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大盗在侧 "其实下药毒马的可以是陆安右,当然也可以是宁兄,对不对?"萧布衣微笑道。 "是我,为什么是我?"宁峰收敛笑容,握住了刀柄。 "当然是有人通知我。" "是谁?"二人互望一眼,有了惊惧。 "哦,不应该说是人,而是马儿告诉我了一切。"萧布衣摊摊手,沉声道,"马儿腹泻的那一刻,其实我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是吃坏了水草,不应该只是十数匹牲畜有问题才对,我观察了马粪的症状,发现绝对不是吃草的结果,所以我第一时间怀疑别人下药,陆安右的确有能力毒马,可是对宁兄来讲更是轻而易举。" 萧布衣望着二人铁青的脸,继续道:"所以我在喂马吃药后,又和几个商人聊聊天,王家袁家都有牲畜腹泻,我随便问了一下,才知道昨晚放牧这两家牲畜的人是陆安右的手下,却归宁兄掌管。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晰。"萧布衣笑道,"想必李兄负责向水中投毒,宁兄不见得掌控太多手下,但是只要让他们上那个地方牧马即可。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宁兄身上…… "两位兄台联手,如愿以偿的阻隔一天的行程,这才在夜里行动,准备对付我,或许李兄对我说的是真的,可是我倒觉得,李兄更恨我当了副领队,阻挡了李兄的前途,这才不惜千方百计的除我而后快。" "我们要杀你,何苦费这么多周折。萧兄,你觉得自己武功不差,可是宁峰要杀你,不必用过十招,既然如此,我何须这番周折骗你?"宁峰淡然一笑。 他口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萧布衣暗自心惊:"李兄想要杀我,宁兄当然还是不肯。宁兄只想骗我入局,让我相信所有一切都是陆安右主使,好和你们联手对付陆安右。宁兄当然不怕萧布衣,怕的却是陆安右,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宁峰一愣,他没有想到萧布衣如此聪明! "其实李兄要对付的是我,宁兄要对付的却是陆安右,这才费尽周折,如果明日萧布衣失踪,肯定会让陆安右寻找。萧某人或许装作重伤,或者如何,但是痛恨陆安右的无耻,无论如何总要暗算陆安右一下。陆安右武功高强,当然出手毙了萧布衣,这时候李兄和宁兄再暗中出手杀了陆安右,这下领队变成了宁兄,副领队变成了李兄,然后两位兄台再找人伪装马匪演一出戏,把所有的一切推到马匪身上,出塞成功回来,当然会受到裴阀的信任和重用,还有商队举荐,以后前途无限好,萧某做个枉死鬼,糊涂虫,却还要感激两位的大恩大德。"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转瞬雷声阵阵,大雨有如密豆一样撒了下来,三人却是脸色迥异,只是毫无例外的都是紧握长刀。 "萧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李志雄终于叹息一口气,"你不动声色的居然知晓和推出所有的事情,实在让我意料不到。" "过奖过奖。"萧布衣微笑道,"我只是不想死的稀里糊涂。" "可是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说出来这些推测。"李志雄脸色一寒,"萧兄,你要是不说出来,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可惜如今……" 萧布衣凝立当场,淡淡道:"这里离营地并不算远,只要我喊一声,想要逃命并不是问题。"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李志雄突然仰天长笑,却是传不了太远。 他笑声止歇,这才说道:"萧兄未免太过乐观,刚才我也笑了,你说谁能听到?