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在许多方面都是马列主义国家中独一无二的,但是在其他方面,它的经历都可根据其他地方,尤其是中国的经验来预测。 9.9 古巴革命 1898年,古巴即将推翻西班牙殖民者长达4个世纪的统治,美国突然介入了,而且(从古巴人的视角来看)从古巴人手中窃取了胜利的果实。当美西战争结束时,古巴被吞并进美国的新帝国。华盛顿表面上在1901年给予了古巴独立,却指派了古巴的第一任总统托马斯•埃斯特拉达•帕尔马。他是一位出生在古巴的美国公民,薪水由美国发放。接着,美国对古巴进行了庞大的经济控制,还通过《普拉特修正案》实质上使古巴成为美国的附庸国,古巴被进一步控制住了。一个接一个的卑劣专政者掠夺着古巴,但只要不打搅美国的经济利益,他们都能享有美国的支持。很快,由联合果品公司领头,美国的经济公司开始拥有古巴绝大多数的蔗糖种植园及制糖厂,养牛场,矿产及电信公司、公用事业等。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的犯罪团伙也开始涌入这个有钱可赚却又悲惨的国家,给外国的度假者提供色情、毒品和赌博等。他们的行为甚至让当地的人都觉得自己像街头的皮条客一样。同时,福根西奥•巴蒂斯塔(1901—1973),一个从军队中爬上来的军士,最终成为了古巴的专政者。到了50年代,古巴苦恼地发现,它正被一个强大的三巨头主宰着:巴蒂斯塔、美国恶徒和美国政府。 卡斯特罗(Fidel Ruiz Castro)出生于1927年,是一个西班牙移民(后来变成富有的古巴庄园园主)的儿子。作为一个具有超凡魅力的律师,他眼见要跻身一小群精英阶级,然而他的左派政治倾向却将他带向相反的位置。 作为一个年轻人,卡斯特罗对古巴被迈耶•兰斯基和公司的恶习以及美国的经济和政治权力控制的屈辱而感到恼火。巴蒂斯塔一度自己离开古巴,但在1952年,他再一次通过操纵选举而掌权。在巴蒂斯塔对古巴人民四年多的致命虐待之后,卡斯特罗率领一小群忠贞的革命分子从位于喜瑞拉梅斯特拉山区的基地出发,对巴蒂斯塔的军队发动攻击。卡斯特罗允诺农民进行改革以及重新分配土地,因此颇得农民的支持,最终在1959 年将巴蒂斯塔驱逐。 卡斯特罗无疑是一名左派分子,但在隐匿山区期间,他几乎确定不是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事实上古巴共产党在早期巴蒂斯塔政府中占有两个席位,并实际上反对卡斯特罗的游击战。卡斯特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忽视了共产党。只在他似乎成功在望后,古巴共产党才连同其他几乎所有的反政府团体一起站在他这边。然而,卡斯特罗很早便受到一些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影响,例如阿根廷的医生出身的革命家切•格瓦拉(“Che” Guevara,1928—1967)和卡斯特罗的弟弟劳尔(Raoul astro Ruiz)。 华盛顿和古巴革命政府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紧张。卡斯特罗担心美国会派出军队来推翻他,而艾森豪威尔政府同样也在怀疑古巴,他们相信了卡斯特罗是名共产主义者的说法。为了回应古巴的社会和经济问题,也为了对抗美国要照常运营他们在古巴的商业,维护留下来的经济利益的要求,卡斯特罗开始无偿地征收非古巴人所有的土地。艾森豪威尔政府用它的经济压力予以回应,这又引发了古巴将所有美国在古巴的财产国有化的举动。肯尼迪政府甚至更为粗暴,他向古巴实行贸易禁运,援助猪湾入侵,支持古巴的恐怖主义行动,而且还参与了很多次针对卡斯特罗的刺杀尝试。卡斯特罗的回应是,与苏联结盟,允许苏联在古巴土地上部署导弹,并且声称自己是名马列主义者。 