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建筑[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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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们对建筑的外观根本无所谓的话倒真是省了心,可很不幸,我们事实上极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美”在很大程度上主导着我们情绪的变化。当我们称赞一把椅子或是一幢房子“美”时,我们其实是在说我们喜欢这把椅子或这幢房子向我们暗示出来的那种生活方式。它具有一种吸引我们的“性情”:假如它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人的话,正是个我们喜欢的人。假如我们不论身处何处,是廉价的汽车旅馆还是堂皇的宫殿,都能保持类似情绪的话事情也就好办了(想想如果我们不再需要重新装修我们的住房的话该省下多少钱),可不幸的是我们极易受到从我们周遭的环境中散发出来的那些电码般的隐含信息。这也就能解释我们为什么对建筑和家庭装潢会如此热中了:这些东... 查看全部[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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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建筑历来不乏一定的疑虑。主要针对的是此一对象的严肃性,其道德价值及其造价。一些全世界最聪明的人士对装潢和设计毫无兴趣可言,反而孜孜于那些无形和虚幻的事物,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据说古希腊斯多葛派哲学家爱比克泰德曾质问一位因房子烧成了白地而伤心欲绝的朋友,“既然你很清楚是什么支配着宇宙,你怎么还这么放不下一堆砖瓦石块呢?”(他们的友谊又持续了多久则不详。)传说基督教隐士亚历山德拉在听到上帝的声音之后卖掉了房屋,将她自己关在一个坟墓里,再也不看外面的世界,而她的同道中人西特的保罗隐士则睡在一个没有窗的泥窝棚地上的一条毯子上,而且每天吟诵300句祷文,只有在听说还有个圣人每天吟诵700句祷文而且... 查看全部[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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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了,人类力图将物质世界塑造得优雅完美的坚持一直以来就与这类坚决蔑视视觉经验的努力旗鼓相当。人类为了雕梁画栋不惜扭伤了腰,为了在桌布上刺绣出动物来宁肯累花了眼。他们放弃周末的休息将不雅观的电缆线藏在架子后面。他们不惮其烦地琢磨什么样的厨房操作台才算合适。他们一直想象能住到杂志上登出来的那些贵得离谱的豪宅,然后又自觉感伤,感觉就像在拥挤的大街上跟一个迷人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我们似乎既受制于一种践踏我们的感觉、麻木我们自己以安于我们环境的欲望,又有一种相反的冲动,要认同跟我们的个性必然联系在一起的广度,要跟我们所处的位置一起改变。一个丑陋的房间几乎能使任何一种针对生活的不完满而生的散漫疑虑... 查看全部[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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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时会急于赞美我们的周边环境带来的影响。在捷克共和国的一幢房子的起居室里,我们看到一个实例:墙壁、椅子和地板如何能综合到一起产生一种气氛,在这种气氛中我们身上最好的侧面都特别容易展现出来。我们遂忙不迭地心怀感激承认一个单间所拥有的魔力。 不过对建筑的敏感也有很成问题的侧面。如果一个单间就能改变我们的感受,如果我们的幸福就仰赖墙壁的颜色或房门的形状,那么当身处那些我们不得不观看和居住的绝大多数地方时,我们身上又会发生什么?当待在一幢窗户像监狱、地毯满是污迹、窗帘是塑料的房子里时,我们会经历怎样的情感? 我们之所以能对大部分环境视而不见,正是为了避免不断引发的苦恼,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远离潮湿的... 查看全部[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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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建造伟大建筑的雄心的疑虑从来不乏理由。建筑物很少能将建造它们所要求的种种努力体现出来。面对破产、延误、恐惧以及它们扬起的灰尘,它们一概羞答答地默不做声。那副漠不关心的面孔正是它们魅力的一种惯常的特征。只有当我们想在建造中插上一手时,我们才会陷入无尽的折磨:要说服各种材料和别的人手共同为我们的设计服务,要确保两块玻璃天衣无缝地拼合起来,确保一盏灯对称地挂在楼梯顶上,确保锅炉一点就着,确保水泥柱子都能顺利地跟房顶会师。 即便我们已经实现了我们的目标,我们的建筑仍具有一种再度迅速分崩离析的恐怖倾向。走进一幢刚刚装修好的房子你就会感到一种空落落的沮丧——它迫不及待地要走下坡路:谁知道墙壁多快就要出现... 查看全部[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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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主义者在美学方面的兴趣实在强烈,结果顺理成章地盖过了对效能的考量。萨伏伊别墅看起来也许像是一台实用的机器,可它实际上却成了一场但求艺术性的闹剧。光秃秃的墙面都是由工匠们用昂贵的进口瑞士灰浆手工做成,它们精致得好比缎带,热诚得好比某个反宗教改革教堂那镶金嵌宝的中殿。 按照现代主义者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萨伏伊别墅的屋顶也同样,不过更具毁灭性地不诚实。勒•科尔比西耶不顾萨伏伊一家的抗议,坚持——应该只站在技术与经济的立场上——平顶要优于尖顶。他向他的客户保证,平顶的造价更低,更易于维修而且夏天更凉爽,而且萨伏伊夫人还能在上面做做体操,免受底层散发的潮湿水汽之苦。可是萨伏伊一家搬进去之后才一个星期,... 查看全部[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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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上,科学极少会如此斩截。