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非正常同居 萧布衣走在长街上的时候,好像没什么目的,但是只走了盏茶的工夫,霍然转身,有一人正幽灵般地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灼灼,有如厉鬼般的眼眸。 萧布衣见了却是笑了起来,"尉迟兄,真的是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身后的人就是尉迟恭! 他口气诚恳,态度真诚,尉迟恭听到,脸上现出一丝暖意:"萧兄果然聪明。" "鱼翅通尉迟,我要是不知道尉迟兄的大名,也想不到是你找我。"萧布衣笑道,"其实你要找我,直接来商队就好,费这么多周折做什么?" 尉迟恭哂道:"我只怕他们又以为我来要钱。" "别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萧布衣微笑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刘武周找你做什么?今日出手救我一命的是否就是尉迟兄?" 尉迟恭赞赏地望着萧布衣:"你猜的不错,出手荡开杀手一刀的是我。刘大人找我,却是想要帮我。" 萧布衣听到尉迟恭对刘武周突然变的恭敬起来,倒是有些愕然:"他帮你什么?" "其实我在鄯阳犯案,鄯阳的通缉捕文已经到了马邑,"尉迟恭叹息一声,"我不知道原来刘大人也是侠义之士。他知道我是尉迟恭,并不抓我,冒着丢官的危险压下捕文,当下匹马去了鄯阳,调解这件事情。后来不知他是如何处理,鄯阳那面居然撤销了我的捕文。当他知道我想投身军旅,更是一力举荐我去高阳从军,虽然是从兵士做起,尉迟已经感激不尽。" 萧布衣心中暗凛,知道这个刘武周果然好手段,这种拉拢人的手法实在高明。 "尉迟兄既然得到刘大人的举荐,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转瞬有些恍然,"尉迟兄可是知道我和梁子玄的事情,所以留在这里保护我几天?" 尉迟恭凝望萧布衣良久,这才说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萧兄的一双眼睛!萧兄说的不错,尉迟有感萧兄的恩德,这才想趁萧兄出塞之前,略尽绵薄之力。只是想到以后你要出塞,我在高阳,塞外苦寒,戎马难料,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他口气中有了感情,萧布衣却是热血上涌:"那尉迟兄……算了,不问也罢。" "你是想问我既然决定暗中保护你几日,为什么还是邀你出来?"尉迟恭问。 萧布衣倒升起知己的感觉,索性大方道:"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今日萧兄性命攸关,我倒的确不会出来。"尉迟恭凝望着萧布衣,"萧兄骨骼不错,其实是个练武的料子,可惜没有遇到名师,还不知道今天你的刀法是和哪个学的?" "我是自己瞎砍。"萧布衣苦笑,心中一动,"尉迟兄可是想教教在下?" 尉迟恭笑了起来:"只是瞎砍就杀得几个杀手胆寒,萧兄倒是真让人不敢小看。教你倒是不敢,不过我看你刀法实在有很多问题,而且基本的东西还不甚了然。" 他说到这里,以手做刀,连砍了两下:"你这上手刀连砍两下很是威猛,而且不依常规,乍一出手的确让人措手不及,可是刀法不依常理固然诡异,但是不依刀理,难免有破绽。" 萧布衣见尉迟恭以手代刀,手法明快,不由艳羡,心中又忖度,我这种砍法叫做什么上手刀?这我倒不知道! "上手刀连砍固然能让人出其不意,却也有极大的隐患,那就是中下盘有了破绽。"尉迟恭以手作势,"如此一来,你砍起来固然力大,但是提刀却是势弱,别人看穿你的虚实,知道你的走向,很容易压住你的提势,攻你的中下盘,那样你则危矣。当初杀手他只要一圈反撩,或者顺刀斜削,都能逼你弃刀,不过这也并非无法破解。" "如何破解?"萧布衣精神一振。 "以矛破矛,以盾破盾。他以压用黏,以巧破力,可你只要会了刀法的缠字诀,以缠破黏,他不见得能让你弃刀。"他边说边比划,随便捡了两根枯柴,一根递给萧布衣,效仿当初的情形。 他挥柴做刀,当头砍下,竟然和萧布衣的出招一模一样。萧布衣反手挡住,枯柴一圈,压住了尉迟恭的攻击,再一反撩,直奔尉迟恭的胸口。 他记忆奇佳,尤其生死关头的那一刀更是难忘,这下使出来,竟然和当初的情形丝毫不差。 