何况就算他们能赶来,我相信以我们的本事,也能在他们知道真相前杀了你。我们众口一言,说你勾结马匪,想要洗劫商队,试问他们会相信你一人,还是相信我们?" 他拍了下巴掌,丛林中又走出了两人,将萧布衣围了起来。 萧布衣仔细一看,原来是朱大壮,马如云二人。他记得还有个熊智伟没来,不过应该是李志雄留一人观察营寨的动静,觉得四人对付萧布衣已经足够。 "萧布衣,你明白我们的底细,我也还想见见你的武功,不过我已经见过你的隔山打牛拳法,不知道这次还有什么高招?"李志雄突然道。 萧布衣脸色大变,"原来那晚杀我的人果然是你?" 马如云上前一步,揉揉脑袋,恨声道:"还有我,萧布衣,上次让你侥幸逃命,这次你想要活命,只怕比登天还难。" 萧布衣终于露出惊惧之意,李志雄看到眼中,沉声道:"萧兄,我敬重你是个英雄,不如让你和马如云单挑,你能胜过他,我就放你一条活命。" 其余人都是默然不语,没有赞同,也不反对,萧布衣有些惊喜:"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你不逃命。"李志雄点头,已经和其他两人退后两步,却是截断萧布衣的退路 马如云"锵"的一声,抽出马刀道:"萧布衣,你今天要施展无赖刀法,还是隔山打牛神功?" 萧布衣手握刀柄,微微颤抖,却还能沉声说了一句:"杀你用得着太高明的武功?" 马如云还要再笑,宁峰却是目光一闪,高喝一声小心,然后马如云就看到一座刀山砍了过来。 这一刻的工夫,萧布衣说了一句话,十一个字,却最少砍出了十二刀。 马如云厉喝一声,来不及反击,提刀就挡,只听到"乒乒乒乒"响声不绝,两刀相撞,火花四射! 陡然间一个霹雳响起,映照四野,也照出马如云一张苍白的脸。 "当啷"一声响,马如云终于抗不住萧布衣砍来的大力,手臂发麻,单刀落地。 萧布衣一口气劈出十二刀后,陡然间大喝一声,第十三刀已经毫不犹豫的斜砍而出。 血光一道,映红夜空,萧布衣一刀下去,飞起个好大的头颅! 马如云身首分家,颓然倒地,死的无声无息! 萧布衣长啸一声,斜跨半步,陡然间转身,双手扣刀,一刀劈了出去。 天空再是一道霹雳,白光闪耀,仿佛注入他的长刀之中,他一刀劈出,看起来竟然无坚不摧! 萧布衣知道这些人摸透他的武功底细,内心不惊反喜,因为从他们说话的口气,显然不知道自己和尉迟恭的事情。 所以他故意示弱,故意吃惊,故意落入李志雄的圈套,只是为了这出乎不易的一刀。 李志雄配合一样的赶到,本来一刀已经堪堪刺入萧布衣的腰背,可是见到萧布衣转身砍过来,他只能去挡。 他偷袭的一刀或许能让萧布衣重伤不治,开膛破肚,可是萧布衣的这一刀却足以把他劈成两半。 他抽刀一架,双刀互斫,已经知道不好。萧布衣双手之力的一刀,绝对不是他单臂能够架得起。 李志雄手腕剧震,奋力闪身,已经无力抗拒。他的刀被萧布衣砍落,双刀划下,惨叫一声,翻身从半山腰滚下去。 空中一条喷血的手臂落在地上,翻了两下,没有了生命。 萧布衣十三刀砍下马如云的脑袋,却只用一刀就斩下李志雄的胳膊,这不过是刹那的工夫,可是他心中突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只觉得有人迅速的接近自己,毫不犹豫的反手背刀,挡在身后,脚尖用力,拼命向前窜去。 萧布衣这一刻的判断极为正确,他奋力前行,虽然快捷,却还是感觉肩头火辣辣的一片,紧接着当的一声大响,刀背传来的大力差点震得他吐血。 他知道宁峰已经出刀,而且力大的难以想象,不过他反应快捷,只被划伤肩头,却用刀身挡住致命的一刀。 他前翻到灌木丛一侧,不等起身,天空再一个闪电,朱大壮狰狞的面容已经现到眼前。 朱大壮挥刀一斩,就要为同伴复仇,没有想到他刀一挥下,陡然立在那里,长刀离着萧布衣不过几寸,却再也斩不下去。 他双眼冒红,一手捂住咽喉,咯咯作响,又一个霹雳下来,已经仰天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萧布衣翻身站起,血染衣襟,双目却是一眨不眨。 四人已去其三,现在要面对的却是最强手,萧布衣已经准备迎接宁峰的出招。 宁峰并没有出招,相反,他眼中已经有了惊惧之意。