性格使人们都喜欢邀请他同进晚餐 。后来成为国务卿的班布里奇·科尔比也曾评价说:"他是我在华盛顿见过的最 英俊迷人的男士。" 富兰克林·罗斯福还成了表亲艾丽斯和尼古拉斯·朗沃思夫妇的座上宾。他们夫 妇是华盛顿共和党人圈子里时尚的领军人物。他们被辛辛那提州的选民们抛弃, 处于被政治流放的境地,被迫离开国会休息两年。然而,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他 的好客与热情,也没有使他停止举办那些使他们在华盛顿名气大噪的宴会。就这 样,罗斯福成为了各种各样的晚宴、舞会、聚会的常客,并时常回请他的朋友们 。 罗斯福午餐时常常去大都会俱乐部或者陆海军俱乐部用餐,这两个地方都离他的 办公室很近。一周里,通常是周末时,他还会去打几场高尔夫球。罗斯福一生都 很喜欢打高尔夫,并擅长打长球。 1913年秋天,埃莉诺和孩子们搬去华盛顿和富兰克林团聚。他们搬进了一处四层 楼的砖结构连排别墅。这处位于N大街1733号的房子属于埃莉诺的姑姑巴米耶。巴 米耶在丈夫--谢菲尔德·考尔斯海军少将在华盛顿任职期间买下了这处房子。 西奥多·罗斯福担任总统期间,每次埃莉诺和富兰克林来华盛顿探望都住在巴米 耶家。西奥多本人也曾于1901年继任总统后,麦金利总统遗孀还未搬出白宫之前 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由于后来西奥多仍常常到巴米耶家做客,这栋小楼曾被 称作"小白宫"。埃莉诺和丈夫都很喜欢这处房子。 埃莉诺带着三个孩子、四个仆人、一个保姆、一辆汽车和一个司机住进了这个新 家。四年后,因为另外两个孩子的降生,他们搬进了一所更大的房子。这所房子 有60英尺宽,也是巴米耶的房产。富兰克林和埃莉诺一直负责两处房子的所有开 销,但却不必支付租金。巴米耶和丈夫当时住在康涅狄格州,很愿意将自己在华 盛顿的房产交给亲戚居住、打理。同时,罗斯福将他位于纽约的房子租给了后来 成为摩根财团董事长的托马斯·拉蒙。 1913年,联邦政府根据宪法第16次修正案开始征收收入所得税。当时的起征税率 是1%,针对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公民的最高税率是6%。对股息等红利不征税。 根据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缴税情况,我们可以推算,他在华盛顿时每年的收入大 约是2万美元多一点。除了担任海军部副部长的工资收入和来自于纽约房产的租金 收入,其他都来自于投资红利。他所上缴的个人收入所得税为不到200美元。 担任海军部副部长职务期间,罗斯福与路易斯·霍韦建立起了进一步的长久的友 谊。罗斯福宣誓就职两天之后就邀请霍韦加入海军部。他在给霍韦的信中写道: "亲爱的路德维希。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欢迎你于4月1日穿上新军装来海军部 报到,一份年薪2000美元的工作正等着你。"霍韦马上回电报告诉罗斯福自己接 受这个职务。事实上,这一切令霍韦喜出望外,他从没找到过一份如此高收入的 工作。他立马带上家人奔赴华盛顿,在P大街1800区租下一套公寓,离罗斯福家仅 两个街口。每天早晨8点15分,霍韦都会准时到罗斯福家叫他,然后和他一起步行 上班。罗斯福的儿子埃利奥特曾回忆说:"每天早晨都看着父亲大步走向办公室 的方向,霍韦快步跟在他身边。他俩儿就像是要去与巨人战斗的唐吉坷德和桑丘 。" 霍韦的作用并不只限于一个秘书。后来他曾开玩笑说初到华盛顿时,他对这个城 市一无所知以至于开始几天他只能做做用吸墨纸将罗斯福的签名吸干这一类简单 的事情。但几周之后他就完全胜任了他的工作。他和罗斯福成为绝佳的两人组合 ,一起推进罗斯福的事业。正如一位传记作家所言,罗斯福和他就像是一对网球 双打组合,他们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为白宫。对于霍韦来说,这个目标很容易确 定,因为他喜欢权力。