卡斯特罗在掌握大权后转而信奉马列主义,使他显得相当独特。古巴是唯一不是由热诚的政党核心干部通过革命运动所建立的共产主义国家。事实上,该党只在最近才显示出将发展出与卡斯特罗的关系相分离的生活与重要性的迹象。它对领导者人格的依赖与其他共产主义国家中党的集中性相反。 如果自凭主张,卡斯特罗会不会想要建立一个共产主义体系,这点当然很难说,但确定的是,古巴曾经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然而,在1959 —1961 年间美国政府对卡斯特罗政权的敌意,肯定是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关键决定因素。 一旦和马克思主义阵营联合,卡斯特罗开始着手施行若干苏联式(但构想拙劣)的政策。在尝试快速工业化遭遇失败后,卡斯特罗把重心放在农业生产上。然而,这个调整是不够的,经常的恶劣天气、低廉的糖价(古巴75%的外汇来自糖的出口)以及粗糙的管理技术,阻碍了古巴所梦想的繁荣。虽然苏联大力地资助古巴——估计每年输送30亿美元的援助——但是这种经济拐杖只是暂时掩盖了基本的经济缺陷。 此外,美国在20世纪60 年代早期即下令对古巴进行经济封锁,且持续至今。虽然在1992 年封锁令已大幅度放宽,允许古巴购买美国的医疗用品,2000 年又再次放宽,允许若干外国食品贩卖至古巴,但封锁已经阻绝了古巴获得充分的贸易和经济辅助来促进其现代化和经济进展。1996 年的《赫姆斯—波顿法案》又将封锁扩大,主张对任何与1959 年革命后遭卡斯特罗接管的前美国公司进行生意往来的国家施以严格的经济制裁。克林顿拒绝执行该法案中最严苛的条款,但是小布什总统不仅执行了它,还废除了克林顿允许教育团体访问古巴的政策。他还授权没收那些停泊在古巴港口的美国游艇,而且最大限度地惩罚那些蔑视美国法律、造访古巴的美国人。更进一步的,布什援引一项授权总统可以拒绝那些其采访被视为“有害美国利益”的外国人入境的法律,拒绝了已经80岁的古巴美景社交俱乐部的易卜拉欣•费雷尔以及其他4个音乐团体的入境签证,这些团体曾获得2004年格莱美奖的获奖提名。他们参加颁奖典礼会怎样威胁到美国利益从未得过解释。除了这些政策以外,小布什声称美国有权利对其敌人发动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他的这些言辞和关于这一政策的行动,已经在古巴引起了很严重的担忧,担心美国可能会侵略这个岛屿。 2006年民主党赢得国会选举,以及最终有一些共和党国会议员与小布什划清界限,使得一些观察家预测,贸易禁运可能会解除。美国公司、原油企业和农民,都希望增加利润收入,要求这样的改变。而且,在那些革命后逃离古巴的年老古巴难民中,对于美古关系正常化的抵触情绪正在明显消减。类似的变化也发生在普通的美国公众中。2007年2月,在一个由美联社和益普索联合进行的调查中,尽管64%的受访美国人不赞同卡斯特罗本人,但是他们都愿意与古巴的外交关系正常化,甚至还有40%的受访者说他们愿意到古巴去度假。同时期进行的一份盖洛普调查也得到了类似的数据。 然而,美国并不满足于仅对古巴施以经济压力,而是一再通过支持入侵、蓄意破坏,甚至企图暗杀古巴领袖等手段,意图推翻卡斯特罗政权。美国这种侵略性的态度激起了卡斯特罗使社会军事化,否决古巴人民的许多人类自由,并让古巴更仰赖于苏联。然而,随着苏联于1991 年解体,即便美国仍然持续它的制裁政策,古巴都必须自立自强。 丧失了苏联的支持,古巴原本已经相当严峻的经济情势更加恶化。20世纪90年代,卡斯特罗称之为“特殊时期”,是一个严重的经济匮乏的时期。没有了来自苏联的石油和其他资助物品,古巴的人民被迫放弃大多数汽车,而求助于自行车或者步行。马车和干活的公牛在国家仍然随处可见。