他劈出一刀,伤了萧布衣,可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反应快捷,竟然在间不容发的工夫躲过必杀的一刀,只是受了轻伤。 萧布衣虽然受伤,却已经被逼出了惊人的气势,只是宁峰的气势大大不如,因为他的同伴已经死绝! 朱大壮如何倒下去的,就算以他的眼力,都看不真切,这个萧布衣难道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宁峰握刀在手,已经没有了出刀的勇气。萧布衣武功虽然不行,但是会拼命,可他宁峰不会,也不屑,更不敢。 萧布衣远望宁峰,沉声道:"宁峰,这一刀之仇,我一定要报。" 宁峰远望萧布衣:"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是吗?那只有试过才知。"萧布衣跨前一步,双手握刀。 宁峰见到他握刀的姿势,居然破绽极少,隐有高手风范,不由心中一寒,陡然转身,几个跳跃,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布衣怔住,不明白宁峰为什么不战而退,难道还有什么后招? 陡然间传来凄厉的惨叫,一人从远处飞了过来,跌落在泥水之中,翻滚不停。 萧布衣身边的灌木丛中动了一下,转瞬静止,萧布衣并不在意,只是再次握刀,仔细向泥中那人看过去,等到发现竟然是李志雄,不由愕然,抬头向远方望过去。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含笑道:"我抓住李志雄后,才知道萧兄不声不响的为商队除了个心腹大患。" "原来是陆兄。"萧布衣还刀于鞘,微笑道,"没有想到如此大雨,你还会出来巡夜。" 陆安右干干净净的走出来,见到萧布衣收刀,微垂眼帘,道:"我没有想到,李志雄和宁峰如此野心,只是来不及追赶,倒放走了一个心腹大患。可我也没有想到萧兄的刀法竟然十分犀利,李志雄武功不差,宁峰更是高明。萧兄以一敌四,不落下风,实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陆安右突然望向灌木丛,眉宇一扬:"原来萧兄还有帮手?" 灌木丛动了两下,站起三个人,狼狈的走出来。 萧布衣苦笑道:"如今我才知道陆兄为什么能当上领队,宁峰却不能!最少宁峰并没有听出灌木丛早有人埋伏。" 望着出来的三个人,陆安右平静的表情有了诧异,一个是瘦瘦的小子他认识,那是萧布衣身边的箭头,可是林士直和沈元昆居然也在,那倒是他想不到的事情。 三人走出来,都是和落汤鸡一样,林士直胖胖的身子打着寒颤,又来了个喷嚏,盯着地上的李志雄道:"真没有想到此人这么狠毒的心肠,陆领队,你手下宁峰狼子野心,这次被布衣击退,你既然也来到这里,怎么没有抓住他?" 沈元昆随声附和:"这辈子没有这么遭过罪,可亲眼看到这么歹毒心肠的人授首,辛苦也是不冤。" 萧布衣脸色凝重道:"我只怕别人不信,这才请林兄和沈兄做个见证。如此大雨,让两位兄台受苦,倒是过意不去。" 林士直连连摇头:"布衣此言太过,你拼了命和他们抗衡厮杀,话都不说一句,大伙都是坐在一条船上,淋点雨要还埋怨,那还是人吗?" 沈元昆一个喷嚏打出来,笑了起来:"我是冷,不是埋怨。" 二人一唱一和,看起来对萧布衣颇为器重和信任,只是看着陆安右的时候,多少有些不满。宁峰毕竟是陆安右的手下,这下窜谋李志雄,陆安右实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安右望了萧布衣一眼:"萧兄如此聪明,陆某人实在佩服。"伸手抱拳,向林士直和沈元昆道,"陆某无能,带出这种人物,待出塞回转后,一定负荆请罪。可眼下陆某还不清楚太多事情,为了商队的安危,还请萧兄赐教。" 萧布衣有些感慨,这个陆安右远比宁峰要老练太多。他只是几句话,已经把责任推卸到最小,话题一带,就让众人转移了视线。 他有些怀疑陆安右出来的有些巧,也怀疑陆安右是否一直在暗处观察,不然他也不会找来林士直和沈元昆作证。 