埃莉诺后来也慢慢开始喜欢霍韦,她说:"路易斯是一个 权力欲极强的人,如果他自己不能亲手掌握权力,他就会寻求通过他能影响的人 来获得它。"对于罗斯福来说,他在霍韦身上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霍韦甚至没 有自己的日程。资深记者约翰·冈瑟的评价最为贴切:"如果罗斯福支持邪恶的 话,路易斯·霍韦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 表面上,霍韦的工作主要负责劳工关系、特别调查及演讲稿撰写。但实际上他还 负责政治赞助、罗斯福的人际联络、安排罗斯福的各种约会、为关系户谋职以及 时机成熟时建立起反对塔曼尼协会的组织。他为罗斯福拟出各种可以倡导的计划 ,并在出现错误时代他承受责难。他能老练地处理办公室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和矛盾。丹尼尔斯对他的评价是:"他熟悉海军部里、政府里以及政坛上各种暗 礁险滩。他在各种事情上都能给罗斯福以很好的建议。他唯一的野心就是帮罗斯 福的事业掌舵,那样就可以做个乘风破浪的弄潮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罗斯福的 事业中,为了把罗斯福送上白宫的宝座,他可以把一切人,包括我和威尔逊踢到 一边。" 罗斯福从来都不喜欢文书工作。他擅长抽象思维和总结,能快速果断地作决定, 但不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文字工作是霍韦的强项。他阅读速度快,笔头也快, 文章思路清晰、有说服力。他具有新闻记者的特长,善于从一大堆繁杂的资料中 找出重点,并且善于将枯燥的数据和事实写得生动有趣。这些都令罗斯福非常欣 赏。另外,霍韦尖刻的幽默感、对所谓虔诚的不以为然的态度以及他的愤世嫉俗 也都十分吸引罗斯福。罗斯福给霍韦的私人信件里常常会与他开开玩笑。除了工 作,罗斯福自己也从霍韦身上获益匪浅。霍韦对生活的深刻洞鉴正是罗斯福所缺 乏的。他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对生活的认识与罗斯福分享,使罗斯福变得更老练 成熟。弗朗西丝·珀金斯曾说罗斯福在哈佛没有接受到政治方面的教育,而路易 斯·霍韦无疑给他补上了这一课。 霍韦比罗斯福年长,他常常直呼罗斯福的名字,并且会很直率地指出罗斯福的错 误。很少有人敢像霍韦那样对罗斯福说话。有人甚至听见霍韦在电话里训斥罗斯 福,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罗斯福大嚷:"你这个笨蛋!你不能那样做!就是不能! 如果你那样做了,你就是个傻瓜,是个头号大白痴!"霍韦自己也曾笑言他在华 盛顿的主要职责就是"帮助罗斯福走稳每一步"。罗斯福也经常会毫不犹豫地接 受霍韦的建议。 作为海军部副部长,罗斯福对威尔逊政府的政策决策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力。但他 在海军部却是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在华盛顿任职的8年间,他了解了国家政治 的核心和真实状况。在丹尼尔斯和霍韦的指导下,罗斯福开始正确认识民主党内 部存在的差异;开始认识到照顾地方政治家利益的必要性;开始了解小恩小惠和 公众姿态的重要性。霍韦还教罗斯福如何与劳工组织相处。作为副部长,罗斯福 要负责海军里大量地方雇员的工作,这些雇员分布于各个海军基地,数量有好几 万之多。霍韦一直要求罗斯福亲自处理劳工事务。他总是把工会领袖和工人代表 们请进罗斯福的办公室与"老板"面谈。罗斯福也总是能耐心听取工人们的意见 。他对工会发言人说:"我想让你们知道,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我的办公室。我们 可以一起讨论问题。