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之快感——1962《朱尔和吉姆》

当虚构有时导致我们远离生活时，我们突然会说出心里所想的东西，人们通过真诚终于得救了 可以说，1953年读到时年74岁的一位老人的处女作这件事对我的导演生涯具有决定性的意义。那时我才21岁，是影评工作者。对此书我真是一见钟情，并想：如果有一天我拍电影获得成功，我一定要拍《朱尔和吉姆》。 不久后，利用在《艺术》周报中谈埃德加?乌尔默的影片TheNakedDawn（即《边城侠盗》。一一译注）的机会，我就小说《朱尔和吉姆》顺便写了几行字：“TheNakedDawn这部影片说明，电影能表达一切东西，人们甚至可从当代法国最美的小说中的一部新作、亨利-皮埃尔?罗谢的《朱尔和吉姆》改编成一部影片来。在这部小说中，一个女人在差不多一生中同时爰上了两个男人，这多亏了一种美学的、崭新的和不断地被重新思考的伦理”。有人把这篇文章寄给了罗谢，他看后便给我写了信：“亲爱的弗朗索瓦?特吕弗，我对您发表在《艺术》周报上关于《朱尔和吉姆》的八句话十分敏感，特别是这句“多亏了一种美学的、崭新的和不断地被重新思考的伦理”。(译注：埃德加?乌尔默，1900-1972，奥地利裔美国电影导演兼制片人，其职业生涯始于德国，曾为茂瑙等著名导演的助手，后到美国拍了一些恐怖片如1934年的《黑猫》以及一些警探情剧片。1955年他拍了一部奇特的蕴含心理分折的西部片：《强盗》。) 不久我便会见了小说的作者，想到他能第一次 触电 定会让他喜出望外。可惜他不居住在巴黎，于是我们便开始了长时期的通讯，就改编他的这部小说交换了各自的想法。 但是，我感觉到《朱尔和吉姆》将是很难拍的一部雄心勃勃的影片，而且我还不敢很肯定自己能冒这个险。因此在拍这部电影前先拍了两部影片。 在《四百下》一片中，雅娜?莫罗为了让我们高兴和她的朋友让-克洛德?布里阿里前来即兴拍了小小的一场戏，这场戏在街头的夜景中进行：她请在片中扮演主角的让-皮埃尔?莱奥帮她抓回她的一条小狗，让-克洛德?布里阿里突如其来，把让-皮埃尔?莱奥推开后上前和雅娜?莫罗攀谈，随她一起去寻找她的那条小狗。 就是趁这个机会我让她阅读小说《朱尔和吉姆》的。她欢喜欲狂，马上接受出演女主角卡特琳娜。 我于是给亨利-皮埃尔?罗谢写信，同时寄去雅娜?莫罗的好几张照片；1959年4月3日他给我回信说：“十分感谢寄来的雅娜的照片。我很喜欢她。我很高兴她喜欢卡特琳娜。我希望有一天能认识她。” 在给我寄出这封信后仅仅第四天，亨利-皮埃尔?罗谢便离开了人世。 1961年初，我想实现我这个宿愿的时候到了。我试图忠实地把这部优秀的小说搬上银幕。该书的出版者伽里玛尔出版社是这样来介绍它的：“纯洁的三角恋”。 从可能最棘手的情景出发，一一一生都生活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一必须成功地把它拍成一部尽可能地“纯洁”的爱情片，而且这是因为这三个人物的单纯天真，他们在道德方面正直无私，他们的情意绵绵，特别是因为他们的羞耻感，同时还因为两个男主人公之间的友谊的形式。 让?格里奥尔和我改编这部不为人知的小说是怀着对斯汤达尔的《红与黑》同样的热爱和同样的尊重的，因为对我们来说，亨利-皮埃尔?罗谢的这部小说是一部无愧于我国最优秀的经典作品的代表作之一的。 我想以这部电影重新找到《四百下》一片的格调：以中间色调来讲述故事，总体上是悲伤的，细节上则是有趣的。 如果这部电影获得了成功，这应与从其获得灵感的这本小说很相像有关，它并且成了一首爱情的赞歌，甚至可能是一首生命的赞歌。 《纯洁的三角恋》 1962年《朱尔与吉姆》公映时给新闻界的档案材料中的前言 对亨利-皮埃尔?罗谢的重新审视 从阅读其小说开头的几行字 起，我对亨利-皮埃尔?