食物和各种消费品非常短缺,电力和天然气是定量配给的,因此造成全国范围的灯火管制。城市的土地有很多块留置出来,用作种植蔬菜。在每个城市中,这样的小块土地至今可见,种着整齐成行的生菜、萝卜、南瓜、豆类和卷心菜。 当苏联集团的国家放弃社会主义的时候,美国的一些人预计卡斯特罗也会最终倒台。令人吃惊的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卡斯特罗还在台上,他的政府还在掌权。不过到了90年代末,卡斯特罗的健康状况开始下降。最终,在2006年7月31日,他“暂时地”将权力移交给他的弟弟劳尔,以便接受肠道手术。他的健康似乎稍有好转了,不过他还没有重新回来掌权。一些观察家又再次预测,卡斯特罗的缺席将使政权垮台,不过他的政府让这些观察家们深深地吃惊了。政府还在运转。古巴政府似乎已经做好了卡斯特罗不会再恢复权力地位的准备了,目前为止,也很少看见人民群众反对政府的迹象。 我最近造访了古巴,在此期间,我有机会与政府官员、党员、学者和普通民众交谈。在公开谈话和私下交谈中,我都问到,古巴是怎样度过特殊时期的?为什么它没有像其他苏联集团的国家和一些美国专家预测的那样垮台呢?答案有很多,而且经常很复杂,但是出现了三个普遍的(当然不是一致的)主题。首先,如果将古巴与发达国家比较,它当然看上去不好;但是在中美洲社会的比较中,它能获得好评。比如说,一位大学教授告诉我:“看,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我父亲的梦想。我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我的家庭和我没有生活在饥饿之中,我们享有很好的医疗健康水平。这些都是我乐于看到改变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推翻呢?” 第二个经常给出的理由,就是卡斯特罗受人民大众的欢迎。尽管肯定不是全体一致,但是古巴人民大体上都支持他们的领袖。农村人口对领袖的支持程度明显要高于城市居民。这或许是因为卡斯特罗的政策使古巴的农民受益最多。不管怎样,卡斯特罗放弃他原先的特权地位,赶走了“匪徒”政府,他敢于蔑视美国,他的政府取得了很多成就,这些都使得他受人敬仰。 第三个信念似乎比前两个更普遍地为人们所持有。社会各阶层的人们都表达了这样的担心,即如果体系垮台,他们生活的条件将会回到前卡斯特罗时期:老白人精英将从佛罗里达州流亡归来,重新掌权,而——有了美国的支持——大批的人们将会回到喧嚣的种族主义、悲惨的贫困状态、营养不良、文盲和政治经济受奴役的状态之中。确实,可以令人信服的说,那种支持古巴原先的压迫者、威胁革命的社会进程的美国政策,是卡斯特罗得以保持权位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这点上,卡斯特罗被视为一个保护者。 另外有第四个理由出自一些普通人,不过党或政府的职员显然不会持这种观点。一些人断言,当其他共产主义政权垮台的时候,卡斯特罗自己的警察国家策略或许帮助了他保持权力。比如,2003年,卡斯特罗为钳制持不同政见团体,将75位批评国家的记者、知识分子和积极分子关进了监狱。一些人在度过数年的牢狱生活之后,已经得到释放,不过遗憾的是,还有一些仍身陷囹圄。 虽然卡斯特罗使古巴工业化的尝试失败了,但他的政权仍然实现了一些重要的经济和社会目标。文盲已被消除,而且所有人都享有免费的教育,这在该区域中是相当罕见的一种福利。此外,古巴人所享有的医疗保健和健康水准,就目前而言是拉丁美洲最好的。事实上,古巴人均医生数量高于美国,婴儿死亡率低于美国,平均预期寿命则相同。住房的建设已经使大批民众可以从简陋的茅舍搬至稀稀落落但差强人意的公寓。充分就业已经实现,前革命时期恶劣的贫穷状况也不复见。除了“特殊时期”,饥饿已经成为过去,种族平等也显著地提升。