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的“活力”!最新电流疗法!你的四肢和那话儿是否缺乏活力?你是否会带着妒意追忆往昔?肉体的欢愉是否已被你埋葬、遗忘?维克托的“活力”将把生命带回早已失去它的地方;即使最老的老战马也能再次变成骄傲的牡马!将生命带给死亡:古老的家庭秘方和最尖端的现代科技相融合。若想获取维克托“活力”的功效证明文件,请致信V•冯•F 公司,伦敦切普街,1B号。 那是岸沟区的一栋廉价公寓。一名警员站在前门。莱斯特雷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算是致意,接着便催促我们进去。我正要往里走,却发现我的朋友在阶梯上蹲了下去。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着熟铁刮泥器上的泥土,还用食指戳了戳。等他觉得满意之后才随我们走进房子。 我们上了楼。我很容易就看出是哪个房间发生了罪案,因为那扇门两旁各站着一个魁梧的警员。 莱斯特雷德冲这两人点了点头,他们就退到一边,让我们走了进去。 正如之前所说,我不是个职业作家,所以在描述这个场景时我感到左右为难,深知自己的语言不可能做到客观翔实。但我仍要开始这段叙述,而且恐怕还必须把它写完。这桩命案就发生在这间小小的卧室中。尸体,其实只是身体剩下的部分,就在这里,倒在地板上。我看到了它,但一开始——不知该怎么说——我没能看清它。我所见到的是从死者喉咙和胸口汩汩而出、四处喷溅的血迹:颜色从胆汁色到草绿色。它浸透了破旧的地毯,也溅污了墙纸。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地狱艺术家创作的一副绿色的画卷。 犹如百年之久的那一瞬过去后,我低头看着尸体,试图搞清这惨象的意味何在。死者就像屠夫案板上的兔子一样被剖了开来。我摘下帽子,我的朋友也这样做了。 然后,他单膝跪下检视尸体,观察那些割伤和砍伤。接着,他拿出放大镜,走到墙边,检查那一团团干涸的脓水。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莱斯特雷德警长说。 “真的?”我的朋友说,“那你对这个有什么见解?我想这是个单词。” 莱斯特雷德走到我朋友站立的地方,抬头看去。他头上不远,有一个单词;在褪色的淡黄壁纸上,用绿色的鲜血写就,都是大写字母。“RACHE……?”莱斯特雷德把它拼读了出来,“很明显,他想写Rachel——雷切尔,但是没能写完。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个女人……” 我的朋友一言不发。他走回尸体旁边,拾起他的手。一只,然后是另一只。所有指尖都没有血水的痕迹。“我想我们已经知道这个单词并非出自这位尊贵的皇室成员……” “你中了什么邪,竟然说……” “我亲爱的莱斯特雷德。请把我看作有脑子的人好吗?这尸体显然并非凡人——他血液的颜色,肢体的数量,眼睛,以及脸的位置,这些都是皇室血统的明证。我可以打赌猜他是某位王位继承人,也许——哦不,应该是第二继承人——在一个日耳曼公国。” “这真是令人惊讶。”莱斯特雷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这是波希米亚的弗朗兹•德拉戈王子。他是作为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尊贵的客人来到不列颠的。到这里度假,换换空气……” “你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戏剧、妓女和赌桌来的。” “随你怎么说,”莱斯特雷德看起来精疲力尽,“无论如何,你让我们找到了一条很好的线索,一个叫雷切尔的女人,虽然我肯定靠我们自已也能把她找到。” “毫无疑问。”我的朋友说。 他继续检视着房间,时不时尖刻地讥讽那些警察几句,责怪他们的靴子把脚印搞得乱七八糟,还随意挪动物品,给任何想要重现昨晚罪案现场的人制造麻烦。 不过,他似乎对门后发现的一小块泥印很感兴趣。 另外,在壁炉旁他还找到了一些看上去像是泥垢或者灰烬的东西。 “你看到这个了吗?”他问莱斯特雷德。 “女王陛下的警探,”莱斯特雷德回答道,“不会因为壁炉旁的灰就兴奋起来。那就是炉灰该在的地方。”接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捏起一点儿灰烬,在手指间搓了搓,接着又闻了一下。最后他把剩下的灰土铲起来,装进一个小玻璃瓶中,塞好,放进上衣内袋。 他站起身问:“这具尸体怎么办?” 莱斯特雷德说:“皇宫会派他们的人来。” 我的朋友冲我点了点头,接着我们三人便走出了房门。他叹了口气,说:“莱斯特雷德。你对雷切尔小姐的寻找很可能徒劳无功。Rache是个德文单词。它的意思是复仇。查查你的字典,那里会列出别的意思。” 我们走下楼梯,来到马路上。“今早之前你从没见过皇室成员,对吗?”我摇了摇头,他继续说,“嗯,如果你没有准备的话,那景象会让人惊骇不已。哦,怎么了,我的好伙计——你在颤抖!” “请原谅,我一会儿就能恢复。” “你觉得走一走是否更好?”他问道,我对此表示赞同,并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走一走的话,我可能就要开始尖叫了。 “那么,向西。”我的朋友指着宫殿高耸的黑塔说道。我们向那里走了过去。 “那么,”过了一会儿,我的朋友说,“你从未亲眼见过任何欧洲的皇室成员?” “对。”我说。 “我保证你会见到的,”他对我说,“而且,这次不再是尸体。我是说,马上。” “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让你确信……?” 他指着一辆马车作为回答——涂成黑色,在我们前头五十码远。一个戴黑色高帽、身穿厚大衣的人站在旁边,打开门,安静地等待着。车门上,有一个金漆绘制着的徽章,不列颠每个孩童都异常熟悉的肩徽。 “真是盛情难却啊。”我的朋友说,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递给那个男仆。我相信他肯定是微笑着爬进那盒子一样的车厢,舒适地靠在软皮座垫上。 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我试图与他交谈,但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安静;接着就闭上眼,仿佛陷入沉思。而我,则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所知的日耳曼皇室成员,但除了想起女王的配偶阿尔伯特王子是日耳曼人之外,一无所获。 我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把硬币,有棕色和银色的,也有黑色和铜绿色的。我盯着印在所有硬币上的女王头像,感到骄傲的爱国之心和赤裸裸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我对自己说,你曾是一名军人,一个与恐惧无缘的人——我还记得,这曾是事实。有一瞬间,我想起自己过去长于射击——甚至,我愉快地想到,可以算是神枪手——但如今我的右手却如中风般颤抖不已,那些硬币跳动碰撞,叮当作响。我所能感到的,只有悔恨。
易碎品——二 房间
书名: 易碎品
作者: [英] 尼尔·盖曼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原作名: Fragile Things: Short Fictions and Wonders
译者: 张秋早 | 马骁
出版年: 2013-1
页数: 287
定价: 30.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尼尔·盖曼作品:人文版
ISBN: 97870200953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