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看着我,眯缝起双眼。这么说应该不会引起歧义吧。是在水平方向眯缝,而不是垂直方向。我觉得应该是“缩起眼睛”,但没人这么说过。 她眯缝起双眼。 “‘不全是实话’是什么意思?你只跟我说了两句话,所以其中一句不是真的?”毫无疑问,她把我问住了。遇上大麻烦了,好在她只拨了第一个“9”。 “我姓芬彻姆,”我说,“我确实认识你父亲。” “好吧,他抽什么牌子的烟?” “登喜路。” “他从不抽烟。” 她可能将近三十岁了,也许已经三十了。在她拨第二个“9”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我不认识他。但我是来帮他的。” “没错,你是来修淋浴喷头的。” 大胆猜一下吧,三十九岁。 “有人要杀他。”我说。 接着是一阵微弱的咔嚓声,我可以听到有人在问需要什么服务。她很慢地朝我穿过身子,把听筒从脸旁拿开。 “你说什么?” “有人要杀你父亲,”我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正试图阻止他们。这就是我的来历,也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她盯着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某处的钟滴答作响,真够难听的。 “这个人,”我指着雷纳说,“和这件事有关系。” 她认为这很不公平,我看得出来,因为雷纳现在很难反驳我的观点;所以我的语气和蔼了一些,紧张地四下张望,仿佛我和她一样困惑、苦恼。 “我不能断定他是来杀人的,”我说,“因为我们没什么交谈的机会。但这并非不可能。”她继续盯着我。接线员还在一遍一遍地说着“你好”,可能已经开始追踪通话来源了。 她在等,但等什么我并不清楚。 “救护车。”她最终说道,眼睛还是没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微微转身,报出了地址。她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非常缓慢地把听筒放回原处,朝我转了过来。两人沉默了——有些沉默一旦开始你就知道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我又点了一根烟,还把烟盒递给她。 她往我的方向走来,但停住了。她比从房间另一端看来矮了一些。我又笑了笑,她从盒子里拿了一根烟,但没有点燃。她只是慢慢地把玩,接着一对灰色的眸子又开始盯着我看。 我说的“一对眸子”就是指她的那一对。她并没有从哪只抽屉里掏出一对别人的眸子,再让它们盯着我看。她用自己那对巨大、苍白、灰色、苍白、巨大的眸子盯着我。那种眼神可以使成年人对自己胡言乱语起来。看在上帝的分上,振作点。 “你是个骗子。”她说。 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是个骗子。 “好吧,说得对,”我说,“一般情况下,我确实是个骗子。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碰巧说了真话。” 她的眼光并没有从我脸上移走,这令我回想起有时自己刮完胡子后的眼神,但她得到的信息并不比我自己得到的更多。然后她眨了眨眼睛,眨眼使得局面有了些许改变。某种东西得以释放,或是终止,或至少减弱了一些。我开始放松了。 “为什么有人要杀我父亲?”她的语气现在有些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