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米利安·亚历山德罗维奇·沃洛申每次来到巴黎,总在女画家科鲁格利科娃拨给他的一间工作室里安身,这间工作室坐落在艺术家们选中的蒙帕纳斯区中心的巴松纳德街上。工作室里悬挂着埃及女王塔娅赫的一幅画像,画像下面有一张狭窄的沙发,马克斯(所有的人在认识他之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这样称呼他)常在沙发上盘腿而坐,在一只手提香炉里点起一种东方的松香,用酒精灯煮土耳其咖啡,阅读关于亚述艺术的书籍,以及有关共济会或立体主义的书,还要给莫斯科的报刊写些诗歌和关于展览会以及主要演员的通讯。他在工作室的门上写道:“叩门时请高声通报叩门者姓名。”不过他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只有一个罗马尼亚哲学家叩门的时候他才不去开门,因为这位哲学家总是要求他的著作尽快在彼得堡出版,还要求沃洛申预支给他一百法郎的稿费。 左:1916年特·伊·索里克与伊琳娜·爱伦堡在尼斯。 中:马克斯·沃洛申在巴黎。 右:马克斯·沃洛申画像,巴·库斯托基耶夫画。 安德烈·别雷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他觉得沃洛申是一个标准的巴黎人——这是根据他对法国文化的精通和他的外表得出的结论:一撮修剪得整齐别致的胡子,一顶大礼帽,还有他的风度,由于我是在巴黎认识马克斯的,因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当作一个巴黎人;我觉得他倒像一个俄国的马车夫,而且与其说他有一部激进社会党人的胡子,还不如说他有一部马车夫的胡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巴黎人的胡子开始匿迹,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激进社会党人出于对高尚的19世纪传统的敬意,仍留着大胡子)。不错,俄国的马车夫不戴大礼帽,这是法国马车夫戴的,但是大礼帽戴在马克斯又长又密的头发上的确很像马戏团的道具。 沃洛申在巴黎不仅以一个俄国人闻名,还以一个头等俄国人闻名;他爱向法国人描述纵火自焚的分裂派教徒、莫罗佐夫或里亚布申斯基的怪癖、恐怖分子、彼得堡的白夜、“红方块王子派”的画家、古罗斯假托神命的先知。据安德烈·别雷说,在莫斯科马克斯曾因他所描述的下列事件而名噪一时:无政府主义者向法约餐厅投掷的一枚炸弹,饶勒斯的能言善辩,列米·德·古尔蒙(1858—1915,法国作家、评论家)的渎神罪,著名的数学家彭加勒,同年轻的里什宾共进早餐。沃洛申的听众到处都有,而他又善于并喜欢谈天说地。 孩子们玩的游戏不下数百种,有的颇费脑筋,有的非常简单,这不会使任何人感到惊奇;但是有些成年人,特别是作家和艺术家,直到暮年还保留着对游戏的喜爱。高尔基说,契诃夫常坐在椅子上用帽子捕捉太阳的“光点”。毕加索酷爱描绘马戏团的小丑,常常以一个业余的斗牛士的身份参加斗牛。诗人奈兹瓦尔编了一辈子的星占表。巴别尔总是躲着大家,这并不是因为别人会妨碍他的工作,而是因为他爱捉迷藏。马克斯常常想出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故弄玄虚;把普希金的某些不大为人所知的诗作寄给编辑部,并断言它们的作者是药剂师西沃拉波夫;他送给一个大叫大嚷地说要服毒自杀的姑娘一包泻盐,并对她说这是一包印度尼西亚的毒药;他甚至在工作的时候也做游戏;他有一篇名叫《阿波罗和耗子》的论文,这篇东西除了称之为游戏之外就无以名之。他的博学多识是世所罕见的;他能在国立图书馆里从早晨一直坐到晚上,他所选的书也很出人意料:有时候是克里特岛上的出土文物,有时候是中国的古代诗词,有时候是朗之万对气体的电离作用的研究著作,有时候是圣茹斯特的作品。