其实他一直担心,那就是怕李志雄说的真真假假,这个陆安右对自己的确起了妒忌之心,他让林士直和沈元昆见证这件事情,不过是想让陆安右有所顾忌。 简单扼要的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陆安右并不发表看法。林士直和沈元昆虽然没有经历过打斗,却在灌木丛中听的清清楚楚,敲定了萧布衣的判断。 萧布衣这才有空向箭头示意,箭头嘴角也是一丝笑,朱大壮突然毙命,当然有箭头的一份功劳。 箭头把林士直和沈元昆早早的带到这里,藏在灌木丛中,见到萧布衣危险,忍不住的出手相救。朱大壮全部身心都放在萧布衣身上,哪里知道箭头早就扣住弩箭,他冲了过来,距离又近,箭头只是一扣弩箭,射中他的咽喉,当场就要了他的性命。 陆安右听完萧布衣的陈述,怒视地上的李志雄:"看来杀了你也不多。" 李志雄早就停止了翻滚惨叫,奄奄一息的卧在泥水中。 "这里雨大。"林士直忍不住提醒道,"大家不如先去营寨再说。" "也好。"陆安右伸手提起李志雄,浑若无物。 李志雄微闭双目,嘴角却有一丝狰狞的笑容,萧布衣斜睨到他的脸色,心中一凛,急声道:"李志雄说有马匪来做戏,陆兄,我们不能不防。" 陆安右嘴角露出骄傲的笑意:"萧兄大可放心,如今营队铁桶一样,区区马匪来到,只能送死。其实这次就算他们得逞,我想也成不了气候。" 他似乎在说萧布衣多此一举,林士直和沈元昆都是经验丰富,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脸上都有些不满。 林士直才要替萧布衣说什么,被萧布衣一把拉住,沉声道:"我们都是为了商队考虑,只要商队平安,其他算不了什么。" 陆安右皱下眉头,提着李志雄就要大步前行,陡然止住了脚步。 此刻雷声轰隆,闪电阵阵,大雨滂沱,静寂的夜中只有老天爷在咆哮,可是陆安右的神色在那一刻,已然变的非常难看。 沈元昆忐忑道:"陆领队?" 突然把李志雄用力一掷,陆安右怒声道:"不好,中了他们的奸计。" 陆安右说了这几个字的工夫,人已经远在数丈之外。 李志雄本已接近昏迷,这次被用力一摔,闷哼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众人不解其意,萧布衣也是变了脸色,扭头吼了声:"箭头,照顾林兄和沈兄。" 他话未说完,发足向营寨的方向奔了过去。 箭头脸色也有了改变,颤声道:"你们听!" "听什么?"林士直二人异口同声的问。 雷雨交加,实在听不出什么。可是二人问了这一句后,也都变了脸色。 密鼓般的蹄声已经隐约可闻,山下商队的方向传来喊叫连连,马嘶阵阵! 有马匪?这是林士直的第一个念头,可是转瞬骇然,听马蹄急震,来的人数绝对是骇人听闻,这附近,又有哪里的马匪会如此强悍? 萧布衣向山下奔去的时候,却是看不到陆安右的身影,这才有些骇然和惊凛,感觉自己和陆安右还有极大的差距。 陆安右毕竟武功高强,目力眼力都是经过严格的锻炼,先萧布衣一步听到马蹄的急劲,而且听出来,来者不下百人。 深夜骤雨,竟然还有百来劲骑向这个方向疾驰而来,不问可知,这些人是奔商队而来! 萧布衣稍慢了一步,却也立刻想到这点,等到他赶到商队安营的地方,饶是经常见过死伤,也是震惊眼前之惨烈。 大雨如注,倾斜下来,可还是洗刷不尽地上的鲜血! 犄角守卫的骑兵被冲得四分五裂,陆安右的骑兵显然不如他想象中的固若金汤,四十多人,这一刻的工夫,最少十数人已经送命。 商队中的商人脚夫等早就出了帐篷,抱着脑袋聚在一起,自觉的在货物的后面蹲成一圈。这也是行商的规矩。正常的情况下,只要商人不反抗,马匪都是劫财不伤命。反抗是陆安右这些护卫应该做的事情,商人如果反抗,死的几率极大。 来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黑暗中有如幽灵。手上是闪亮亮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防御,转瞬对护卫展开了屠戮。 陆安右的手下经过初始的慌乱后,终于稳定了阵脚,依靠地利苦苦挣扎,这时陆安右终于赶到。 