见到萧布衣的反击,尉迟恭不紧不慢,只是手腕一翻,枯柴螺旋般缠住萧布衣的枯柴,再是用力一绞,萧布衣拿捏不住,枯柴脱手飞出,不由愣在当场,转瞬大喜若狂:"此招甚妙。" 尉迟恭笑道:"这些不过都是刀法中的技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萧兄不缺应变的功夫,比如说那一拳……" 萧布衣多少有些脸红:"我那是迫不得已,倒让尉迟兄见笑。" 尉迟恭正色道:"生死相搏,有什么见笑之说。就算武学大师,对敌也是攻其不备,你技不如人,难道就束手待毙?我只想说的是,萧兄那一刀扎得好,扎得妙,招式中不也有虚虚实实的道理?" 萧布衣得到尉迟恭的夸奖,心中振奋:"那我如何防备他顺刀削过来?" "其实这也不难,刀法招式无穷,只要随机应变,不拘一格。刀分多种,我倒不及和你详细解释。"尉迟恭捡起枯柴,递给萧布衣,"大刀发明伊始,只有斫砍劈勒几种手法,后来经过武学名家发展,这才有了各种功夫套路,你按照自己想的削我一刀。" 他挥柴劈下,萧布衣一格反压,贴着枯柴削过去。这要是长刀,对方躲闪不及,多半几根手指落地。尉迟恭陡然变招,手腕一提,竟然挂住萧布衣的来势,回肘反击,到了他脸颊才倏然而止。 他没下重手,不然这一下要是击实,萧布衣最少掉了几颗牙齿。萧布衣却已经苦笑:"原来武学果然博大精深,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见到尉迟恭的招式变化无穷,萧布衣多少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这种境界。 尉迟恭却是扳脸说道:"萧兄,武功不如也就罢了,可是若志向不如,那我就无话可说。" 萧布衣心中感激,振奋精神:"还请尉迟兄教我。"…… 尉迟恭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大刀看刃,只是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斩,撩,抹,刺,压,挂多种,如果刀背,刀身,刀萼,刀柄都算打击对方的兵刃,那更是变化多端,难以尽数!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萧兄好双手使刀,力道当然十足,虽失之灵便,但是若能善于利用腕指,可以弥补这些不足……" 尉迟恭边说边练,给萧布衣讲解各种基本常识。他是高手,招法凝练,每一种讲解都是让萧布衣豁然开朗,受益匪浅。再加上尉迟恭这种高手和他对练,更是萧布衣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边现出一分淡青曙色的时候,尉迟恭停止了讲解,微笑道:"不知道萧兄记住多少?" 萧布衣闭目苦想,半晌才苦笑道:"不算太多。" 尉迟恭轻叹道:"一夜的确不算太多,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只能说是萧兄的领路之人,具体运用还需实战中领悟!这里有本刀谱……" 伸手入怀,尉迟恭掏出本薄册子递给萧布衣:"我今晨就要出发前去高阳,不想再耽误,只希望这本刀谱对萧兄有用,也希望萧兄以后不为长刀所束,别出机杼。" 萧布衣翻翻册子,才发现很多讲解和尉迟恭说的差不多,最后另有几招,这才真正明白尉迟恭的苦心,他以多年的经验教给自己,和自己对练,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很快领悟用到,不为杀手所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尉迟恭拱手告别,"不过男儿志有四方,萧兄,山高水青,只希望后会有期。" 他说完这话,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再不回头。萧布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敬仰,喃喃自语道:"今日一别,我也不知何日再会。" 萧布衣回到商队大宅的时候,天色微亮,李志雄起的倒早,见到萧布衣回转,迎上来问候道:"萧爷,回来了?" "有事吗?"萧布衣不冷不热的问。 "听说你昨晚受了伤?"李志雄压低了声音。 "你听谁说的?"萧布衣有些奇怪。 "早传开了,萧爷恐怕还不知道,你如今在裴家商队,那就是这个。"李志雄一挑大拇指,示意萧布衣是大拇哥,又有些神秘的说道,"听说是裴小姐钦点你为商队的副领队,还请萧兄以后多多关照。" 