他是一个大块头,体重一百公斤;他可以像一尊活佛那样坐在那里传经布道;但是他却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在做游戏。他走路的时候微微跳动;甚至他的步态也可说明他的为人——他在言谈中、诗作中和生活中都是一跳一跳的。 他曾把疑虑重重的彼得堡文学界狠狠地愚弄了一番,或者如现在所说,取笑了一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一个名叫切鲁比娜·德·加布莉亚克的有才能的年轻女诗人。《阿波罗》开始发表她的诗作。谁都没看见过她,她只不过常常给杂志的编辑马科夫斯基写信,他背地里爱上了她。切鲁比娜说,她的祖籍是西班牙,曾在一所天主教修道院受过教育。切鲁比娜的诗博得了勃留索夫的称赞。所有的高峰派诗人都希望见到她。她有时候给马科夫斯基打电话,她有一副悦耳的嗓音。谁也不曾怀疑到,根本就没有什么切鲁比娜·德·加布莉亚克,有的只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有才能的女诗人伊·伊·季米特里耶娃,她写诗,而沃洛申则帮助她愚弄彼得堡的诗人们。古米廖夫也爱上了切鲁比娜,而马克斯却不过是逢场作戏。气愤的古米廖夫要跟马克斯决斗。马克斯叙述道:“我朝空中开了一枪,可我不走运——我在雪地里丢了一只胶皮套鞋……”(伊·伊·季米特里耶娃日后继续写了一些好诗。萨·雅·马尔夏克在临终前不久曾要我去看他。他向我谈起伊·伊·季米特里耶娃的遭遇,据他说,在20年代,他曾和伊丽莎白·伊万诺夫娜一起为儿童剧院写过几个剧本——《猫屋》,《公山羊》,《懒汉》等。这些剧作均由两位作者共同署名发表。后来伊·伊·季米特里耶娃被流放到塔什干,1928年在那里去世。剧作再版时,她的名字不见了。萨穆伊尔·雅科夫列维奇感到苦恼,因为苏联读者不知道伊·伊·季米特里耶娃,即过去的切鲁比娜·德·加布莉亚克的命运和创作。他跟我商量,他该如何是好,于是我便在此插入这几行话,聊以尽到我对萨·雅·马尔夏克和我年轻时曾醉心于其诗作的切鲁比娜·德·加布莉亚克二人应尽的双重职责。) 沃洛申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他每次前来都要说一个新的故事。他非常厌恶香蕉,因为——这是某一位澳大利亚的研究家考证出来的——害了亚当和夏娃的那只苹查根本不是苹果,而是香蕉。他曾在塞恩街上的一家古玩店里发现了犹大所得到的30个银币之中的一个。18世纪的作家卡佐特在1778年曾预言,孔多塞(1743—1794,法国启蒙哲学家、数学家、社会学家)将在狱中服毒自杀,以免上断头台,而沙姆福尔(1741—1794,18世纪的法国作家)则因害怕被捕而割破自己的血管。他并不需要别人相信他的话——他只不过在做有趣的游戏罢了。 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物,并寻找他们的共同点;他向阿·瓦·卢那察尔斯基证明,立体主义同工业城市的兴起有关,这不仅是一种艺术现象,也是一种社会现象;他拥护那些最极端的流派——未来派、光线派、立体派、至上主义派,和考古学家交朋友,他可以一连几个钟头大谈其弥诺斯时代的花瓶、古代俄罗斯的咒语、普希金的一行诗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喝醉酒,也没见到过他堕入情网或当真动了肝火(他很少生气,生气的时候总是尖声大叫)。他不断地把新人引入文坛,帮助别人举办展览会,向俄国刊物的编辑部推荐年轻的法国作者,向法国人证明,他们必须看看新涌现的俄国诗人们的作品的译文。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曾告诉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曾受到马克斯的鼓舞。