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杨得志所言,心情沉重,萧布衣则是微笑起来:"看来我们不拼命不行了……慕儒,莫风,你们小心。" 周慕儒和莫风把刀抽了出来,"放心,不会这么早就死。" 突厥人长啸声歇,呼喝连连,马蹄阵阵,鼓气冲了过来。 众人知道决战之时来到,也不再吝啬弓箭,发了一声喊,一口气射出了几十箭。几个突厥兵中箭落马,更多的人却冲到近前,人嘶马啸,跃过屏障,提起长矛便刺。 萧布衣大喝一声,抽出长刀砍去,突厥人这次却早有防备,长矛一抬,硬格住他的马刀,另外一杆长矛却是横向刺出,直奔萧布衣胸前。 萧布衣心中一凛,抽刀回来,就地滚开。 剎那间,突厥人已经杀进战阵,胖槐被移到最里的角落,暂时没有危险,周慕儒和莫风都已不堪支撑,危在旦夕。 箭头突然从身后抽出把小弩,扣弦一射,一个突厥兵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翻身栽落马下,旁边另一突厥兵一愣,杨得志扑了过去,削中一条马腿,马势前倾,杨得志挥刀上撩,再结果了一人。 阿锈已经杀红了眼睛,被逼得连连倒退,他大吼一声,硬冲上前就要拼命。萧布衣怒喝一声,飞身扑上,马刀全力劈去,"喀嚓"一声,硬生生劈断一条刺向阿绣的长矛,余力不歇,又磕飞一把长枪后,再无后力,长刀脱手飞了出去。突厥兵的长矛却有如毒龙,一枪刺向萧布衣的胸口。阿锈才逃脱性命,见到萧布衣危险,合身扑来挡在萧布衣前面,被人一枪扎在肩头,忍不住闷哼一声。 另一头,杨得志又是一刀劈中一匹战马,战马悲嘶一声,向前扑倒,杨得志一刀砍出,正中突厥兵的肩头,突厥兵惨叫一声,翻身滚下了马,箭头射出一弩,又杀了一人。 萧布衣心中惨然,知道突厥兵还剩四十多人,几人最多再杀一两个,就要同赴黄泉。 众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诀别之意。 "崩!" 突然一道如雷般的响声传来,众人一凛,就看到一个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 四个持枪刺来的突厥兵同时翻身落马,无例外的咽喉中箭! 萧布衣惊喜交集,顺着长箭射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人一马立在不远处,手中握着比普通软弓长出一倍的长弓。 那人身材魁梧,虬髯浓密,遮住了半张脸庞,鼻孔向天,嘴却奇大,最怪异的则是眼神,萧布衣定睛看去,发现那人双眼重瞳,奇异非常。 宁静片刻工夫,突厥兵已经发了一声喊,齐齐的向那人射去。 那人咧了咧嘴,连人带马瞬间横移一丈,绕是萧布衣目光敏锐,骑术精湛,也看不出他如何做到这点,不由心下骇然。 突厥兵射术精湛,集中一处,反倒没有射中那人一毫,那人伸手反抄,从背后弓囊中抓出四枝箭矢,扣住弓弦一拉,又是"崩"的一声大响,紧接着厉啸声音发出,马上突厥兵再次落下四人,无一例外,手捂咽喉毙命。 剩下的突厥兵呆如木鸡地立在那里,竟然忘记了再放箭,萧布衣更是心头狂震。 他一直以为自己手法快,目光准,发箭迅疾已经少有人及,可是看到这人一弓四箭,这才陡然发现了一个新天地。 原来弓箭竟然可以这么用! 突厥兵凝立片刻,再度呼啸一声,数人催马杀去,数人角弓劲射,剩下的人却是用力将长矛齐掷而出,所有的袭击,全部奔向那双眼重瞳之人。 大汉长啸一声,脚尖一点,人已上了马背,再一用力,竟然冲天而起! 所有长箭尽数从大汉脚下射过,所有的长矛交叉而至,刺中了重瞳大汉的坐骑。战马长嘶倒地,尘埃四起,鲜血漫天。 大汉不顾坐骑,人在空中,竟然发力向前纵去,瞬间手腕一翻,抽出四枝长箭,陡然射出。 前冲的突厥兵惨叫一声,又是四人跌落在地,大汉空中一凝,再射一轮,又中四人。 大汉两轮八箭,射翻八人,箭无虚发,而最后一个突厥兵已到他近前,前冲的其他人全部毙命。那个突厥兵硬着头皮厉喝一声,长矛前戳,虎虎生风。 大汉已要下落,蓦然伸手搭住长矛一振,让那个突厥兵飞了出去。