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实际情况,让我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 让海军部里那帮生硬古板的官员们很是不安和尴尬的是,海军部副部长的办公室 变成了工人们的申诉办公室。罗斯福总是很重视劳工问题,在他职权范围内尽一 切可能为工人们排忧解难。丹尼尔斯后来回忆说:"工人们都喜欢他(罗斯福) 。" 罗斯福与工会领袖的接触和相处也是对他的政治教育的补充。很多当时和他一起 工作的工会领袖后来都成了他的终生好友和支持者。1920年他卸任海军部副部长 职务时,最令他骄傲的一点就是在他的任期里从没发生过罢工等劳工问题。埃莉 诺后来曾说正是路易斯·霍韦的帮助才使他的丈夫很好地处理了劳工问题并使他 从一个讨人喜欢、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变成了一个老练而精明强干的政治家。 在任职期间与国会的相处也对罗斯福大有裨益。罗斯福认识到对于国会的议员们 来说,对个人恰到好处的恩惠和帮助比令人信服的论争和对党派的忠诚更受欢迎 。宪法赋予国会议员们干涉各政府部门事务的权力,对海军部也一样。在处理诸 如士兵要求提前退役,要求给予退役津贴,要求免受处分这类的事情时,如果有 国会议员说情,罗斯福总是会尽力对那些合理的要求给予照顾,当然有的时候那 些要求并不怎么合理。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共和党籍参议员亨利·卡伯特·洛奇就曾为侄子升职的 事找到罗斯福。由于这个人同时也是国会里的海军事务委员会的高级成员,罗斯 福答应了他的要求。还有一次,来自马萨诸塞州的国会议员乔治·廷克汉姆找到 罗斯福,要求让一位叫约瑟夫·保罗·祖卡乌斯卡斯的士兵提前退役,原因是一 位拳击经理人看上了他,认为他很有前途。罗斯福很快批准了他退役。后来祖卡 乌斯卡斯成为了职业拳王。在罗斯福就任总统数年之后,他曾对弗朗西丝·珀金 斯提及这样的事,他说他认为国会议员们最希望的就是你对他们的个人问题的充 分理解,而并不在于太多的恩惠。给他们一点恩惠和帮忙,让他们称心如意,再 在公开场合表示和他们的友谊,这样就能让一个政治领袖和他的手下们关系牢固 ,友谊长存。 其他的一些海军部事务也培养塑造了罗斯福。在他任职期间,海军多次被要求出 兵维持加勒比海域和保护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1914年的一个下午,威廉·詹宁 斯·布赖恩怒气冲天地冲进罗斯福的办公室,冲着他大喊道:"我要一艘战舰。 海地的白人正遭受屠杀,我要求你必须在24小时之内派一艘战舰过去保护他们。 " 罗斯福告诉布赖恩他不可能做到。他说:"我们的战列舰都在纳拉甘西特海湾, 即使全速前进也要至少四天才能到达海地。但我们有一艘炮舰在关塔那摩附近,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命令他在8小时之内赶到海地。" 布赖恩回答说:"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正准备离开的布赖恩回过头又对罗斯福 说:"罗斯福,我说战舰时,并不是用的准确术语。我是指任何可以浮在海上的 装配枪械的东西。" 当时海地的国家财政正陷于崩溃,法国和德国都威胁说要保护自己国家投资者的 利益。海地政府一开始拒绝了美国的援助,但紧接着就发生了暴动和革命。1915 年威尔逊命令丹尼尔斯派海军干预。海军被派往从关塔那摩到太子港一带的地区 维持秩序,此后美国就成为了海地的保护国。丹尼尔斯强烈反对对该国的长期占 领,罗斯福也逐渐接受了丹尼尔斯的观点。在罗斯福1933年的就职演说里,他将 这种观点演绎为对拉丁美洲的"好邻居"政策。最终,美国于1933年12月在蒙得 维的亚加入了西半球联盟,与其他国家共同宣誓:"任何国家都没有权力干涉另 一个国家的内政外交。"第二年,美国正式宣布放弃普拉特修正案所规定的干涉 古巴事务的条款,罗斯福还在美国占领海地19年后,撤回了最后一支美国海军军 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