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产生了流水作业线的效果。1851 年,在伦敦水晶宫举行的首届世界博览会上,工业产品琳琅满目,花样繁多,坚持传统手工艺的人士认为工业品质量很差。他们强调产品质量需要时间和高度发展的个人技术,因此,工业化大生产的形式意味着产品质量的大众化。 这种态度并不罕见;在很多地方都能遇到持这种态度的人,而且他们出于各种动机不断提升这种态度。精英们总是想方设法阻止象征自己身份的符号被泛化。与传统手工艺品相比,工业制品日益便宜,而且越来越容易被普通百姓获得。因此,社会上有些团体几乎会预先声明,由于他们是普通人所以低人一等。从不同角度来看,不管是以环境问题为出发点,还是考虑产品的使用寿命,只要不使用“质量”这个模糊的分类,人们都可以得到同样的结论(也就是对工业制品持批判的态度)。一则关于英美关系的大众轶事与草坪有关。一位没有耐心的美国人问道:“我们怎样才能获得一块与你的一样漂亮的草坪呢?”英国人回答说“从400 年前开始就可以了”。 许多产品的制造速度越来越快,效率也越来越高,但质量并不一定变差。塑料水桶与汽车就是两个实例。其他劳动密集型产品发展势头也不错,不仅耐用,而且手感也好。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缝纫业,对我而言,尤其注重的是另一类人特制的衣服。至于葡萄酒与法国白兰地,生产周期延长可以改善品质,这与许多其他的食物一样,比如啤酒、奶酪和一些肉制品。 食物的烹饪时间与其质量(比如口感与营养价值)没有必然的联系。有些菜肴需要文火慢炖几个小时,才有特别的味道和营养。例如,英国人炖汤与煮羊肉,还有挪威人周日午餐的菜肴,都是按照这样的方式烹调。同样,有些人认为生牡蛎拌上几滴柠檬精油,是世界一流的烹调方式。一般而言,常见数量的食物在烹调时,对于慢速的时间的要求比较严格。就拿家禽来说,制作肉制品的烘烤机,需要按照汽车生产的工业管理原则来制造,所需平均时间约为一个月。在挪威,为了满足大众对营养价值的追求,1 只毛重1100 克的家禽,经过宰杀、剔除内脏和烘烤(用盐和辣椒粉调味)等一系列的程序,恰好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几年前,人们对奥斯陆一个小镇上的家禽情有独钟,因为那里的人把小鸡自然放养,使得鸡肉的脂肪含量充足,而且汁肥味美。他们开店加工本地出产的家禽,关键在于其烘烤食物的时间达到了标准制作的时间的2 倍。这样,当地的烤鸡价格翻了一番,但与我们习以为常的工业生产烤鸡相比,其口味的确迥然不同。 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北美的百威啤酒公司欲收购捷克的百威啤酒厂,这个例子同样可以说明前面的道理。收购动机很容易理解:捷克的啤酒厂在欧洲中部地区规模很大,但与美国的百威啤酒公司相比,它只是一个小矮人了,但它拥有在全欧洲署名“百威”(Budweiser)商标的权力。因此,没有收购之前,美国百威啤酒公司在欧洲销售时,只能贴“麦芽”(Bud)的商标。现在,两种品牌的啤酒放在一起,结束了各自用规模衡量复杂程度的历史。美国的百威啤酒看起来像尿液,闻起来有一股碳酸的气味,喝起来有一丝苦味。捷克的百威啤酒则是金黄色,与捷克其他的淡啤酒一样,泡沫丰富且具有芳香气味,很快它就将被归为全球一流啤酒商的行列。(在全世界总共只有四个国家的啤酒属于该行列,捷克是其中之一。)美国百威啤酒公司虽然慷慨大方,但作为买家必须低调。捷克啤酒厂认为如果被并购到美国百威啤酒公司,就要引入美国的生产方法,那么啤酒的质量就会出现灾难性地下降。若要制作出好的啤酒,生产规模与速度无法协调一致。因此,时至今日全球市场依然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百威啤酒——一种是快速生产出来的啤酒,适合于那些急于解渴的人饮用;另一种是慢速制作出来的啤酒,室温下就能储存,需要慢慢品尝才够味。 有时候,获得的速度与辅助功能远大于损耗,有时候感觉不到有何损失。例如,有一群过分强调获取的人,总是梦想获得早上额外的10 分钟,甚至用一碗粥代替谷类食物作为早餐。各种食物都有即拆式的小包装,从蒸粗麦粉、墨西哥卷饼、地中海番茄酱到调味汁,都让忙碌工作的人有机会准备可口的饭菜,而且吃起来味道纯正。由于人们很少能有机会用几小时去做一顿大餐,若是没有其他选择,这个概念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果速度与成本是人们选择产品的主要标准,就会使文化整体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产生净损耗。如果大家都不再区分廉价盒装红酒与波尔多葡萄酒之间的差异,不认为新研磨的咖啡豆与雀巢咖啡粉不同,或者感觉不到马勒①的交响乐比流行音乐更具深度与丰满度,那么文化在整体上就会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但是,清教徒的习俗毕竟只属于清教徒本身。当我乘坐飞机旅行时,往往很乐意喝上一杯速溶咖啡,尽管我总对这种产品持很深的怀疑态度。事实上,的确没有其他的咖啡可供我选择。 然而,速度也有自身的成本,有时候(仔细思考一下,信息时代常常如此)除了快速的类型,似乎没有什么最好的选择了。比如说,如果你有1 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就可以听古典音乐或未删节的交响乐,也可以欣赏12 首不同风格的5 分钟浓缩版交响乐,要做出选择并不会很难,这个实例也不荒诞。许多畅销的经典著作,往往是“摘要”或“集锦”的形式,是一个个没有背景的小片段。当然,这没有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新颖。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涅格(Arthur Honegger)写了一首《圣诞大合唱》,就是把大家熟悉的圣诞歌曲加工成了一锅大杂烩。我们已经听过很多了,时间是稀缺的资源。而且,作曲家与听众都急于求成。
时间,快与慢——4.4 要速度,流水作业是必须
书名: 时间,快与慢
作者: [挪威] 托马斯·H·埃里克森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后浪出版公司
原作名: Tyranny of the moment : Fast and slow time in the information age
译者: 周云水 | 何小荣
出版年: 2013-7
页数: 192
定价: 29.8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50215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