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目光清澈的伟岸赤子愿意说出这么多,是因为太爱了吗?这位能从红杉林间领受一场缤纷光雨的欢悦的心,让多少眼泪的泉从严冬向春天畅流,直到咸凛冲刷的孤苦心地偎依着你的爱渐渐柔软、甘甜、透明。
除了“看守”我们真实身份的光芒,你没有多余的心思。人们在百货柜前留连,人们对着镜子化妆,在安静发亮的某处,孩子自在地游戏。偶尔打量身边的大人,送出轻轻的诧异。
小时候我们还会为一条鱼、一只鸡、小白兔、大花狗的罹难哭泣。集体执行的阴暗文化,想剪断生命一体的天然情感,一并剪除天生的光芒羽翼——爱的意识织就的福佑场。为此预备的人生流水线,制造符合人造标准却有违天道的成人。病态文化的人们无肉不欢,明星们竟在公共节目里生啖牛肉、手撕活鸡,教唆残忍的勇气……如是想,如是做。暴虐内种,冤霾临城,果有因。
找到解开围困锁链力量与智慧的人,完全满足一无所求的人,变成镜子和翅膀。塔特尔照见这些残损空洞、备受压制的姐妹兄弟,拖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同情心,加入沙上建筑的工作营。同时照见文明的岌岌可危,又充满希望。他的康科德同乡在《瓦尔登湖》中流露过的隐隐悲怆,今天愈加深重。
“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寻找它们。我对许多路过的人描述它们的样子、踪迹以及怎样唤它们,它们就会应声而至。有一二个我遇到的人,他们曾听见猎犬的吠叫,奔马蹄音,甚至还看到斑鸠隐入云中。他们也急于追寻它们回来,像是他们自己遗失了一样。”(《瓦尔登湖》梭罗)
“谁又不曾失去呢?”——在人们生命中一去不返或正在和已经回返的,是梭罗1840年代对世界性失落的喃喃呼唤——那些卓异的生命伴侣——猎犬、马儿、斑鸠……他描摹这些深爱连体儿的气息叫声、羽毛颜色、在一起时的习惯,因为——完整意识的人类怎会忘记这亲密,一如童真的我们。
在我看来,梭罗挂念的动物伙伴不是设喻,而就是神圣生灵本身,大自然活生生的忠诚、强健、美和自由本身。它们并非人的附属物、心智分析对象或工具,而是全意识造化的联合恩赐 : 一体相依、不可替代的地球公民。那是所有形单影只的反自然人类共同失落的痛!是人们以为有权去剥夺控制、实际上真实地自我残害的恩宠化身。人类的课业与转机尽在其内。一如人本身的不可限量——作为神的无限可能性,永远要求着注定的扩展和升晋。它的第一个台阶就是 : 活在对生命的同情和爱敬里。
与梭罗生命理想接近的当代例子,可举住在俄罗斯雪松林、与动物亲如一家的阿纳丝塔夏。古今无数前仆后继的行星信使与爱的化身们,从未停止振聋发聩的呼喊和劝谏。她他们的名字与生命连成人类希望与回归的光灿星河,涌泛着人类最珍贵爱心与勇气的不朽心音。在《世界和平饮食》中,这些名字全体出现在所有章节聚焦的现场,不只是纸上的字符,更是生命挚爱与理解的灌注和集体临在。她他们乐于应和及赞同塔特尔的洞见揭示,像是她他们自己正想说出同样的话。
威尔塔特尔无疑是当下磅礴演化的出色向导之一。踏着先贤的足迹,他充满激情与理解地再度打开食物连接的浩瀚真相,重申生而为人的至深喜悦所在,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整个生命化成一座启示的虹桥,清晰彻底地警告了无情吃肉和视动物为商品的巨大伤害以及转化路径。当马儿只是马,小鸟只是鸟,牛母亲只是耳标上的数字和磅秤上的牛奶,当人们不再去留意、尊重、喜悦和热爱辉煌高贵的大地生灵,古往今来的世界苦难和堕落皆为必然。
不该责怪塔特尔如此郑重地聚焦他全副的理解力、情感和生命能量,于每餐入口的寻常食物。闻杀而无恻隐,临崖而不劝勒马,才十足可怪。我们对和平饮食的惊诧或漠然表明着遗忘和毒害之深。多年的历经断裂之痛的驯化之后,人们习惯了自己吞毒自己手术——日复一日地以肉食向失忆的濒危生活致敬。对集体滑堕挺身相救的心,早已将个人荣辱安危置于度外。或如塔特尔所言 : 生命的意义是成为别人的食物。我们最大的喜悦,就来自于能够滋养别人,找到天赋的独特方式,奉献出自己。
食物棱镜确实折射和关联我们意识生命的真实境遇。在被述诸语言之前,本只是一片纯然喜乐,或喜乐被剥夺的惊愕悲情。因而《世界和平饮食》整本著作全部篇章,其实也可说完成于塔特尔澎湃悲心的一瞥之间。他将满溢的爱和力量,压缩入人们习惯接受的理性文字和语言,以连接我们失去敏感度的头脑与心。当你能稍稍定神于某个段落,字里行间爱的整体力量就自然流入我们的内在。
伴随细致检视同时发生的,是我们内边精神伤口的弥合复原。再连接的慈悲振动力无条件疗愈,仿佛令人重生了看到、听见和感受生命苦乐的能力。我们从来不确定是教科书简化的古猿的披衣后代,不必认同茹毛饮血、弱肉强食的进(duo)化(luo)路径。也没有任何文化手术能真的切断直觉存在的心灵本能。阅读是省思、震撼、告别和启程。使你的春天不同以往的,可能是书中的某段话。让你的生命焕然一新的,是再度接受生命一体的善良童真。
光爱喃喃自语,那么多野花同意。方窗楼屋和机车忙碌显得有些滑稽,那里生存了万年的恐惧与疏忽仍垂涎着新生的世代,逼迫一个又一个幼小的新人,操练日常、黑板或屏幕上枯燥的严酷。是否继续或不再以动物为食,是合起这本书之后的一个问题。那些有耳能听的人,将自己放回亘古的灿烂和美丽。我们一直是内心那个目光清亮的孩子,喷泉般的精力向往天边和树隙,欢畅追逐的身影仿佛重生了羽翼。就在我们身边,在冗梦的庞大影翳之上,轻快的人们欢呼着、创造着,振翅如虹。
和平壮丽,琴音若光雨。大地苦难,随你我的觉醒而安平。如同谦卑的邀舞者,旋律已响起,塔特尔在众人面前躬身致礼。同燃共熠,我们的心多么渴望一起欢庆!
不知为何,我一直记得那位小学同学的名:chen曦,她走进人生教室的气息正如这两个字。起这名的父母目光多么深长,无论孩子走多远,都欣然可观——那不可思议的希望和瑰丽。和光而共黎明,织成新文明璀璨晨曦的,正是人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