萧布衣应付几句,等到李志雄回转走开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心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榻上的时候,萧布衣闭目养神,却在想着尉迟恭教所传刀法的招式和道理,迷迷糊糊的睡去。等到清醒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伸手过来,萧布衣不等睁眼,已经手腕一翻,切中那人的手臂。 "啪"的一声响,莫风大叫一声,揉着胳膊嘟囔道:"布衣,我摸摸你有没有鼻息,你不至于打我一顿吧?" "你有嘴,可以招呼我。"萧布衣坐了起来,"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他梦中也在和人过招,莫风伸胳膊过来,他是下意识的回击,倒觉得自己习武已经痴迷。 "他这人是个疯子,疯子当然不可理喻。"周慕儒笑着走了过来,"不过布衣你实在睡的太久,整整一天都没有醒过来,我们都有点担心。" 众人并没有发现萧布衣的异常,只是开着玩笑。 "一天?"萧布衣倒是吃了一惊,"现在什么时候?" "已经黄昏。"周慕儒说道。 "卖糕的。"萧布衣揉揉太阳穴,"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谁知道。"莫风摇头道,"看你睡的死猪一样,昨晚一定很累吧?不过我们理解,毕竟要出塞了。" 看到莫风不怀好意的笑,萧布衣醒悟过来。他们从天香坊回来,又受到追杀,萧布衣晚上偷偷的出去,众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当然不知道萧布衣会的是尉迟恭,而是多半以为是去找梦蝶,所以疲劳倒是难免。 韩雪一旁默默地望着萧布衣,她也一夜无眠,直到萧布衣回转的时候才放下心事,这一刻的她才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布衣已经变成了她心中的牵挂和依赖,就算他对自己一直平平淡淡。 萧布衣有些尴尬,不想解释,岔开了话题:"货物买齐了吗?" 莫风和周慕儒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当。" "布衣,"周慕儒一旁道,"这次裴家商行出塞有三队,一路是去突厥,一路是铁勒,另外一路是去契骨。我们是去铁勒,而你是副领队。今天高爷宣布这个消息,因为你在睡觉,高爷也就没有通知你过去。" 萧布衣有些苦笑,心道如此一来,不问可知,大牌的帽子扣定了。大家千里迢迢的出塞,关系那是一定要做好,窝里反可不是他期待的结果。注意韩雪听到铁勒的时候,抬头向这面望过来,眼中带着感激,萧布衣觉得受之有愧。 其实他也没有特意要求去到铁勒,可是冥冥中有人安排,他还是要带队去铁勒,如此一来,反倒赚足了韩雪的感激。 "哪个地方离马邑最近?"萧布衣问了句。 "当然是突厥。不过我们去的是东突厥,我听说如果去西突厥,要从张掖出发,自从皇上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西域和西突厥各个地方的都要来张掖交易。而东突厥则是不同,裴家在东西突厥其实都有生意,铁勒离这里稍远,要经过克鲁伦河,而契骨最远,要过了于都今山,还要跨过娑陵河,还在铁勒的西北。" "你对这些地方倒熟悉。"萧布衣有些诧异。 "都是得志对我说的,你没去,他就代表你去了一下,回来对我们说的这些。"周慕儒有些赧然。 "那明天出发?"萧布衣有些惘然。 "不错,就是明天,而且不能拖了,如今已经入秋,来回的路程最少要两个月,要和草原人做生意,这是黄金时期。得志箭头二人出去收拾行李,进行必要的准备。裴阀统一雇佣脚夫,提供马匹,价格比外边要便宜些,所以我们没有征询你的意见,直接选用裴阀提供的一切便利。不过你是副领队,我们这些不需要花钱。" "很多地方你们可以自己做主。"萧布衣微笑道,"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些饭吃了。"杨得志推门走了进来,含笑道。 萧布衣无事可做,继续练刀,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今日是出塞的日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萧布衣带着几个兄弟走出了房门,货物早早的上架,他们六人只有一辆车子,装着胭脂水粉,轻便无比,也让几个兄弟觉得轻飘飘的心里没底。 