一人见到他冲来,马上砍来,陆安右只是一伸手就绕过他的长刀,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拿下他的长刀,只是一折,那人的脑袋已经飞上了半空。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稳准快狠,抢过长刀,翻身上马,喝令连连,人却已经向马贼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 两人纵马要拦,陆安右却已经厉吼一声,战马冲过去。对手长刀交错,斜斩过来,就要把陆安右拦腰三段。 陆安右垂刀斜指,三马交错的工夫陡然出刀。寒光只是两抹闪现,下一刻,拦截二人已经栽下马来。 陆安右转眼之间,连杀三人,放声长啸,雨夜之中,极为威烈! 他手下骑兵本来都是拼命抵抗,士气低落,眼看领队赶来,连杀数人,不由士气大增,长刀霍霍,角弓急劲,片刻工夫已经让马匪连连退却。 马匪虽然短暂混乱,很快再次凝结一团。一人纵马冲来,黑暗中竟然戴个狰狞的青铜面具,人未到,声先及,有如沉雷灌耳! "历山飞在此,哪个敢拦?" 那人青铜面具吓不了陆安右,可是一句历山飞却让陆安右心口剧烈的跳动几次! 来人竟是历山飞? 历山飞此人,那时在北方极为有名,神出鬼没,向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历山飞不是姓名,而是个代号。 只是这人忽而河北,忽而山西,总在边陲出没,行踪不定,杀人越货,胆大妄为。可这人武功奇高,行踪不定,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陆安右没有想到他竟然出塞当回马匪,而且有如此彪悍众多的手下。 顾不得畏惧,陆安右已经催马上前,历山飞人在马上,青铜面具闪着寒意,手中竟然也是把马刀。 双马没有接近的时候,二人已经不约而同地飞身跃起,空中挥刀,那一刻双刀碰击之声有如密鼓急雷,响个不停,已然盖过瓢泼大雨。 二人空中对砍十数刀,同时落地,看起来轻功不相上下。陆安右落地之际左足急踢,却是奔向地下的泥水。 大雨滂沱,地面早是泥泞一片,陆安右一脚踢出,地面的泥水陡然化成雨幕,劈头盖脸的浇向历山飞,遮住他的视线。 陆安右踢起泥水,却是身形一闪,已经侧面杀去,长刀无声无息地斩向历山飞肋下。 历山飞长笑一声,身形已如螺旋般冲天拔起,躲过泥水,长刀急挥,有如苍鹰搏兔般临空劈下。陆安右硬接了一招,倒退几步,历山飞却是倒飞出去,落地后凝立不动,空中又是一个霹雳,闪电照的四野有如白昼,映照着二人一青一白的两张脸,青的瘆人,白的寒胆! 他们斗的招式不多,这几招却是兔起鹘落,快不可言,萧布衣远远看到只觉得心头狂跳。 "布衣。"杨得志见到萧布衣奔下山来,早早的迎过来,"弓箭在货物的车上。" "去取。"萧布衣如飞般的向货车跑去,还不忘记问一句,"薛寒呢?" 薛寒就是韩雪,也是她在这个商队对外的称呼。他问话的时候,已经看到周慕儒,莫风两人身边的韩雪有些发抖的望着他,眼眸中带着畏惧和依赖,还有的就是感激。 萧布衣不知道她这么胆小,是什么力量支撑她回转族内,却是顾不了太多,只是飞快的冲到货物边,这才愣住。 杨得志上次说的十口很奇怪的黑箱子都在外围,排成弧形,所有货物都在黑箱子之后,商人和脚夫都抱头躲到货物的后面,如同待宰的猪羊。 这种方法保护无辜的商人显然不错,可萧布衣要取弓箭,就要绕过箱子,箱子后站着十人,都是黑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杨得志让他注意的那个小胡子本来凝望战局,见到萧布衣赶来,扭头望了过来,哑声道:"萧副领队,你要逃命吗?" 萧布衣正色道:"在下没什么本事,也不会逃命。不过所擅长的弓箭都在货车上,想取出来助陆领队一臂之力。" 小胡子目光灼灼,一挥手,两人已经飞快的到了萧布衣他们货车旁,翻了几下,取出弓箭交给萧布衣。 萧布衣、杨得志、莫风、周慕儒长弓在手,都有了底气,来的是马匪,他们也是,只是人数多少的问题。箭头及时赶到,萧布衣兄弟多了一人,也多了一分信心。