抢过长矛之后,大汉落在了对方的马上,长矛一挥,两个纵马狂奔,擦肩而过的突厥兵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被硬生生扫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见大汉如此威猛,几个突厥兵一声大喊,向两侧逃窜。大汉倒骑在马上,手中长矛搭上长弓一拉,弓如满月,再喝一声,长矛电闪向后射出,一个突厥兵被长矛穿中,透胸穿出,长矛去势不停,再次穿透一人,将那人活生生射落下马,钉在地上,长矛入地,矛杆劲颤,嗡嗡有声。 剎那间,风吹草动,人马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望着那个大汉,感觉此人非人,而是天神! 大汉威风凛凛,杀气漫天,长弓在手,傲视四方,他勒马斜睨突厥兵,意思再明显不过。 再有人敢上前,来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 不等大汉再次发威,剩下的突厥兵勒马倒退而出,脸色惊惧,转瞬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奥帕乌特!奥帕乌特!"的喊声。 大汉望了一眼萧布衣,由倒骑转回正骑,双腿一夹,和突厥兵反方向驰去。 萧布衣一愣,连忙大声疾呼:"壮士请留步!" 大汉并不停留,回手一抛,一物已经到了萧布衣的面前。萧布衣骇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才发现是个不大不小的瓷瓶。 "内服外敷,止血去伤!" 大汉的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低沉有力,颇有磁性。等到萧布衣再抬起头来,大汉已然消失,不由心中惘然。 这种壮士,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有缘再见? 众人虎口逃生,暗自庆幸,接下来就是敷药止血,回转山寨。行在路上,萧布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得志,突厥兵逃命的时候说什么'好怕我的',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是'好怕我的',是'奥帕乌特'。"杨得志还是一脸抑郁,"在突厥语中,奥帕乌特是无敌英雄的意思,又可以称作战神。突厥人最重英雄,那个重瞳大汉显然被他们所尊敬,突厥人才不战而退,不然以他们的秉性,绝对不会轻易离去。" "无敌英雄……"萧布衣仰天长叹,"这样的人,也的确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可叹只是匆匆一别,无缘多说一句。"杨得志脸色戚戚,"这样的英雄向来孤傲不羁,一派高人作风……若是能够学得一招半式,今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回想起刚才大汉的威风八面,一弓四箭,萧布衣也是连连点头,却又想起一事,"得志,你怎么会突厥语?" "我以前一直在边境跟突厥人作战,所以会上一点。"杨得志并没有看萧布衣,只是望着前方,"正好寨主无心当兵,我就跟他到了山寨。" 行到半路,昏死的胖槐苏醒过来,讨要水喝。众人大喜,知道胖槐已没有性命之忧。回到山寨的时候已是星空满天,灯光点点,经过生死之战,众人望着平日眼中的寻常景色,不由感慨生命的美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看到萧布衣几人血染衣襟,巡哨的兄弟大惊失色,萧大鹏和薛布仁迎出来的时候更是满脸焦急,好在众人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这才吁了口长气。 "把几个受伤的带下去治疗。"萧大鹏吩咐,回脸劈头就问:"布衣,你们又去打劫突厥人?" 