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工作结束，我付她薪水。她看钞票的眼神，突然的专注，收钱时的心满意足，整个人的兴奋，这些意外的观察结果，加上她对克罗斯特付她双倍报酬的说法，让我惊讶、甚至惊恐地发现：美丽的露西亚娜其实对钱很在乎。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夏天在三月杀了个回马枪，持续高温。露西亚娜脱下衬衫，换上短款T恤，肩膀露在外头，好大一块腰和背也露在外头。我俯身看屏幕时，能看到她微弯的脊柱。后腰那块儿，有圈栗色的、几乎金色的细毛，延伸到裤子里，扰人的三角短裤——看得一清二楚——也探出头来。她故意的？显然不是。一切清白，我们交换着清白的眼神，在狭小的厨房里小心地避免任何身体接触。可这一幕毕竟前所未有，令人赏心悦目。 大热了好几天。有一天，我俯身看屏幕上的文字，无意间左手扶着椅背。她原本身体前倾，没挨椅背，往后一靠，肩膀便碰到我手指，压了我一下，还好不重。我们俩谁也没动，谁也没让——第一次亲密接触，偷偷摸摸的，时间还挺长——我依然站着口述，离她很近，一动不动。指尖不断传来强烈的信号，炽热的潜流，从脖子传到肩膀。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直到中间休息。两天后，我开始口述小说中第一幕真正意义上的色情场面，口述完，我请她高声朗读，换了几个更露骨的词，再请她朗读一遍。她像往日那样自然而然地读着，读到那些敏感段落时，声音如常，一点也不慌乱。即便如此，空气中依然留下一缕令人心神荡漾的遐想余兴。克罗斯特恐怕不会跟你口述这些东西吧？我没话找话。她满不在乎、略带讥讽地看着我说：早习惯了，他那些更糟。她说“更糟”时，怪腔怪调，似乎想说“更精彩”，脸上留着一丝笑意，像在回忆什么特别的事。她这是挑衅！我接着口述，耐心地等她摆脑袋，终于听到脖子咔嗒一声，我把手放到她秀发下颈椎处，帮她按摩。从尽可能不碰她到坚决彻底地碰她——尽管碰她时，看似无意——迈过这道坎，吓她一跳，也吓了我一跳。她屏住呼吸，双手离开键盘，动也不动，头也不回，不知道她是希望我继续还是希望我罢手。 “等我拆了石膏，给你做个按摩。”我说，把手放回椅背。 “等你拆了石膏，就不需要我了。”她说，头还是没回，紧张地笑了笑，态度模棱两可，似乎可以抓住时机，夺门而逃，却又举棋不定，不知所从。 “总会再骨折的。”我盯着她眼睛，她躲得很快。 “那也不管用。你知道的，克罗斯特下礼拜就回来了。”她说得不温不火，想委婉地劝我知难而退，还是想再设个障碍，试探我？ “克罗斯特！克罗斯特！”我要抗议，“克罗斯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公平？” “我没觉得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说。 她只说了这一句，依然不温不火，透出的自豪感却让人琢磨不透。我明白她想说什么，她想安慰我，却让我更加愤怒。这么说，克罗斯特，太一本正经的克罗斯特，也打过小姑娘的主意。听她口气，试过一次。而她，非但不拒他于千里之外，居然还要回到他身边。克罗斯特也太遭人记恨了！虽说到目前为止，他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可往后毕竟每天都有机会。露西亚娜用自尊拒绝了他，他不懈的追求也会让露西亚娜的自尊心极度膨胀。她这个年龄，青春期刚过，难道不乐意向不同的男人施展其自身魅力？ 露西亚娜细微的语气变化让我浮想联翩，可我终究没能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刚想提第一个问题，她就红着脸对我说，她没别的意思，只想说：任何人，哪怕克罗斯特，都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一个劲地否认，反倒越描越黑，前言不搭后语，听得一头雾水的我心早已凉了半截。难堪的沉默中，她几乎哀求地问我，可不可以继续口述。我被她问得没面子透了，赶紧在手稿中找下一句。尤其让我痛心的是：老盯着克罗斯特这个话题不放，反倒把自己的机会弄没了。我有过机会吗？第一次亲密接触时有，尽管她身体一下子僵了。回到口述，一切化为无形。双方各退一步，相敬如宾，保持距离。走之前，她背上包，目光一闪，想确认，或找回那次接触后留下的痕迹。目光又一次让我茫然不知所措，它也许想说，她不记恨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想说，尽管如此，机会之门并没有完全向我关闭。
露西亚娜·B的缓慢死亡——试读之四
书名： 露西亚娜·B的缓慢死亡
作者： [阿根廷] 吉列尔莫·马丁内斯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原作名： La Muerte Lenta de Luciana B
译者： 李静
出版年： 2011-3
页数： 148
定价： 16.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99畅销文库
ISBN： 9787020084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