沃洛申一下子就肯定并爱上了年纪轻轻的马林娜·茨韦塔耶娃的诗,他对她很亲切。在艰苦的内战时期他收容过迈娅·库达绍娃,她用法文写诗,后来成了罗曼·罗兰的妻子。 他的衣着很特别(大礼帽与其说是一顶帽子,不如说是一块装装门面的招牌)——一条丝绒裤,而在考特贝尔时还穿一件小褂子,他一本正经地称它为“长袍”。大家都暗暗地笑他;萨沙·乔尔内写了一首关于《瓦克斯·卡洛申》的诗,但是马克斯并不见怪。有一个一跳一跳的马克斯,他说艾菲尔铁塔是按照古代阿拉伯的一个几何学家的图样建成的。还有另一个马克斯——他和母亲(她名叫普拉)一同住在考特贝尔;这第二个马克斯曾在艰苦岁月里喝过稀粥。熟人和半生不熟的人都能在他家里找到一个栖身之处;他一生中帮助过许多人。〓 马克斯的眼睛是和蔼可亲的,但是有一种心不在焉的神情。许多人认为他是一个无动于衷的、冷冰冰的人:他对生活感兴趣,但却是个旁观者。也许曾经有过一些真正激动过他的事件和人物,但他却不愿谈起;他把所有的人都看成自己的朋友,其实他没有一个朋友。 他还是一个画家:画水彩画——他画的考特贝尔四周的群山都具有“艺术世界”的一种特定的风格;他能在一天之内画五幅水彩画。但他喜爱与他所作的水彩画不相似的绘画。在他的诗里有许多绘声绘影、活灵活现的描写;他正确地看出了: 巴黎在雨中盛开, 宛若一株灰色的玫瑰…… 他对巴黎还作了这样的描写: 褪了色的镀金层上铁锈色的斑点, 灰色的天空,还有树枝编成的篱笆—— 像一条条晦暗的静脉呈蓝黑色。 对考特贝尔的描写是: 烧焦了的、赤褐色的野草。 碘酒色的田亩和胆汁色的斑点。 起初我很尊敬沃洛申,就像一个小学生对一个有经验的大师。后来我对他的诗冷淡下来;我开始觉得他的那些谈美学问题的论文就像教堂里的把戏:我在寻找真理,可他却在做孩子的游戏,这使我生气。 在他的游戏之中有一种人智学游戏。安德烈·别雷曾长期相信施泰纳(1861—1925,德国神秘主义哲学家,人智学的创始人),就像一个信奉天主教的老太婆相信罗马教皇一样。而马克斯却总是一跳一跳的。他到巴塞尔市附近的多尔纳去了,几个人智学学者在当地修建了一座庙宇似的东西。战争开始了;多尔纳在中立的瑞士境内,靠近阿尔萨斯的边界。“庙”(我还记得,我在和马克斯谈话的时候总是说“你的神庙”)的修建者天天夜里听见炮声,安德烈·别雷和沃洛申也在其中。不久沃洛申便带着一本在多尔纳写成的诗集来到巴黎;诗集名叫《Anno mundi ardenti》(拉丁文,意为《沸腾世界的一年》)。这些诗和别的诗人在当时所写的诗迥然不同:巴尔蒙特挥舞着武器;勃留索夫幻想着帝都(古代俄罗斯对拜占庭帝国国都君士坦丁堡的称呼);伊戈尔·谢韦里亚宁叫喊道:“我要把你们带往柏林!”而沃洛申则忘掉了他那些孩子的游戏,写道: 不知道,不记得也看不见, 像盐那样凝结, 向雪地走去! 不许不爱敌人 也不许不恨兄弟。 …… 这些天既无敌人,又无兄弟: 人人在我心中,我在人人心中…… 当时我正在写《前夜集》:我不能像沃洛申那样做一个英明的旁观者,我诅咒、揭露、发狂。马克斯很喜欢我的新作;他决定帮助我,便把我带到采特林家中去了。 采特林一家是维索茨基茶叶商行所属的家庭之一。正如我前面所写,这个茶叶王朝的许多成员都是社会革命党人或同情社会革命党(其中有著名的戈茨)。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采特林没有参加地下工作,他用笔名阿马里写作革命诗,这个笔名译为俄文即“玛丽亚”——他妻子的名字。这是一个羸弱的、瘸腿的人,不断的金钱上的要求使他厌倦了。他的妻子比较能干。除了沃洛申之外,常到采特林家中去的还有画家迪埃戈·里维拉、拉里奥诺夫、贡恰罗娃;常去的还有鲍·维·萨温科夫——一个灰心失望的恐怖主义者,他是曾在报刊上引起一场风波的长篇小说《灰色马》的作者;关于他的事我以后还要谈到。现在我只谈采特林一家。他们有时邀我去作客;他们有一个装满古代瓷器的玻璃橱、许多版画;而我所想的却是,虚伪的世界到底什么时候崩溃。