萧布衣有些好笑:"老爹,不是我们打劫突厥人,是突厥人打劫我们。" 听萧布衣把发生的一切说了遍,萧大鹏和薛布仁对望一眼,有些难以置信:"世上真有武功这么高明之人?" 萧布衣苦笑:"他若不高明,我们七个此刻恐怕早已毙命了。对了,上次听你们说张须陀武功高绝,这个人会不会就是……" "绝无可能。"薛布仁断然摇头,"张须陀现在是齐郡太守,掌管河南道十二郡,正和无上王激战河南涯北,怎么有空来到草原?" 萧布衣又听到个新人物,忍不住询问:"无上王是谁?" "无上王叫做卢明月。"薛布仁倒是颇知天下大势,"此人神鬼莫测,在河南涯北附近聚众四十万,如今已成大隋的心腹大患,隐约超过瓦岗的翟让。" "翟让心胸狭隘,极为重利,难成大事。"萧大鹏突然说道,"反倒是这个卢明月,善于煽动,说不定能搞出些名堂。" 萧布衣心中忖度,这个卢明月……倒不见得史书没有记载,但若连他都不记得,不要说什么无上王,就算是王中王,估计也是当火腿肠的命。 萧布衣胡思乱想的工夫,薛布仁思索一番,突然开口说道:"一弓四箭……怎么发?" 众人脑中思忖一番,皆是摇头不已,萧布衣默默回忆当初的一切,终于也是摇头。 "武功高绝,一弓四箭,目生双瞳,这该是极为惹眼的特征,可是我不记得这号人物。"薛布仁摇了摇头,"要不是看你们几个伤痕累累,我会以为这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人物。" 萧布衣和杨得志只能苦笑。 萧大鹏拍拍儿子的肩膀:"无论他是谁,只要知道他也是个英雄即可。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不用害怕这个英雄,再说草莽之中,多侠义人物,只是我们没有机会谢他,倒是憾事。" 再听萧布衣等人找到了优良的牧场,二人又都是面有喜色。 萧大鹏沉吟道:"这是个很好的消息,不过你们累了,胖槐他们又有伤,休息养伤要紧,一切从长计议……" 萧布衣回到自己的木屋,轻轻推开房门,"嘎吱"一声,油灯随即点燃,映照着韩雪充满喜色的一张脸:"少当家,你回来了?" 看上去,韩雪似乎对他有一丝感情?萧布衣又转念一想,觉得自作多情,女人就算养只兔子,几天不见了也会想念的。 "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没有人会进来这里。"韩雪惊喜的表情难以抑制。 在这个地方待了两天,她突然发现萧布衣是她唯一的依靠,两天一晚没有见他,竟然十分想念。蓦然看到萧布衣浑身血迹,韩雪失声道:"你受了伤?" "没什么,别人的血。" 萧布衣没有解释,想来山寨人爱屋及乌,对韩雪倒还算客气。 当然,内幕之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老婆看看可以,摸摸会叫,但是想要上床,还是很有难度。 萧布衣目光一扫,发现床榻干净异常,地上席子的被褥则是稍微展开,显然这两天就算他不在房间,韩雪也只在地上休息。 也不多说什么,萧布衣有些倦了,直接躺到了床上。 "少当家,今天……"韩雪脸上一丝红晕,"还要叫吗?" 几天前她和萧布衣演戏,每晚都要叫上几声,收获倒是不小,起码寨主每次看到她都是抚髯微笑,她也可以在山寨内自由走动,更别提这两天一些妇人家主动送来门口的热水食物了。 "不用了。"萧布衣摇头不已。就算是个铁人,这种时候也没力气干那事了吧? 看到韩雪白玉般的脸颊上酡红动人,萧布衣心中一动,"你们是突厥哪个部落?位置在哪里?" "我们是突厥铁勒部的蒙陈族,我向往中原文化,所以给自己起名韩雪。铁勒部有仆骨、同罗、韦统等大部落,蒙陈、吐如纥、斯结诸姓算是族人部落,并不强大。铁勒部落在东突厥,主要是在于都今山的可汗牙帐以北,剑水下游以东……" "如此说来,要和你们部落交易,须路过牙帐?"萧布衣突然有点头痛,"突厥人见到中原人就杀,毫无道理可言,那还做个屁交易?" 听萧布衣说的粗鲁,韩雪微微脸红,只假装没有听到:"不,大隋和突厥交易相当频繁,马邑就是最大的交易地。