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到那本书的名字了吗?”夫人问丈夫说。 没有。他没有注意到,但他的确觉得那本书看上去很是奇怪,绝不是电视广告上常推荐的那种在书报亭就能够买到的廉价系列丛书。 “得封锁消息。”上校喃喃自语道。他一生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让自己的指挥天赋派上用场。 他出生得太晚,没有赶上内战,但官宦生涯并没有挫掉他的锐气,虽说这一路都是熬年头升迁上来的,多半是因为文凭而非军事任命。 “您是什么时候辞去的职务,我的将军?是社会党人上台以后吗?” “你别再嘲笑我了,苏里万,否则我就把你抓起来。我从未当上过将军,一直都只是个上校。我之所以退休,是因为我宁愿自由自在地回家做混合饲料生意,也不愿意眼看着我们昔日为之战斗的东西被人毁掉。” 几乎所有的活动中都可以看见两个意大利姑娘的身影。她们个子高挑,骨瘦如柴,肤色很深,褐色眼睛,是来这里做增肥的特殊治疗的。体操对于她们与其说是肌肉的练习,不如说是骨头的练习,和那几个“德国姐妹”——卡瓦略总是这么叫她们——截然不同。“德国姐妹”是四个身材像树干一样又粗又圆的姑娘,做体操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动作就好像是把一块块苹果蛋糕拿进又拿出火炉,又或者像是操作半自动洗衣机,把衣服放进又取出似的。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卡瓦略对其中一个意大利姑娘房间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有时她疲惫不堪,有时她慢吞吞、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接电话,还有时她会站在阳台前端详自己的手指甲长达半个小时,而后拿出一整套繁复的工具开始修剪它们。有时候,另一位意大利姑娘经过花园,气色和她的这位同伴简直是半斤八两。每次,她都会扬起头,一成不变地问阳台上的同伴说: “席尔瓦娜,你干什么呢?” “什么都没干。” 只为能让她们动一动,体操教练总是追赶着她们,扔球给她们,又把她们的脚按在地上,逼她们做仰卧起坐。可到头来她们还是老样子,顶多是呼吸加促了一点,早晚会变成吃不下也喝不下的埃塞俄比亚人模样。 “在这身脂肪的下面,您有一副运动员的体格呀。” 教练这样激励一位年轻的肥胖患者说。这位患者的模样活脱脱就像故事中的曼却人,两条眉毛近得贴到了一起,眼睛还算挺大,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张贪图美食的嘴,就像是大吃大喝的脚夫的后代,两条腿短而粗壮,胸部简直就像凯尔特人的参孙参孙,《圣经》中的大力士,曾徒手杀死雄狮并只身与以色列的外敌非利士人争战。一样。这个曼却人拥有几家奶酪连锁店,其中开在马德里的那家为他的家族打响了名声:桑切斯•佩雷斯兄弟父子奶酪。可家族中的兄弟父子死的死,亡的亡,最后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了他一个人。要担负起这么巨大的责任和财富,他实在是太年轻了,减肥中心的几位负责人没有一个把他当成身份地位如此显赫的人对待,上校更是处处将他当成了勤务员。 “托马斯,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说过:‘孩子,不要信任那些拍拍屁股就能掀起一阵尘土的人。’” “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上校。” “你长不高喽,小店主。我父亲的意思是叫我提防矮个子的人,就像你一样。” “我的上校,您身在西班牙还说这样的话。” “可西班牙人一天比一天长得高啦。这地方所有的人都和佛朗哥一起长高喽,而你呢,你就更有长高的理由啦,因为你一定是奶酪吃了一块又一块。还是你们为了做生意,根本舍不得吃自己做的奶酪?” 奶酪店主的脸红了,特别是因为旁边还站着一位姑娘呢。这位胖乎乎的姑娘名叫阿玛利娅,正在进行减肥治疗,为了到时候去布鲁塞尔热带医药学院时能少费些周折。“……我的母亲是巴斯克人,”讲到母亲高贵的血统时她不无自豪地说,但语气中也带有一丝忧虑,生怕别人联想到巴斯克的恐怖组织。姑娘是个爱读书的人,而恰巧这位曼却的奶酪店主坦诚地告诉她说自己酷爱写作。他保留着许多诗歌习作,不是少年时代写的,而是最近几年创作的,为的是减轻叔叔和父母去世后庞大的生意给他造成的压力。有几次,人们看见这两人跑到树林的角落里,躲到了淤泥浴堂的后面,为了让托马斯能在花丛中读他的诗歌,那些诗句中记录了马德里的夜晚和这位显赫的奶酪店主之子的童年回忆。这是阿玛利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位诗人,甚至在体操房里她都不失时机地鼓励他。她把自己的体操垫搬到奶酪店主旁边,每当他为了做出正确的体操动作煞费周折而心情烦躁时,她都会冲他挤眉弄眼以示鼓励。可小伙子总还是做不好,尽管阿玛利娅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他,也尽管教练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 “在这身脂肪的下面,您有一副运动员的体格。” 再来说阿玛利娅,虽然她的体形明显有些肥胖,但正如教练说的,她拥有“内秀”。她做出的动作几乎可以达到体操的规范水准,因此得到教练的拍手称赞: “很好,阿玛利娅。臀部夹紧,阿玛利娅。好的,就是这样。”
浴场谋杀案——试读之十
书名: 浴场谋杀案
作者: [西撒哈拉] 巴斯克斯·蒙塔尔万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原作名: El balneario
译者: 杨玲
出版年: 2011-3
页数: 304
定价: 26.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99畅销文库
ISBN: 97870200818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