看到别人都是一车车的货物,萧布衣轻声安慰着兄弟:"这又不是按分量来换,重的不见得是贵的。" 大宅一处已经设置了香坛,高士清早早的到了,站在那里,脸色肃穆,他身边站着个汉子。鞍马脚夫都已经准备妥当,一车车的货物都已经上车装好,各家客商的代表也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 每次商队出发都会祭天,规矩多,忌讳当然也多,韩雪躲的远远,生怕被别人发现她是女人。她不知道女人是否是行商的忌讳,可是知道如果被发现,肯定会有麻烦。 萧布衣举步向高士清走去。杨得志早就来到他身边,低声的告诉萧布衣,高士清旁边的汉子叫做陆安右,这次商队的领队。 陆安右身材颀长,鼻直口阔,一眼望过去,觉得此人体内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见到萧布衣走过来,点头示意。萧布衣和他初次见面,见他很是友好,不由也微笑点头。 众商人有认识,也有不识得,萧布衣却是一一点头打个招呼。李志雄正在和几个人窃窃私语,见到萧布衣路过,迎过来道:"萧副领队好!" 萧布衣点头,李志雄点头哈腰,很是恭敬。杨得志压低了声音:"布衣,我听说这小子本来有希望当副领队,不过你来了,他就没有希望了。他对你如此的低声下气,你倒要小心他给你捣乱。" 萧布衣低声道:"我们不变应万变就好。" 二人边说边走,已经来到了高士清的身边。高士清转过身来,介绍道:"布衣,这是陆安右,此次商队的领队,你是他的副手,这次出塞主要是他和你来负责,希望你们能够齐心合作,马到功成。" "陆兄,以后还请多多照顾。"萧布衣抱拳施礼。 陆安右笑了起来:"萧兄客气,以萧兄之能,屈居在下的副手,还请不要见怪。" 二人都是客气,不过显然都在打量琢磨着对方。高士清见二人彼此戒备,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吉时已到,你们喝完送行酒,就可出发。" 紧接着就是焚香祭酒,高士清拜祭完天地后,亲自提起酒坛,沿着桌沿的海碗依次倒过去,酒水淋漓,颇为豪放。高士清第一碗没有给陆安右,也没有递给萧布衣,而是递给了不远处的一个老者。 那人衣着朴素,鬓发有些花白,脸上皱纹层层叠叠,一双眼睛也有点昏花,浑浊不清,唯一能让人放心的是,他的腰还算挺得很直,走几步不成问题。 "毗迦,此番征程,我们需要你的智慧和经验,还请你劳苦一趟。"高士清恭敬有礼,酒碗高举过了头顶。 老者接过酒碗,不说二话,一饮而尽。手腕一翻,投掷酒碗在地,"乓"的一声响,右手放在左胸,做了个塞外的礼节,说了一句:"奥萨恩。" 众商人见高士清先给老者敬酒,都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意,而且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杨得志知道萧布衣肯定不懂,不用他问,低声的解释道:"毗迦在突厥语中是智者的意思,也是高爷对老人的尊称。根据风俗,出塞的队伍通常都会带有这样一个老人,因为他们经验丰富,在草原受人的尊敬,经常排解草原人的纠纷。奥萨恩在突厥语中是平安的意思,摔碗是驱魔,所有的人喝了送行酒,都要摔碗驱除邪恶,预祝旅途平安。" 看到萧布衣奇怪地望着自己,杨得志不解问:"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萧布衣有些郁闷道,"可为什么你懂的这么多,我却一无所知?" 杨得志擂了他一拳,"你会给马配种,我可不会。" 萧布衣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别扭,而且会有歧义,才想要纠正一下,高士清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原来高士清敬完毗迦老者,第二碗敬的是陆安右,剩下的敬了几个主要的商贩,王家,林家的商人当然在内。 他做事滴水不漏,稳妥周到,举起酒碗望着萧布衣,语重心长道:"布衣,希望你此番出塞,能有作为。" 这里只有他明白让萧布衣当副领队的用意,也只有他知道裴茗翠的苦心。 萧布衣并不知内情,只认为自己最近吃了牛粪,所以走的狗屎运,端起酒碗说了一声:"奥萨恩!" 他现学现用,学习很快,高士清眼中不禁有了笑意,回了一句:"奥萨恩。" 二人同时掷碗在地,"砰"的一声响,也就宣告这次出塞正式启程! 长街人头攒拥,车队从大宅排出去,直到长街的远处还是没有尽头。