1925年,建筑师兼设计师马塞尔•布罗伊尔展示了一把椅子,这把椅子被他吹嘘为全世界第一次清醒、逻辑地解决了“坐的问题”。他解释说,这把称为B3的椅子的每一部分都是一心一意“屏除异想天开,走向理性科学”的努力之成果。 为了耐久,这把B3椅子的坐位和靠背部分是皮制的;其偏移倾斜的形状是由人类脊椎骨的需要所决定的必然结果;还有其钢架,那是因为它比木头要结实一百倍,永不会碎裂。 不过布罗伊尔为他的椅子披上科学外衣的尝试却无法否认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造桥的时候诚然需要采用特定的材料和外型,可在涉及一件起居室家具时人的想象力却无须受限于相应的技术需要,因为它只需承担起一个... 查看全部[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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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了这一点,对特定风格的选择自然也就揭示出了其倡导者喜欢什么又缺乏什么。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十七世纪精英阶层对镀金墙壁的热爱,因为我们同时会想起这种装饰风格之所以发展起来的时代背景:当时每个人都不断受到暴力和疾病的威胁,哪怕是富人也难逃例外——也就难怪人们开始感激高擎着花环和彩带的众天使给大家带来的补偿性许诺了。 我们也不该相信现代社会,经常以拒斥文雅、墙壁连灰泥都不抹就那么光着自傲的现代社会缺憾就少了。只不过现代缺的东西不同了而已。礼节和文明已经不缺了。至少在大部分西方国家的城市中,最糟糕的贫民窟也都已被干净整齐的街道取而代之。绝大多数发达国家中的生活已经变得秩序井然、物质丰富、谨小慎微、按部... 查看全部[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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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经常提到西方世界在十八世纪晚期曾在其所有主要的艺术形式中兴起一种着力表现自然的趣味。当时对非正式的服装、田园诗、描写普通人的小说以及朴素的家具和室内装饰产生了一种全新的热情。不过我们不能因这一美学趣味的转向就简单地得出结论,认为西方居民在此时自身开始变得更加“自然”了。他们之所以在他们的艺术中爱上了自然恰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生活中跟自然脱了节。 借助于技术与商业的快速发展,欧洲上层阶级的生活在这个时期已然变得过于安全和循规蹈矩,受教育阶层于是指望通过在村舍度假和吟诵描写鲜花的诗歌舒解这种过剩。弗里德里希•席勒在其论文《论天真的诗与感伤的诗》(1796)中论道,古希腊人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户... 查看全部[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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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6年,瑞士画家卡斯帕•沃尔夫画了幅画,表现的是一群登山者面对高踞在瑞士伯尔尼阿尔卑斯山上的巨大的劳特拉尔冰河在休憩。有两位登山者坐在一块岩石顶端,仰头凝望着面前陷落的巨大的冰隙。他们穿的长袜,戴的帽子的形状,他们高贵的派头以及雅致的雨伞在在证明他们的贵族身份。而在他们底下,在画布的左下方,对壮观的景色浑不在意的是一个山里的向导,握着一根很长的手杖,穿着件粗糙的长外套,戴一顶农民帽。这幅画正是一个绝佳的个案,可用以研究不同的精神不平衡可以导致怎样对立的美的观念。 虽然向导肯定比出钱雇他的登山者更了解这些山脉,他对眼前的景色却丝毫没有这些贵族所具有的兴致。他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的边给遮住了。我们... 查看全部[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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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一位名叫亨利•弗鲁叶的法国实业家委托著名却相对缺乏经验的建筑师勒•科尔比西耶为他的一群工人及其家庭造些住房,勒•科尔比西耶时年三十六岁。这组建筑位于莱日和佩萨克,紧挨着弗鲁叶的工厂,距波尔多不远,结果竟成为现代主义建筑的样板,每一幢都是一组没有任何装饰的水泥匣子,带有长方形的窗,平顶外加光秃秃的墙壁。勒•科尔比西耶特别为它们缺少本地和乡村的暗示而自豪。他嘲笑那种他称之为“民俗大部队”——由感伤的传统主义者组成——的热切愿望,并谴责法国社会对现代性的坚决抗拒。在这组他为劳动工人设计的住宅中,他对工业和技术的仰慕通过大片的水泥、没有任何装饰的外表和光秃秃的灯泡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新房... 查看全部[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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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了不同趣味背后的心理原因或许并不能改变我们对什么是美的感觉,不过却能使我们免于对我们不喜欢的东西持一种简单的怀疑态度。我们知道该立刻问一句,人们是因为欠缺了什么才认为一样物品是美的,并进而对他们缺失的东西的性质寄予理解,哪怕我们根本无法认同他们的选择。 我们可以想象,一间石灰粉刷的顶楼,在我们看来虽说像是受罪,可对于某个罕有地受到无政府状态征兆压抑的人来说也许会感觉宾至如归。同样,我们也可以猜想,一幢粉饰得很粗陋的建筑,黑砖砌墙,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的住户应该是希望从他们自身或他们身处的社会过于特权的感觉中逃离出来;我们同样也可以假定,那些装饰得俗丽活泼的小区,卷曲的屋顶、变形的窗户,涂得... 查看全部[ 12 ]
书名: 幸福的建筑
作者: [英] 阿兰·德波顿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译者: 冯涛
出版年: 2007-3
页数: 281
定价: 21.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32742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