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试读]
引子
现在,我已很少谈论恍如隔世的往事,那个曾经感到纠结与受害的我与故事,就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我没变,只是我从原来的视角挪了一步,奇迹就发生了,我的心态变了。现在我可以这样感觉:谢谢在我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儿,那些经历过的甜酸苦辣。没有这些“礼物”,我不仅什么都不想干,也什么都不是。 我是我母亲的第二个女儿。 有名的不好看,这对我的生活特别有影响。 那还是一九八三年的事,坐完了两年牢,我二十六岁,晕头转向地——第一次见到巨大的外国飞机,坐上飞机,到了法国。法国人像欢迎明星一样用“傻瓜灯”扫射我,需要十几个警察挽起臂膀保护我。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从一个笼子转到另一个笼子里的猴儿。 ... 查看全部[ 引子 ]
家族
我的家庭,怎么说呢?母亲家和父亲家是完全两样儿的家庭。只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喜爱西方文化,不同之处是,父亲家是一个中国望族之家,他们媚宠西洋却封建。母亲家是一个少数民族之家,他们欣赏西洋文化却崇尚中国文化。 外祖父,我姥爷,姓“俞”,俞培新,祖籍西藏,从祖上就迁移到山东一带。 传说,曾外祖父自幼被一个北欧传教士收养,信仰基督教,并做了长老会的长老。我姥爷俞培新相貌特殊: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不过没有人知道曾外祖父与那个传教士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将是一个永远一目了然的谜。 俞培新在济南上学时,已经结婚,娶的是童养媳。童养媳的祖上也是云南一带的藏人,她就是我姥姥江... 查看全部[ 家族 ]
童年琐事注定一生
我出生在清华大学校医院。 生我时,住在天津的爷爷奶奶来北京,下火车后从车站打了个电话问生了吗?是男孩女孩?听说是女孩,马上买了回天津的票。 小时候儿,我特别喜欢姥爷的书房,姥爷每天早起要“站桩”,往那儿一站,张着嘴,半天不动!这时孩子们一点声儿不许出。十一点半以后可以进他的书房看书,有中国的外国的,小孩儿的大人的书。他有几位美国的好朋友,常送他东西,也送他外国儿童图书,像《大象巴巴》、《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等等。 我看书,急着翻页,免不了撕书,听到撕书的声音,他坐的皮转椅“嗖”的一下子就转过来了,我就得过去自己说打几下儿。我小时候儿特笨,别人使眼色也没有用。我姐姐撕了书,总是说... 查看全部[ 童年琐事注定一生 ]
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怎么起来的,我始终没弄清楚。 学院完全变了样子,到处贴满了大字报。漫天的传单。 我与同院儿的一个小男孩儿亚明很要好,平时我们在一起玩儿。 红卫兵在主楼散传单,唱歌儿,打人,人山人海地,看大戏似的。学校以前挺漂亮的,现在贴满了大字报,铺天盖地,花花绿绿。这天,亚明跟我说:“贴了好多你爸的大字报,说你爸是右派是国民党特务。”我反问他:“你爸呢?” “我爸十六岁就参加了解放军。”他眼神很优越地瞥了我一眼,透出为我担心的神情。我马上跑回去问父亲,他表面显得很平静,说:“一九四四年我十五岁在台湾上过七个月中学,我怎么够当特务的资格呢?我已经申报过。放心!” 当时我特别担心出身问题,知... 查看全部[ 大革命 ]
抄家
父亲骑的车是辆破车,最好的那辆,也不过是辆骑了快十年的德国生产的老名牌车,留给母亲骑。父亲车上有一个人造革黑包。我们姐仨都特别喜欢父亲的包儿,因为父亲的包里时不时就有点儿好吃的。翻大人的包绝对是犯忌,但我知道他绝对会给,他是个“馋”爸爸但绝不是“独食”爸爸。 那天游泳回来,混车被抓的焦虑紧张还在心头没散,刚进路口就看见我们家楼道的窗口、门口有很多人头晃来晃去,住宅区十几栋楼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看热闹。 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直觉已经感到“我们遭难了”。我俩走过去,孩子们立刻喊道:“狗崽子回来了!狗崽子你们家被抄啦!”抄家的是大学的红卫兵。 孩子的无知往往残忍—我见过自己的儿子捉到一只蚂蚱,专心... 查看全部[ 抄家 ]
血亲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三号,姥爷家被抄。 北京二中的红卫兵把瑰宝国粹砸得稀巴烂,明式家具、字画儿什么的在院子里烧到清晨,在砸碎了的古董碎渣上殴打姥爷和姥姥,把他们打得半死。我的大舅俞天恩,平时不大说话,蔫吧哧溜的,见谁都点头鞠躬,举止极其礼貌,像个日本人(不知是否与留学日本有关)。在批判会上,他和红卫兵站在一起,昂首挺胸很勇敢的样子,长长的分头耷拉在额头上,显然今天他的头发上没有了昔日亮亮的梳头油。他走过去抽了自己的父亲一记耳光。 从这天起,姥姥就有些精神错乱,清醒时默默不语,糊涂时在街上到处找自己的孙子、孙女,见小孩就问:“你是爽子吗?” 姥爷、姥姥被赶出家门,南小街八十六号青灰色的围墙上... 查看全部[ 血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