粗略估计下,这次出塞商队人数要在三百人以上,算得上浩浩荡荡。 老梆子早早的守在一辆车前,见到萧布衣出来,满是艳羡。 "能够和裴家商队一起祭天喝酒的人不多,"杨得志一旁道,"我们这是沾你的光,才能站在那里,老梆子还没有资格喝酒。" 萧布衣望着一辆辆崭新的货车,高头大马,不由感慨:"裴阀还真有钱。" "不是真有钱,如果按照布衣你的说法,那是相当的有钱。"杨得志说道,"他们才靠你击败了天茂商队,出塞自然风风光光,这样的场面也是向天茂商队示威的意思。" 他话音才落,远方马蹄急劲,几十个黑衣人骑着骏马疾驰而至,来到长街之上,齐刷刷的下马,"咔嚓"一声响,拔出马刀,同声喝道:"平安。" 他们话音才落,马刀入鞘,干净利索,也是齐刷刷的"咔"一声响,声音清越,然后翻身上马,凝立不动,再无声息。 高士清眼中多少有些满意,微笑望着陆安右道:"你训练的人手果然不错。" "高爷过奖。"陆安右虽然谦虚,眼中也是露出点自得,望了萧布衣一眼,"久闻萧兄马术精湛,不知何时能够请教一二?" 萧布衣只是微笑:"我马术不足一提,如何敢和陆兄比较?" 陆安右暗自得意,高士清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这个萧布衣,从来不赌没用的事情,更不使气斗狠,这点是让他颇为欣赏。 商贩很多都是从天茂转来,本来对裴阀没底,尤其是那个裴茗翠,大大咧咧,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可看到裴阀护卫如此彪悍,不由一阵兴奋。 高士清伸手拿出两个锦囊,金边刺绣,递给陆安右和萧布衣一人一个,微笑道:"这里是一道平安符,我特意求来,祝你们平安。" 二人接过来放到怀中。陆安右向高士清抱拳施礼,吩咐萧布衣道:"萧兄,我在前面领队,麻烦你带人殿后,宁峰,抽出二十人跟随萧副领队,听从他的命令,不得有误。" 黑衣骑手中纵马出来一人,身材中等,极为彪悍,手一划,黑衣骑兵已经分成两队。 萧布衣点头,莫风等人早就规规矩矩的上马,韩雪人在马上,心中涌起一阵激动,这一刻,恨不得立刻飞回到族内。 陆安右吩咐完毕,纵马前行而去,意气风发。 "高爷,我们怎么办?"李志雄带着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尴尬。 "你们就跟随萧副领队,志雄,你经验丰富,护卫商队,还要多多倚仗你们。"高士清正色道。 李志雄精神一振:"志雄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高爷的重托。" 萧布衣看了一眼李志雄身边的几人,倒很矫健,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李志雄赔笑问,"萧副领队,怎么了?" "没什么。"萧布衣摇摇头,"可能是要出塞,多少有些不适应。" 前方的商队已缓慢开拔,萧布衣向高士清辞别,最后出发。人在马上,萧布衣伸手入怀,摸到高士清给的那个锦囊,捏了下,里面好像有张纸。 高士清说过,会给他个交代,这个护身符算不算是交代?这次到草原,任务不少。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扭头望向韩雪,其实他已经知道,韩雪更应该叫做蒙陈雪!发现蒙陈雪不经意的望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都是移开,等到萧布衣再转头望去的时候,发现韩雪轻蹙峨眉,纵马不急不缓的在他身边,距离不近,却也不远。 她现在可能已经在考虑如何解决族内的危机吧,萧布衣迷惘的想。 裴家商队浩浩荡荡的出了马邑城,开始一路向北。沿途青山绿草,白云碧水,多彩而又单调。 商队赶路不急不缓,陆安右不时的巡视一下商队,也和萧布衣大略谈过几句,转瞬很忙的又赶去前队。 他手下的骑兵分成两队,一队前方探路,另一队跟随萧布衣押后。这些骑兵对萧布衣并没有太多热情,也没有什么冷淡,有的只是服从。 不过萧布衣倒是由着他们去做,也没有什么命令。 毗迦人虽老迈且被尊崇,却不需要什么特权,骑马行在商队的最前。他不为自身的安危着想,陆安右却不能不考虑,遂派几人跟随毗迦身边,重点保护。 毗迦骑的马好像比毗迦还要老,瘦骨嶙嶙,走的却是极稳,一步步的前行,控制着商队前行的速度。萧布衣一直押后,并不想抢陆安右的风头。行进中,萧布衣了解了商队的情形,这次出塞超过三百多人,大多数他不认识,但是林家,王家,殷家,袁家的人都有些眼熟。这几家都是聚在队伍中列,也是万一有冲击,受到损失最少的地方,显然几家财势雄厚,有点特权。 