两边的人到了马邑,都会找熟络的人带路,只要缴取一定钱财,有了族人的凭信或者大汗发的路条,也就是相当你们来往的路引,一般都会相安无事。双方交易,各取所需,一般来说,突厥人对生意人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情,你们去做生意,他们会很欢迎。" "这么说想要交易,要先找个突厥本地人。"萧布衣喃喃自语,"那个路条怎么搞?" 韩雪认真的点头:"路条不难,一般的大隋商人都是结队出塞,或多或少会和某个部落交好,只要和部落的首领……" 说到这里,轻微的鼾声传来,韩雪转头一看,萧布衣已经进入梦乡,眉头轻皱,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事情。 韩雪望着萧布衣的侧脸,叹口气轻轻地走上前,为萧布衣除去皮靴,扯过毛毯盖在萧布衣身上,这才回到自己的席子上,翻身睡去,却是辗转难眠…… 萧布衣醒得很早,他披着衣服蹑手蹑脚离开房间的时候,看了看熟睡着的韩雪,嘴角忍不住多了一丝笑意。 出了房门,萧布衣手挽长弓,背着箭袋,再次奔上山巅。劈完千刀之数后,想起当时一刀劈断马腿的凌厉,也有些感慨自己这些时日天天坚持练习,气力已经完全超越以前,想到那个重瞳大汉的威猛,不由坐在地上,拿起了弓箭。 回想当初的情形。大汉的弓箭除了长上一些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玩意,这么说,他完全用手指来控制弓箭的去势? 可是,这需要相当的手法和练习,而且手指要非常灵便才行。 人有五指,只能控制四箭,也就是说,大汉已经把弓箭这种冷兵器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半晌,萧布衣抽出两枝箭试了一下,这才发现,光是抓住两枝箭已经颇为别扭,别说像大汉那样一弓四箭,他三指夹住两箭就已经无法开弓。 试了半天,颓然坐倒,抛弓在地。看来大汉一弓四箭,该不是技巧问题,而是有武功的因素在里面,起码,对方的指力胜过他太多。 望着地上的弓箭,萧布衣牛脾气涌起,再次夹起了双箭,直到能勉强张弓,歪歪斜斜的射出两箭之后,这才无奈地回到山下。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看望胖槐,萧布衣就是不断练习一弓双箭的技巧。上辈子为了训练所谓的马语,萧布衣很长一段时间都和马一起吃住,其恒心毅力早不在话下。 如此过了半月,萧布衣终于可以勉强扣住两箭,多少有些高兴。一日从山上下来,被莫风找去聚义厅,里面的几个人还是老面孔,不过多了一个古怪打扮的人。 看到萧布衣进来,赖三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介绍:"少当家,这是我找到的突厥本地人巴图格勒,有他带领,在草原上出入不会有什么问题。" 巴图格勒约莫四十来岁,沉稳干练,很有草原气息。萧布衣瞥到老爹和二当家微微皱眉,心中一动,抱拳道:"幸会幸会,等你很久了。" 巴图格勒咧嘴笑笑,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萧布衣一句不懂,只能望着赖三。赖三羚羊般的脸上放着圣洁的光芒,"少当家,他说也高兴认识你。" "他不会说中原话?"萧布衣皱眉,"那不还得再找一个翻译?" "他是突厥本地人,当然只会说突厥话。"赖三笑了起来,"好在我也会点突厥话,可以帮你们沟通。" 这个巴图格勒如果只能说突厥语,那他们去草原不还要带上赖三? 赖三原本是个城里的小混混,并不真正算是山寨里的人,萧布衣皱了皱眉,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薛布仁解释道:"布衣,我和寨主商量过,这次先派几个人探探路子,并不急着贩马,等到觉得行得通再说。这样一来,我们会需要一个熟悉突厥的人带路,路条和沿途的交涉由他打理,能省却我们很多麻烦。" 萧布衣心中一动,把莫风找过来低声说了两句。莫风有些诧异,点头出去。 "对了,还没说到……"薛布仁继续问道,"报酬怎么算?" "不要钱。"赖三拍拍胸脯,"考虑到山寨目前才发展,所以我们现在不要报酬,供吃住就好……其实也没有什么住的,大家去草原,天是被,地是床。等到以后山寨发展起来,我们每次只要提取赚取钱财的半成就行,不多吧?" 赖三的话,骗骗其他人还可以,落在萧布衣耳里,却是大大的不妥。还没开始做生意,原始股份就被占去了百分之五,等到牧场发展后,你小子什么不用做就盆满钵满,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行。"萧布衣断然摇头,一副诚恳的样子,"虽然山寨才开始发展,但是绝对不能亏待你这样的元老,该给的一定要给。" 赖三脸色微变:"少当家客气了。" "你们两个要多少报酬?"萧布衣问道。 "少当家没有出过远门,不当家不知道盐米贵,我本来想替山寨省一笔,既然少当家开了口……"赖三的脸色不再那么客气,"以巴图格勒这样的人才,怎么说,一次也要七八十吊钱才行。" 萧大鹏苦笑,薛布仁无奈,萧布衣则是皱了下眉头。 隋铸五铢钱后统一全国货币,一千钱重四斤二两,几十吊钱绝对是笔不小的数目。在马邑,一文钱吃顿早饭不成问题,七八十吊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半年的花销,绝对不低。 "其实我们不想要钱。"看到几人的为难,赖三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可是少当家……" "几十吊钱有些多。"萧布衣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十吊怎么样?" "十吊钱?"赖三仰天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冷冷冰冰,"那麻烦少当家自己去找找突厥本地人吧,这个价格,我真的找不到。" "真的?我以为大家是熟人,有事情好商量,所以本来是准备让你们帮手。"萧布衣也笑了起来,"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我认识一个突厥本地人,她呢,不但不收钱,如果我们去的话,她还会热情招待,说不定还有东西送。" "送什么?送少当家点箭头吗?"赖三口气嘲讽,显然不信,言下之意是突厥人向来见面就动手,射你几箭倒是有情可原。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不由沉默下来,薛布仁圆滑老练,连忙上前打着圆场:"七八十吊钱的确有点贵,山寨一时有些手紧……" 萧布衣有些好笑,知道薛布仁帮自己说话。不过做生意以诚相待,和这个赖三交谈几句,萧布衣已经发现他的华而不实,买卖是长远的事情,如果觉得以后会翻脸,倒不如趁早把事情解决。 "少当家,少夫人来了。" 这时候,莫风点头哈腰的带着韩雪进了聚义厅,众人转头看了过去。萧大鹏捋着胡子,目光中带着疑惑:"布衣,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萧布衣回答,韩雪已经款款上前,拉住萧布衣的手臂:"布衣,你找我?" 韩雪的举止有些亲热,萧布衣知道韩雪在给他做面子,连忙微笑道:"的确找你有事。老爹,二当家,你们还不知道雪儿是铁勒部落一个酋长的女儿吧?" 韩雪愣了一下,薛布仁的下巴则差点砸到脚上:"真的?" 众人都知道少当家抢了个漂亮老婆回来,可他们从来不知道韩雪是个酋长的女儿,照中原的等级来论,酋长的女儿,怎么说也算得上个郡主吧? 萧布衣点了点头:"正巧雪儿族里也做买卖,做生不如做熟,所以我准备和他们做生意,韩雪会跟着我一块去。" "少当家,她哪里像个酋长的女儿?"赖三脸色有些发绿。 萧布衣笑着看向韩雪,韩雪嫣然一笑,向着那个巴图格勒说了几句突厥话。 听到韩雪说话,一直抑郁着看戏的杨得志抬起了头。巴图格勒则有些不安,支支吾吾答了几句。 赖三的脸色更绿了。 韩雪又问了一句,看上去咄咄逼人,巴图格勒额头冒汗,向赖三低声说了句什么。 