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想到要在多摩前穿泳装,她就觉得害羞,自己都感觉得到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热的脸更滚烫了。大概是上初中后,男女分开上游泳课的关系吧?以前工作时,她好几次在男摄影师前穿过泳装,并不觉得怎么样。多摩的表情显得比夕子更害臊,坐在外廊木板上,拼命用手指挖出木节孔里的沙子,突然站起来说: “差点忘了,我今天要在太阳下山前把鱼剖好。” 多摩走进厨房,穿上黑色塑料围裙,从很大的泡沫塑料冰盒里把鱼拿出来,连同冰块一起装到蓝色水桶里,抬到庭院,再折回厨房,拿出一把使用已久像小刀般细长的菜刀,在庭院把木制折叠调理台组装起来。他灵活地操刀去除鱼鳞、剖开鱼肚,取出内脏,用刷子刷掉沾在身上的血,然后把水管套在庭院的水龙头上,冲洗鱼身。 “我帮你。” “那么,你负责洗剖开的竹荚鱼。” 多摩把快速剖开的鱼交给夕子,夕子用水管的水仔细清洗,再泡过盐水,排列在晒得到太阳的台子上。反正怎么样都会弄湿,多摩干脆打赤脚做事,卷起制服长裤的脚上沾满了沙子。夕子也学他脱下鞋子,把袜子摆在外廊上,打着赤脚,毫不在意制服裙子颜色因沾湿而变浓,专心洗着鱼。 多摩一度抢走夕子手上的水管,夕子以为多摩要泼她水,闭上眼睛摆出了防备架势。 “你洗得不够干净。” 多摩把夕子刚扔进泡沫塑料箱子的鱼拣出来,又仔细地洗了一次,清除上面的血丝。低头动着手的多摩,表情非常认真。海水从海面拍上岸又退去,卷带沙子的波浪声不绝于耳。 他剖完所有的鱼,清洗完毕后,把鱼吊在其它旋转的机器上。先旋转了一阵子的鱼,如果中途干了,多摩跟夕子就像收晒好的衣服般,把鱼从夹子上拿下来,排列在台子上。被转得干巴巴的鱼身,散发出刺激食欲的味道。 突然,多摩停止工作,竖起耳朵听玄关处的声音。 “我听到引擎声,爷爷回来了。” “有那种声音?” 夕子停下拿鱼的手,面向玄关,但是,浪声卷走了一切,什么也听不见。 “我每天都在听,所以听得出来,爷爷脚不好,都坐电动轮椅。电动轮椅就像轮椅的高科技版,酷呆了。” 从屋内来到外廊的多摩祖父,老得像曾祖父般满头白发,微弓着腰慢慢靠近他们。 “打搅了。” 夕子这么说,祖父露出焦躁的表情,把耳朵靠向夕子说:“啊?” “她是我初中同学,今天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多摩说得很慢,音量比夕子大好几倍。 “哦,是启介的朋友啊。” “是啊。” “您好!”夕子又提高嗓门说。多摩的祖父用埋入皱纹里的凹陷眼睛打量夕子后,视线落在外廊的袜子上。 “启介,不要把袜子放在那种地方。” “那不是我的。” 夕子胀红了脸,慌忙捡起自己的袜子。 她在设有佛龛的起居室跟多摩及他的祖父一起吃晚餐,菜单是白饭、干烧鲣鱼、腌制物。祖父的耳朵重听,不太听得见多摩和夕子的话,所以,餐桌上的话题都被祖父独占了,说的都是关于生病的事,譬如去医院时医生说他的血压太高、腰痛的老毛病又发作了、鼻子里面也感到疼痛等等。夕子明知祖父听不见,还是“这样啊”地响应他,多摩却只顾着吃饭,完全没听进去。最后,多摩的祖父用茶泡饭,把米饭吃得一粒不剩后,又说起了生病的事,但是,突然面向夕子说: “我差不多该睡了,你多坐一会。” 祖父铺好从壁橱拿出来的棉被,躺下来睡了。多摩拉下起居室电灯的开关绳,关灯后两人悄悄走出家门。 回家时,夕子跟推着脚踏车的多摩,一起走在唯一的昏暗道路上,只有相隔一定间距的街灯的灯光。他们各自谈着班上同学的事。从多摩身上飘来刚才喝的茶香味,所以夕子走在昏暗的道路上不但不害怕,还觉得安心。 出现柏油路面,进入住宅区后,说话声都被宽敞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声淹没了,两人几乎是无言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