这里的商人有很多甚至一人基本代表一家,士族大家当然有特权,可以多带几人,不过出塞辛苦,带的人多是照顾货物,自力更生最为重要。 萧布衣这些天已经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得到圣上允许出塞交易的阀门,除了天茂,也只有裴阀,由此可见裴阀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除了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剩下的就是李志雄和他的几个同伙,望着他们马上的背影,萧布衣始终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充斥心中,挥之不去。 商队不急不缓的行了一天,到晚上找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安营,附近有条小溪,正好可以补充水源。 众商人呼喝着下马,支起帐篷,又在帐篷前堆起枯枝,篝火熊熊。 莫风等人七手八脚的很快扎起了两顶帐篷,靠在一起,韩雪见到,知道他们的用意,有些脸红。众人忙忙碌碌,陆安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 "看来萧兄颇有野外生活的经验。" "我们这算得了什么,"萧布衣四下看了一眼,"陆兄的排兵布阵,才是有大家风范。" 听到萧布衣的称许,陆安右多少有些得意:"那就不打扰萧兄,明日五更启程,萧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萧布衣点头问道:"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铁勒。" 陆安右笑了起来:"我们这次要由紫河一段过长城出塞,然后向东北方向进发,不要说到铁勒,就是到紫河还要一天多的路程。不过萧兄大可放心,只要跟着我走,绝对不会迷路。"或许觉得说的有些过于狂傲,陆安右补充了一句,"萧兄莫要忘记,有毗迦老人给我们领路,路线方面不用担心。其实到紫河这段路,有我带队就可以,只是过了紫河后,高爷吩咐,一切要听毗迦老人的指示。萧兄,你先忙,我也要再去四处看看。" 望着陆安右的背影,莫风鼻子里面有些冷气:"这小子挺狂。" "他有狂的资本,"萧布衣笑着拍拍莫风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莫风,我们求财不是求气,箭头和你都是火爆的脾气,我知道你们不习惯他的态度,可此行千万不要和陆安右起了冲突。" "我明白。"莫风突然笑了起来,"布衣,我知道轻重,大家兄弟,说说没有问题。饭好了,都过来吃吧。" 吃过饭后,几个兄弟嘻嘻哈哈地钻进了帐篷,却显然把萧布衣排斥在外。 莫风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布衣,这里是野外,人很多,少夫人的身份现在是男人,所以麻烦你告诉少夫人一声,叫的不要那么大声,不然别人听到,以为老大你有龙阳之好……" 萧布衣哭笑不得,没想到他还记得山寨的事情。扭过头来,见到韩雪红彤彤的一张脸,不知道是被篝火烤热,还是有了羞涩。 "早点休息吧。"萧布衣轻声道。 韩雪低低的应了一声,稍微有点涂黑的脸蛋被火光一照,有些娇艳。 二人钻进了帐篷,感觉竟然有些拥挤,韩雪没有想到帐篷外边看起来不小,里面其实不大。人在帐篷中,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萧布衣身上的热力,韩雪不由羞得脖子都红了起来。萧布衣点燃了油灯,看着韩雪,不由好笑。放下油灯的时候,不知道韩雪怎么的转身一动,碰到他手上。 感觉到羊脂般的滑腻碰到手上,过电一般,萧布衣怦然心动,手上一颤,竟然打翻了油灯。地上火光一现,转瞬变暗,帐篷中漆黑一片。 萧布衣见状吓了一跳,见到油灯熄灭,没有起火,有些庆幸。一股幽香带着菜油的味道传了过来,怪异清幽又让男人血脉贲张。 韩雪没有说话,萧布衣也忘记了说话。渐渐适应了帐篷内的黑暗,萧布衣发现,对面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自己,有如天星。 那一刻的萧布衣仿佛看到太多的含义,流星一样的划过,无法让人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