此外,古巴人感激社会主义提供的安全。他们从美国访问归来的亲戚口中听闻过那儿的好生活,不过也听说了高犯罪率和一个人要做好几份工作才能维持生计。与之相反,尽管以我们美国人的标准来看古巴人民是贫穷的,但是他们却享受着节奏更慢的生活和他们家乡的丰富文化。 这些成就,与古巴从对苏联的依赖和90年代苏联撤走援助后的经济萧条中成功地恢复过来一道,都是重要的。古巴人民似乎更自信了,显然也更自力更生了,即使他们逐渐意识到他们的领导终将故去,他们也表现出了对未来的乐观。 虽然卡斯特罗经常挑衅地高喊“死亡,或者社会主义”(socialismo o muerte),但特殊时期的经济困境却迫使他多少得屈服一些。他已经允许若干与西欧国家合作的合资企业的存在,而中央计划几乎已沦为嘴上作业。为了吸引外国的资本投资,卡斯特罗不得不鼓励旅游业,而这也让先前屡遭痛斥的美元被合法化,并迅速变成古巴的第二种通货。拿着美元,古巴人逛特别的商店,并购买一些在其他地方购买不到的货物。此外,私人所有的美容店、出租车和其他服务业都广泛地发展以赚取美元。 大量的美国通货流入古巴,它来自外贸、旅游业,而最多的还是古巴人民从美国的亲戚朋友处收受的馈赠。(讽刺的是,尽管古巴裔美国人是世界上最反对卡斯特罗的人群,而且坚持美国的经济封锁,但是他们几乎每年都向这个岛屿寄去约10亿美元,来帮助奋斗中的家庭成员。)当美元在古巴合法化的时候,各种美国产品大量抵达这个岛屿,使得美国的禁运实际上千疮百孔。美国的香烟、威士忌、口香糖、面巾纸、橡胶和塑料产品、机油、软饮料、葡萄酒、糖果、面食等等,堆满了古巴的船只。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产品中的许多是从第三国的经销商或分公司那儿到达古巴的;但是更加可以肯定的是,销售这些产品的利润流向了美国公司的总部。不过由于禁运,这些货物的价格通常比在美国或者其他国家的价格要高得多。在兜了这么一个经济圈圈之后,我们会得到这样的印象,即美国对古巴的禁运不仅在政治和经济上是愚蠢的,在商业上也是非常滑稽的。 不过,大体上说,古巴的经济仍然是个烂摊子。这主要是由于卡斯特罗及其下属糟糕的管理决策,但严重的干旱、美国的经济禁运、现代化的失败和狂跌的糖价也都是造成经济不景气的原因。尽管90年代“特殊时期”中最困难的情形没有再次出现,但是古巴仍然受严重的消费品短缺、日用品与奢侈品的定量配给、房屋的年久失修等问题的困扰。与此同时,古巴人开始关心他们最自豪的成就之一——医疗服务——可能会因一项输出医生的计划而遭到损害。古巴打算派出2.5万名最好的医生,来换取外汇和得到补贴的委内瑞拉石油。 为了回应小布什政府的那些被认为是侵害古巴的政策,卡斯特罗在2005年废除了美元的使用,指定了一种新的古巴通货取代它的位置。然而,美元在古巴人中仍然是更受欢迎的货币。如果能得到它,他们会把它贮藏起来,等待另一次经济自由化的政策,或是在黑市上把它花掉。 尽管古巴对抗美元的政策没有成功,但其他一些改革仍在继续着。数百座国营农场不情愿地转变成合作农场,甚至一些私人农场也尝试建立。虽然重工业、采矿业与金融业仍然是国营的,但多数的零售部门以及其他小型企业已经变成私人所有。然而,就像在中国的情况一样,随着物质情况的改善,在迈向市场经济的时候,古巴也必须忍受卖淫、其他类型的恶习、犯罪、污染和收入悬殊的增加。 虽然古巴政府在放宽公民自由上脚步缓慢,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早期以来,它已经允许人们拥有相对较高程度的信仰自由。虽然远没有变得和卡斯特罗之前一样虔诚,古巴人民对放宽之前的压制表示欢迎。从卡斯特罗自身来说,他从邀请教皇保罗二世1998年访问古巴中获益不少。教皇得到了公众和官员的热烈欢迎。尽管教皇保罗二世对古巴压制持不同政见者、大量依赖堕胎、精神无力,以及减少对家庭单元的支持等等都提出了批评,但是他也赞扬了卡斯特罗政权已经显著地改善了大多数公民的健康和物质条件。