我曾在一首长诗里描写了采特林家的一次晚会,但是慎重地把他们称为米赫耶夫一家,而把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称为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我用火柴来代替茶叶: 他爱在晚上发愁。 瞧,夜幕重又…… 正如莱蒙托夫的诗:“你也将得到休息……” 当一个园丁可真不坏, 无忧无虑地把花草灌溉。 清晨倾听鸟儿的歌唱, 池畔青草的喧哗…… 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有两家火柴工场, 还有百万证券。 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有妻子和女儿涅莉, 他搜集版画,他是诗人。 有时他感到奇怪: 我是果真活着吗? 晚上米赫耶夫家宾客盈门: 神智学者,立体派画家,说笑话的清客, 还有某团体的一位女主席, 仿佛是“失明军人赈济会”。 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很得体地向大家微笑。 “好,紧握您的手。”“再来一杯?” “高更也不难看,可我见过小塞尚……” “请原谅我的冒失,他要多少?” “十法郎的东西卖八法郎……” “啊,立体派,真宏伟!” “不过,您知道,这令人厌烦……” “我倒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却不爱眼睛……” “您可知道黄道带的意义?施泰纳叫我神魂颠倒……” “我要结识老爷们,我要去巴塞尔……” “但愿您知道我们的社会多贫困!” 我们要举办音乐会。 永远失明——这真可怕…… “新闻吗?没有。不过洛夫琴被捕了……” “真无聊。我不看报……” “喂,喂,你们可听到一桩奇闻?……” 客人们谈的就更多啦—— 谈凡·高的一只耳朵,谈寻神, 谈失明的士兵, 谈救生犬, 谈墨西哥的舞蹈, 还谈元音重复…… 我对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也许不够公道,但这是处境使然:他是一个富有的、好客的、稍稍有些苦闷的庇护文艺的财主,而我却是一个食不果腹的诗人。 马克斯说服了采特林向昙花一现的“谷粒”出版社投资,这个出版社出版过沃洛申的选集、我的《前夜集》和我翻译的索朗索瓦·维永的作品。 左:伊·伊·季米特里耶娃——切鲁比娜·德·加布莉亚克。 右:韦列米尔·赫列布尼科夫。 采特林写过一首关于12月党人的长诗,写了很多年。1917至1918年的那个冬天,采特林一家在莫斯科常邀请诗人们前去吃饭喝茶;那是一个艰苦的年代,所有的人都常常前去——从维雅切斯拉夫·伊万诺夫直到马雅可夫斯基。当我写到马雅可夫斯基的时候,我要 详细描述一次值得纪念的晚会(几乎所有的马雅可夫斯基的传记作者都提到过这次晚会)——马雅可夫斯基朗读了长诗《人》。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喜欢所有的人:有经常即兴赋诗、写十四行贯顶诗的巴尔蒙特;有头号学者维雅切斯拉夫·伊万诺夫;有断言维索茨基商行的末日已到的马雅可夫斯基;有生着一张苍白的、史前猿人脸庞的半疯狂、半天才的韦列米尔·赫列布尼科夫,他时而谈论一个冻死了的士兵,时而一再地说,他,韦列米尔,如今是地球的主席,而当他对文学方面的话题感到厌烦的时候,就躲到一旁,在地毯上坐下来;有当时经常发表拥护索菲娅公主反对彼得大帝的演说的马林娜·茨韦塔耶娃。只有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使主人感到有点难于应付,他一来就说:“对不起,我把钱包忘在家里了,可马车夫正在门口等着……” 采特林不信维索茨基商行末日将至,虽然他同情社会革命党人并赞赏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厨师街上的采特林的房子被一伙以列夫·乔尔内为首的无政府主义者占据了。