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眠料理店 文/殳俏 走过那一家挂着“彻夜不眠料理店”招牌的小店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那到底是做什么料理的餐馆呢。白天一遍遍地过,却一遍遍地疑惑,有天晚上不小心也在那个区域走了一圈,马上就恍然大悟了,可不是做消夜的么,怪不得叫做彻夜不眠了。 比起夜宵,我更加喜欢消夜这个名字。西方人说Kill Time,亚洲人反而喜欢杀夜晚,消夜显得更加有文学气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好像到现在为止没有听过西方人半夜里去吃些什么东西的,他们更喜欢用跳舞或者酒精来打发夜晚,但亚洲人好像就是很钟情消夜的人类,半夜里出门吃碗面吃些杂烩,讲究点的更会要几个小菜配一壶小酒。并且消夜的内容一般来说,非但没有比白天的食物来的清淡,反而更加油腻辛辣,仿佛是现代人在白天的大太阳下惴惴不安不敢吃的那些东西,到了夜晚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吃了,是因为在半夜,大都处于将睡未睡半梦半醒之间吧,所以可以趁糊涂做些让自己感到邪恶的事情。 我的一个朋友把那些她会半夜醒来拖老公去吃的消夜馆子都起了昵称叫“小邪”,因为净是些重辣火锅、羊肉串、小龙虾之类的去处,每一家在黑夜里都闪耀着红红的火光,让彻夜不眠的人感到食欲膨胀。北京整一条簋街都是她口中的“小邪”,从头到尾挂着红灯笼,白天看上去冷冷清清,一到夜晚就坐满了人,手里、嘴里、锅子里都是辣味浓郁的食品,简直冒着一团团火。经常有外省来的朋友笑说簋街一到深夜看上去就太像风化区了,只不过是食物的风化区。其实到簋街吃消夜的人应该也都抱着偷情的心情吧,就算平时再锦衣玉食的人也会偶尔想要偷吃点完全不利于肠胃消化营养全无口味粗鲁的东西,那么去簋街最适合了。 如果说吃消夜有点像和某种食物在偷情的话,那也不可避免真的偷情在消夜过程中发生。所以日本人就有避讳,在吃消夜的时候,要么一大帮子人一起去,要么干脆一个人。一男一女携手消夜,就算是正牌夫妻也很可能会被误认为不伦恋情,引起啼笑皆非。尤其是在那些深夜的“屋台”,也就是大排档上,因为大排档老板相比小酒馆老板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但这无形中也给很多单身客人带来了福利。消夜最怕寂寞,但到了这样的大排档上,就算只要一碗拉面,也可以跟老板聊半天八卦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