罗谢的文笔就一见钟情。在那个时候，我最喜爱的作家是让?谷克多(即柯克托一一译注)，因为他的遣词造句敏捷，表面显得枯燥，但其形象准确。我从亨利-皮埃尔?罗谢作品中发现了一个我觉得比谷克多更有力的作家，因为他在使用一种较为狭窄的语汇、结构一些由日常用语组成的短句子时获得了同诗一般的散文样式体裁。通过罗谢的风格，激情来自空灵、虚幻，来自所有被拒绝使用的字眼，甚至来自省略。随后在仔细阅读他的－些手稿时，我看到，他那看似纯朴的风格是在对词和句子作了大量删节后展现出来的：在整整写满了他那小学生般的园形字体的一页手槁中，被删节到最后只剩下7、8个句子，而这7、8个句子又被删掉了三分之二。《朱尔和吉姆》是用电报体写成的一部小说，其作者是一位竭尽全力地让人忘记自己的文化诗人，他编串词句和箴言就像一个干练而实在的农民做事那样。 摘自1983年《朱尔和吉姆》 德语版发行时的谈话 宁可说这是一本电影图书 一一您是如何进行改编的？ 一一在我熟记的书页上，我在我最喜欢的地方打上一个或数个叉叉，写上几句评语，然后把这些交给我的改编合作者和对话作者让?格鲁奥。他先写出一部200页的剧本，然后据此加工，用剪刀和浆糊加予剪贴，同时保留在拍片时在最后时刻即兴增拍一些我认为必不可少的埸景的权利，例如，我读了阿波里奈尔诗集《像记忆一样温柔》中的信件，随着阅读的进行，我会对这些信件感到亲切和亲密无间，我便会对演员们谈起这些信件，而且还以此写了一段独白给演员们，慢慢地，这独白被拍成一场戏。就这样，当虚构故事有时把我们拉到远离生活时，突然，人们说出了心里之所想，人们用真诚得救了 (译注：纪饶姆?阿波里奈尔，1880年生于罗马，曾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并受过伤，1918年因得了西班牙流感死于巴黎。他是法国诗人、作家和理论家，艺术先锋派的颂扬者，是一位继往开来和推陈出新的诗坛奇才，他的诗歌代表作《醇酒集》被誉为法国现代诗歌的“圣经”。) 在执导这部影片的过程中，每当我觉得文字不可能转换成对话或文字太美又不能去掉时，我就把它保留在画外音的解说词里。我更喜欢经典式的改编，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地把一本书转化为舞台剧本，一种时而进行对话，时而高声阅读的形式，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相当于电影小说。此外我还认为，《朱尔和吉姆》宁可说是一部电影图书，而不是拍一部文学电影的借口。 以上由伊沃娜?巴比采访整理，见 1962年1月24日的法国《世界报》 雅娜?莫罗：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作为女人的她充满激情，作为演员的她令人激动。 如果远距离地想像她，我看到的她不是在阅读一份报纸，而是在阅读一本书。 雅娜?莫罗不会让人想去调情，而是让人想去爱。 和许多只能通过戏剧矛盾和紧张以致有时将精神集中和可怕记忆中的集中营相混淆才能够进行表演的如此众多的男女演员相反，雅娜?莫罗最优秀的表演是当她处在她作出贡献创造的并帮助保持的欢笑和亲切的气氛中的时候，甚至在涉及到喷发出强烈激情的时候也一样。她高贵、大方和热情，工作中与大家配合默契，对别人的脆弱性也很善解，当她表演时所有这些优点都能在银幕上流露出来。 在我的二十多年的电影生涯中，《朱尔和吉姆》一片拍摄时的美好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这都要归功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