采特林一家希望布尔什维克能把无政府主义者赶走,把房子归还原主。无政府主义者真被赶跑了,但是采特林一家却没得到房子,于是决定到巴黎去。他们在1918年夏天和托尔斯泰一同前往(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是采特林家的常客)。 采特林一家在巴黎曾向《现代论丛》杂志投资,一度接济过布宁和其他流亡作家。后来他们到美国去了;他们的家存文献和屠格涅夫图书馆一起下落不明。 马克斯在考特贝尔住了一个时期。他对革命既不赞美也不诅咒。他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他不再援引维利耶·德·利里·亚当的话和卡佐特的预言,而沉湎于俄国历史和自己的遐想中了。他不能理解革命,但是在他向自己提出的问题之中却有一种不是他所固有的严肃。我在考特贝尔时他表现得很勇敢:1920年5月,他把参加秘密会议的布尔什维克赫梅利尼茨基-赫梅利科藏在自己家中的阁楼上。夜里一些弗兰格尔分子来找沃洛申,要求交出赫梅利尼茨基:原来在会议的参加者中有奸细。马克西米利安·亚历山德罗维奇说,他没藏任何人。赫梅利尼茨基因举止不慎而暴露了自己。 白党逮捕了诗人曼德尔施塔姆——有一个女人说,似乎他曾在敖德萨拷问过她。沃洛申到费奥多西亚去了,他找到了白党侦察机关的首脑,对后者说:“按照您的工作性质来说,您不必对俄罗斯诗歌有多么深刻的了解。我来此是为了声明,你们所逮捕的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是一个大诗人。”他帮助了曼德尔施塔姆,后来又帮助我逃出被弗兰格尔分子占领的克里米亚。他做这种事不是因为他有革命的思想,不是的,但他是一个勇敢的人,热爱诗歌,热爱俄罗斯——不管采特林一家和其他作家在国外怎样召唤他,他始终留在考特贝尔。他于1932年去世。 考特贝尔附近有一座名叫雅内恰尔的山,山的轮廓很像马克斯的侧影。沃洛申就葬在那里。1932年秋,马林娜·茨韦塔耶娃写道: 他来到这样的时代:“按我们的心愿唱吧, ——否则我们就把你消灭”, 他来到五光十色的时代——却只有孤独: “我想独自躺下”…… …… 亘古的寂静, 十字架是一株孤寂的苦艾…… 诗人被葬在 最高的地方。 他的诗如今已鲜为人知,但是作家以及和文坛多少有些联系的人们都知道他的名字:马克斯的别墅和新建的厢房如今是作家基金会的创作室。可能,曾有一个诗人在这座别墅里得到了灵感,马克斯在死后又再一次把一个初学写作的人引上了文坛。 我有时自问,玩孩子的(有时是荒谬的)游戏玩了半辈子的沃洛申,为什么会在艰苦考验的年代表现得比他的许多同辈的作家更为聪明、更为成熟,而且也更人道?可能是因为他天生不是一个活动家,而是一个旁观者——这种天性是屡见不鲜的。在歌舞升平的年代,马克斯表演神秘剧和滑稽剧与其说是为了别人,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而当1914年夏,一出时代悲剧的序幕揭开之后,沃洛申既不愿登台,又不愿在别人的台词中插进一句自己的尾白。他不再插科打诨,而企图理解他先前没见到过和不知道的事物。对他的回忆有时使知道他的人们发笑,有时使他们感动,但从来不会使他们感到屈辱,而这就够了……
人·岁月·生活(全三册)——爱玩小孩游戏的沃洛申
书名: 人·岁月·生活(全三册)
作者: [俄] 伊利亚·爱伦堡
出版社: 海南出版社
副标题: 爱伦堡回忆录
译者: 冯江南 | 秦顺新
出版年: 1999-10
页数: 411;496;50
定价: 88.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8064557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