示意韩雪躲到商队里面去,小胡子只是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反对。 马匪没有注意这里,只是集中兵力围剿陆安右手下的护卫。在他们眼中,这些人才是抵抗力量,杀了所有的护卫,商人脚夫都是不值一提,货物还不是囊中之物! "射人。"萧布衣简单明了下了命令。众人张弓拉箭,齐齐的发箭。 几人配合默契,长箭同一时刻射出,数个马匪正在围杀一名护卫,没有想到祸起身后,翻身落下。 小胡子眼中有点诧异,萧布衣无暇顾及,已经拉弓射出了第二轮。 等到他们射出第三轮的时候,马匪终于注意到这几人,可是这时候,被萧布衣他们射杀射伤的已有了七八人。 几人厉喝一声,纵马过来砍杀。 "射马。"萧布衣立即改变了策略。 兄弟们毫不犹豫的抽箭射马,三人纵马过来,挥刀在手,长箭来袭也能抵挡,却没有想到马儿长嘶一声,前倾倒地。 三人毫无例外的跌下马来,滚倒在地,翻身要起。萧布衣和杨得志早就冲上前去,挥刀就剁。 萧布衣要杀的那人功夫不错,滚倒在地的时候,还来得及挥刀一架,他虽然拦住了萧布衣的长刀,可抗不住萧布衣的大力,本要翻身站起,却被萧布衣连人带刀的劈在地上。 萧布衣一刀劈出,毫不犹豫的挥手再砍,那人不及躲闪,刀落头断,竟被萧布衣两刀了账。萧布衣飞快的解决掉对手后,信心大增。见到杨得志和那人斗得旗鼓相当,上前挥刀向那人砍了过去。 那人惊觉袭击,背刀一架,萧布衣这次却不是硬砍,而是挥刀一抹,顺着对方刀刃削了下去。那人手指被削断,纵身向前窜去,蓦然身形凝滞,一把长刀已经透腹而出,鲜血淋漓。 杨得志拔出长刀的时候,还来得及说句:"好刀法!" 最后一人已经被莫风、周慕儒和箭头三人联手解决,他们当然是老套路,莫风周慕儒吸引对手眼球,箭头放弩射杀。 五人不声不响的解决十余人之多,虽逆转不了颓势,可毕竟振奋人心。很多商人低着头,用眼角观察动静,见到萧布衣他们杀人极为高效,很有经验,已经抬起头来,隐约有了期待。 萧布衣还想故伎重演,历山飞却已经发现了异常。 蓦然呼啸一声,历山飞伸手一指,众马匪突然分出半数之多,遽然向商队这面冲了过来。马匪动作一致迅疾,一些人纠缠着剩余的护卫,不再全力剿杀,剩下的齐刷刷向萧布衣的方向冲过来。 商人见到马匪破了规矩,脸色大变,有的心中埋怨起萧布衣,认为他惹祸上身,可这时不好多说什么,抓紧时间向后移动。几兄弟乱箭齐飞,只想趁数十人冲来之前,弓箭射程强劲,多消灭几人。可马蹄疾劲,转瞬离他们很近的距离,萧布衣知道不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萧布衣,到箱子后面来。" 萧布衣听出是那个小胡子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低吼声:"跟我来。" 他退后几步,翻身跃过了箱子,几个兄弟毫不犹豫的跟随,他们才是立稳脚跟,就听到了"嗡"的一声,那种声音有如捅了马蜂窝后瞬间放出了几百只马蜂! 一股寒风笼罩在他们的四周,转瞬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终生难以忘记的景象。 冲来的几十骑马匪争先恐后的来到近前,前面一排最少十数人,连带马匹,顷刻之间,已经变的千疮百孔! 冲来的每匹马,每个人身上,最少穿透了五六枝弩箭,鲜血漫天。 战马悲嘶,马匪惨叫声不绝于耳,咕咚扑通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超过沉雷的惊心动魄! 前排十数人遽然送命,后排的马匪强自勒住马缰,惊恐万分,一时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的工夫,又是"嗡"的一声,他们转瞬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 箱子有鬼! 前面十个黑幽幽的箱子突然变成了索命的阎王,每个上面最少露出了十数个孔洞,每个孔洞中射出一枝弩箭。这些弩箭一口气射出来,密密麻麻的排山倒海般,"嗡"的一声响后,再要了十数人的性命! 