此外教皇也以毫不掩饰的口吻,谴责美国对古巴的经济封锁。作为一名灵巧的政治家,卡斯特罗正确地判断他对宗教信仰的宽松政策会是利大于弊的制度。 正如人们所知,在健康明显恶化之后,卡斯特罗在2006年7月“暂时地”离开了权力,转而支持他的兄弟劳尔。他因未公开的肠道问题,接受了三个连续的手术。可以推断,他的问题是由癌症或者憩室炎引起的。他的状况被当成国家机密来保守,但是这些手术的成功与否,就像他是否重新掌权一样可疑。 尽管在佛罗里达州和新泽西州的古巴裔美国人团体中,一些人要返回古巴的呼声很高,但是共同持有这些目标的人数已经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明显减少了。一般来说,年轻的一代在美国出生和长大,对于返回那个岛屿定居似乎不感兴趣。出于这部分的原因,布什政府也做出了一些急切的建议,说随着卡斯特罗的退位,古巴人民应该放弃共产主义,而且布什还很不吉利地警告说,他的政府将仔细留意古巴对于任何变革要求的回应。除了迈阿密的街道中那几百号人关心卡斯特罗的病情以外,奇怪的是在美国和古巴都没有发生什么。卡斯特罗健康的不确定性似乎不会给任何明显的民主化运动壮胆。而且,现在不管怎样,人们似乎满意地看着劳尔•卡斯特罗•鲁斯治下的新政府采取政策。到目前为止,古巴的政府似乎已经成为由一个委员会领导的体系,这个委员会包括劳尔和其他四五位政府部长。 劳尔是古巴政治里长期被我们低估了的人物。尽管他比他的兄长更早清晰地表明他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不过他显得比卡斯特罗更温和,更适应变化。在早年生涯中,他帮助建立了古巴—苏联联盟,也推动了古巴政治的激进化。他在革命的每个时期都在卡斯特罗的身边,不过在20世纪90年代,他意识到需要改变古巴的经济结构,因此鼓励了旅游业,以及一些下层的零售和服务的私有化。成为临时的领袖之后,劳尔静悄悄地鼓励进一步的经济自由化。他在他的兄弟近50年的掌权中,一直担任着国防部长这个关键职位,这一情况足以表明,他不仅仅是个革命的幸存者,而且还是一位有着非凡的管理和组织才能的人。 不过,劳尔不像他兄长那样具备超凡的领袖魅力和言辞上的神韵活力,他因此一直满足于站在幕后。他现在的状况也是如此。尽管被认为已经掌握了最高权威,但是他仅参与最少量的庆祝活动。他的演说很简短,他想办法避开采访,他喜欢和家人一起分享一个轻松的夜晚,而卡斯特罗往往一直工作到夜晚,如此等等。古巴和它当前政府的未来究竟如何,现在当然还不得而知。但清楚的是,目前过渡正在平稳地进行,社会保持安定。如果要稍微担心些什么,那就在下文当中。 9.10 古巴革命主义 与毛泽东相似,卡斯特罗的古巴革命主义(fidelismo)的意识形态诉求,充满了反殖民主义的民族主义情绪。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天,毛泽东高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们的民族再也不是一个被人侮辱的民族了。”卡斯特罗的演讲则清楚地宣布古巴是社会主义国家,刻薄地攻击资本帝国主义,且特别强调了“北方巨人”美国。在早期的激进年代,卡斯特罗试图训练革命分子,并派遣他们扰乱拉丁美洲国家,借以在美洲各地点燃革命之火。然而这些行动都失败了,卡斯特罗也遭到其拉丁美洲同侪的排斥与孤立。苏联导弹在古巴基地被发现,更使得卡斯特罗在拉丁美洲国家中声誉扫地。 20世纪60 年代以后,卡斯特罗逐渐将自己塑造成“既有”的共产世界的一名领袖。然而他并不是一名平和的领袖,他派遣古巴军队援助若干非洲国家,而且他至今仍然非常看重这种对南非、纳米比亚和安哥拉的帮助。据说,他便是80 年代流入中美洲左翼反叛者手中的苏式武器的主要来源。