赖三有些忿然:"既然少当家找到这么好的本地人,是我多操心了,山水有相逢,至于王太守那里……" 稍微拖了个长音,赖三等待萧大鹏主动送个台阶下,好在他还有个王太守的底牌,最少他和王太守亲戚是同乡的事实不能被抹杀。 "到时再说吧。"萧布衣摆了摆手,转头看向韩雪,压低声音问道:"你和他们说什么?" "我问了几个问题,他们不熟悉交易。"韩雪低声回答。 萧布衣向杨得志看了一眼,见到他缓缓点头,心中有底气了些。 找韩雪过来,一方面是考验这个巴图格勒,另外一点,也是看看韩雪的态度,眼下看来,也不枉他动用心机。 始终等不到台阶下,赖三恨恨望了韩雪和萧布衣一眼,拉住巴图格勒:"既然如此,那我们……" 萧布衣拱拱手:"好走好走,不送不送。" 等到赖三带着巴图格勒走了后,萧大鹏这才有些皱眉:"布衣,把赖三赶走,不见得是好事。" 萧大鹏对儿子的倨傲多少有些不解,赖三在的时候,他们当然不能窝里反,外人走了,说两句倒是无妨。 "老爹,不用担心。"萧布衣笑道,"只要我们有好马,怎么会缺少买家?我这些天一直和韩雪、得志商量,通过商队进突厥交易,才是最好的方法,虽然要向商队缴纳一定的费用,但是少了很多探路的波折。再说,商队有护卫,比较稳妥,如果到了铁勒那边,有韩雪照顾,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解释了一番之后,山寨众人才知道,原来以前他们一直想做的是偷税漏税的买卖。石敢当、焦作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什么意见:"我们是粗人,养马还行,一切交给少当家就好。" 等到众人散去,萧大鹏又拉着萧布衣和薛布仁开起三人会议。 薛布仁首先拿出一个小箱子,推到了萧布衣身前,脸色有些凝重:"布衣,这次,全山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萧布衣看着箱子里的几十吊钱,苦笑不已:"这就是山寨的全部家当?" "那倒不是,可是我们这次是看看情况,实在没有必要投入全部。"薛布仁又拿出个口袋,推到萧布衣身边:"这里面有三十颗银豆,你省着点用,记住不要遗失,我想买点货应该差不多。我们先期只是试探,不指望赚钱,货物不用买太多,等你熟悉后,再另外给你资金。" 萧布衣吓了一跳,掂掂那个小布口袋,又拿出一颗看了看,叹息道:"山寨还真有钱。" 五铢钱,是大隋境内的主要流通货币,银子则和金子一样,是极为稀缺珍贵的东西,三十颗银豆看起来不起眼,却比那几十吊钱贵重了好几倍。 "这可是布仁打理的家当。"萧大鹏叹息一声,"布衣,莫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萧布衣这才开始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我只怕真的赔了……" 薛布仁笑了起来:"我们这帮老家伙不中用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布衣,不用有太多的负担,就算赔了也是经验。 "其实我们考虑过跟着商队出发,但是多个本地人,对你熟悉一切大有好处,只是我们没想到韩雪是突厥人……她真的是郡主,嗯,应该说酋长的女儿?" 萧大鹏也凑过了脑袋,盯着儿子:"布衣,这女人信得过吗?" 萧布衣笑笑:"老爹,你不信我对付女人的本事?" "要不是老二让我不要将你束缚在山寨这破地方,年轻人该出去闯闯,我还真的不放心你。"萧大鹏拍了拍萧布衣的肩膀,"对了,马邑的商队主要有几家,让老二和你说说,我呢,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萧布衣问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萧大鹏又是重重拍了下萧布衣的肩头,"儿子,人归你带,一定要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