只是两轮弩箭射出去,前方冲过来的数十个马匪,不过剩下孤零零的几人而已! 每个人都冷汗直冒,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杀伤力? "嗡"的又是一声响,小胡子一挥手,毫不留情地射出了第三轮弩箭。 最后剩下的几个马匪,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是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鲜血喷涌,染红了夜空。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歇,可是鲜血流淌的却比滂沱大雨还要猛烈。 萧布衣这才发现,原来每口箱子旁都站有一个人,箱子的这侧有个把手,小胡子挥手之后,那些人齐刷刷的拉下把手再推回去,所有箱子也就一致地射出弩箭出来。他虽然是后世之人,知道很多机械化的工艺,也被这种杀伤武器所震撼,很难以想象这个时代,有人会有如此本事发明出这种武器! 所有的人那一刻,都有了惊秫,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从第一轮弩箭射出,到第三排结束,不过片刻的工夫,可是马匪已经损失极为惨重。小胡子挥手之间,箱子后十个人窜高纵低,已然从箱子后杀了出来,扑向正和护卫激战的马匪。 马匪被同伴的惨死所震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十人前来,手持长剑,出手似电,气势如风,瞬间已经杀了几人。 惨叫声起,这才惊醒了那些马匪,只是此刻护卫精神大振,都已经气势如虹,不可抵挡。片刻之间激战的局面已经发生根本性的逆转,就算是商人都看出转机,兴奋地站起。 小胡子手下冲向剩余的马匪,他却径直冲向历山飞。 历山飞匪名远扬,武功高强,他敢选择历山飞,可见也是艺高胆大! 大雨已停,激战正酣,历山飞却已心乱。小胡子泥泞中行进有如蜻蜓点水,离着历山飞数步的距离,霍然凌空跃起,手中光芒一道,直取历山飞的后心。 陆安右得到强援,表情没有多少欣喜,甚至有了一丝不满。可是他不能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长刀一挥,已经封住历山飞的退路! 历山飞腹背受敌,厉喝声中,刀势已变。他方才还是见招拆招,只是挡住陆安右去救援他的手下,这刻却是刀势凌厉,不可阻挡。 陆安右没想到历山飞能使出如此凌厉的刀法,刹那之间已经连退几步,不由心头大骇,更不明白此人为何不早些使出这种刀法? 历山飞数刀劈退陆安右,小胡子却已到了他的身后,手中寒光堪堪刺向他的后心。历山飞早有防备,回刀一格,不偏不倚地荡开寒光。 小胡子手中寒光荡开,倏然迂回击去,正中历山飞肩头。 原来小胡子手中是把软剑,刺出的时候,早就算准历山飞必定格挡,这才借势刺中他的肩头。 历山飞不由闷哼,肩头红光迸出,再一刀逼退小胡子,杀出一条路来,竟然向客商这面冲来! 客商群中有了骚动,人人惶恐不安,没有想到再次惹祸上身。此前有小胡子护佑,用诡异的箱子击退来敌,这次众人如何能挡? 萧布衣心中一凛,低声喝道:"准备。" 历山飞脚步极快,几个起落已经离此不远,脸上的青铜面具狰狞可见,一双眼眸寒光闪闪,杀气腾腾,丝毫不以肩头伤势为意。 陆安右和小胡子窜高纵低,不分先后地追赶,可是历山飞抢先起步,被他甩开了几丈的距离。 惊凛历山飞的速度,萧布衣毫不犹豫的喝声放箭。 几兄弟听到萧布衣喝令,第一时间出手。没有想到历山飞怒喝一声,竟然在他们放箭的同时冲天而起,闪过几箭,空中转折,苍鹰搏兔般闪到,长刀猛挥,劈向萧布衣的脖颈。 他的目标竟是萧布衣! 萧布衣知道这一刀不可抵挡,抛弓拔刀,翻身倒退之际,不看来势,大喝一声,双手运刀,向前方连环砍去。 历山飞一刀劈空,不由诧异,他足尖落地,毫不犹豫的再次腾起,人如鬼魅般闪去,就要补上一刀。 他不认为萧布衣能够躲开他的第二刀! 