此外,卡斯特罗仍持续地怒斥美国佬的帝国主义,不过他的态度被认为已不若早年时强悍。 在政治上,古巴政权在两个相关方面是共产国家中独一无二的。首先,由于卡斯特罗成为一名马列主义者是在他掌权之后,因此古巴共产党被组织为控制国家的一个工具是在革命之后,且除了卡斯特罗本身以外,它几乎不受认同。故而共产党对古巴政权的掌控是相当薄弱的。尽管共产党员掌管了各种不同的公共团体,例如新闻媒体、工会与社会服务,但古巴共产党似乎仍未能确立其自身的合法性。因此,普遍加入共产党作为攀附权力的手段的情况,在古巴并不热烈。然而,至少在目前,它看起来仍旧秩序井然,也没有任何驱逐它的运动兴起。 其次,虽然古巴目前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妨碍了民众对卡斯特罗的支持甚于对其他当代共产主义领袖的支持,但病中的卡斯特罗仍然享有庞大的个人支持度。像列宁、铁托、金日成、胡志明以及毛泽东,卡斯特罗被视为人民革命的化身。就像其前辈,卡斯特罗所具有的超凡领袖魅力,确保了他拥有一大群的个人追随者。事实上,他的民众支持度是治理古巴的关键,以至于个人统治(personalismo),即他个人决策的模式和治理风格,成为了古巴革命主义的核心。 这些政治环境令人担忧,但同时也有乐观的一面。古巴共产党尚未建立起超越卡斯特罗的合法性,因此要想在卡斯特罗死后继续保有控制权,或至少确保权力的顺利转移,将是有困难的。 显然,卡斯特罗退休后古巴的命运,是古巴人心中的挂念。由于之前讨论过的原因,加上以迈阿密为基地的古巴裔美国人对于故国的咄咄逼人的态度,因此劳尔或者共产党是否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接替卡斯特罗,情况尚不明朗。然而,这点并不意味着当卡斯特罗不再执掌大局时,古巴人将会完全放弃社会主义。古巴在卡斯特罗的统治下所达成的社会进展,将不会被轻率地抛弃。目前在任的新一届政府官员,他们看起来比卡斯特罗和老革命者们更实际一些。很多人希望他们能够使古巴与美国的经济更密切,关系更友好。这是古巴最近提高自信的一项措施,也可能是古巴人表现出能平静适应卡斯特罗离开实际权力的一个主要原因。那些最极端反对卡斯特罗的古巴裔美国人已经变得稀少了,而他们的后代,年轻的古巴裔美国人,不像他们父母那样热衷于返回古巴夺取政权了。这一事实让古巴人民受到了鼓舞。 同时,面对残酷的现实,卡斯特罗被迫改变他的立场。他的政策取得了混杂的结果。它们虽然实现了显著的社会进步,但与此同时,也导致了官员腐败、顽固的政府和经济失败以及严重侵害人权。卡斯特罗曾经被视为社会主义世界的恐怖小子(infant terrible),而到了90年代早期,他却成为正统马克思主义的孤独的捍卫者,现在又采取了一种更为实用的立场。古巴在根据实际需要采取资本主义的同时,试图尽可能地保持更多的社会主义。 卡斯特罗和他的共产主义接班人能否充分地切合社会地适应即将到来的未来,我们拭目以待。卡斯特罗的遗产以及古巴会发生什么,人们纷纷猜测。但是无论古巴将要迎接什么挑战,他的人民,至少是现在,都决意这个小岛不会回到一小群精英的暴虐,也不会回到美国殖民地的耻辱。
意识形态起源和影响——四、古巴
书名: 意识形态起源和影响
作者: [美] 利昂·P·巴拉达特
出版社: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原作名: Political Ideologies: Their Origins and Impact
译者: 张慧芝 | 张露璐
出版年: 2010-4
页数: 337
定价: 42.00元
丛书: 后浪大学堂
ISBN: 97875100176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