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反应如此迅疾,竟然也能劈出如此淋漓没有章法的刀式。 无迹可寻,最为诡异,历山飞虽然能一刀削掉萧布衣的脑袋,可是难保不被萧布衣反咬一口,砍上两刀。 萧布衣别的本事没有,拼命的本事却是以一顶十。整日打劫,萧布衣早就明白怕死总是先死的道理。 他不怕死,可是历山飞却是不行,历山飞回刀封住刀势,急格软缠。萧布衣手腕剧震,长刀脱手,人却倒翻了出去。 他不能不退,他挡不住,所以该拼命要拼命,能逃命就逃命。 几兄弟见到萧布衣危急,心胆俱寒,已经射出第二轮长箭。历山飞回刀一砍,劈飞三支长箭,伸手一抓,握住了最后的一支。抖腕一挥,长箭竟比来势还急,"噗"的一声,扎在周慕儒肩头。 历山飞势不可当,几兄弟完全不是对手,众商人生怕他杀了过来,做刀下之鬼,纷纷向山上拥去,韩雪被浇的通透,见到萧布衣狼狈不堪,并不跟着商人后退,反倒迈前几步,只恨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历山飞挥箭击中周慕儒的时候,左右两道寒光已经袭来,无声无息。 陆安右和小胡子不分先后地出手,毫不留情,历山飞挡了两下,做了一个决定,逃! 他或许武功比陆安右和小胡子要强,但是受伤之下,再加上二人合击,他是绝对不能讨好。 他选择萧布衣的方向作为突破口,这是最弱的一环,也是最容易突破的一环,他甚至没有回身,只是脚尖点地,已经倒退冲了出去。 他不怕萧布衣,萧布衣根本算不上他的对手,他就算倒退,萧布衣都是不能阻拦。 "嘭"的一声响,历山飞听风辨位,已经知道萧布衣射出了一箭。 这让他不能不感慨萧布衣的聪明和应变。 此人武功或许很差,不足一提,但是他的反应和应变,心机算计绝对是出类拔萃。 他方才抛弓不是弃弓,显然已经想到凭刀不能阻拦自己,留了长弓作为后手。他马刀出手,倒退取弓,应变正确,就算历山飞都是欣赏。 历山飞并不回头,反手一刀砍去,劈落长箭。众人见他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劈落羽箭信手轻易,不由骇然。 "嘭"的又是一响,身后疾风刺来。 历山飞勃然大怒,霍地转身,临空跃起,踢飞一支长箭后,已向萧布衣扑去。他才一转身,人在空中,陡然惊凛,一道暗影带着疾风已到他的面前。 萧布衣的箭?他怎么有如此快的手法,方才不是一声弦响,怎么会射出两箭? 他念头才转,人已经用力扭头,侧脸闪过一箭。只是空中暗红一点,却被长箭划破颈项。众人都道可惜,萧布衣一弓两箭,大为诡异。两箭一箭正途,一箭角度极为刁钻,好像算好历山飞必定腾空跃起,这才取他退路。 历山飞以常理推断,再加上轻视,竟然中了萧布衣的算计,受了轻伤,不由怒不可遏。 杨得志远方跺脚,众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萧布衣什么时候学会重瞳大汉半成本事。说是半成,只因为人家重瞳大汉一弓四箭,箭无虚发,萧布衣虽然琢磨出用箭的法门,准度或许有了几成的功力,劲道还是差的太远。 萧布衣心中暗惊,见到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寒光闪烁,杀意重重,毫不犹豫的再射出了两箭。 他的射法高效快捷,射出两箭后,人却退后三步,想要拉开和历山飞的距离。寸长寸强,寸短寸险,长弓显然是要在远距离才会有最强的作用。他知道自己武功远逊历山飞,不求杀敌,只想牵扯历山飞的精力。 他的策略一直成功,只是这次却有些失灵。 历山飞空中下落的时候有如鹰击长空,萧布衣那两箭竟丝毫没有阻挡历山飞片刻。 刀光一闪,有如夜空雷电般直击萧布衣头顶! 萧布衣伸弓就架,接招就滚,历山飞雷霆一刀劈落,弓折弦断,萧布衣除了一身泥水外,竟然毫发无损! 历山飞微微一愕,目光竟然有些犹豫,他已经没有信心再杀萧布衣! 方才一击,他已经是全力以赴,可是萧布衣竟然躲得开,此人恁地了得,还是他本来就是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