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先天的基因,就是趋利避害,凡是感受痛苦的事就倾向于逃避,这种基因与另一种短视的基因同时存在,结果就是,人很难从事一种枯燥、平淡、费力的长期行为,从而体验一种量变到质变的超越经验。
面壁的和尚,长期独坐修行,凭一己安静之力指导体内奔涌的千军万马去战胜人性先天基因缺陷。那是一种极端的情形,一个和尚很难用自己的话描述给你,其中经历的种种身心体验的历程。换做一个作家就不一样了。村上春树可以把一个人面对职业、面对自我的自我战争,详细深刻地描述给你听,构建了一种深邃的哲学意味。《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这本书,作为生活方式读本,描述出一种“剃刀”哲学,即人如何坚持一种简单的长期行为,并从中构建自我与自由的关系,就像刮胡子的刀再简单,每天都用,也会用出一种哲学来。
我试图为大家找一个读这本书的理由。最终我认为每个人都在追寻人生的自由。而这本书里,作者所描述的极度自由瞬间,是极高能量、多层次的生命体验,他怎么达到,心路历程清清楚楚。这最值得参考。
我想普通平凡的生活中,我们的快乐不过是去一个好地方旅游、加了点工资、孩子考上了大学,这些客观的利好事实,深及生命本质层面,让我们在心里想大声呐喊“活着真好,为了这种感觉再来一次就值得活着”,这样的时刻并不多。
而作者,告诉你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获得的途径也很简单,坚持长期做一个简单的事,从中感受到痛苦,在痛苦的累积中,训练身体习惯痛苦的极限,然后感受身体土崩瓦解,心灵从中飞出的那一刻,那一刻属于你人生终极体验。是可能临死时候也会在脑海中无限回放的感受。作者这样描述“当你不顾一切地坚持跑完,便觉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从躯体最深处挤压出来,一种类似自暴自弃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自暴自弃的快感”,是弗洛伊德的死本能, 身体达到极限,快乐油然而生。
作者认为快乐是与痛苦相依相伴的。以下这段文字,是当作者经历了弃赛、四年的训练,终于跑完了铁人三项,那一刻他的感受是,“最让人高兴的,是自己从心底享受了这次比赛,成绩并非足以向人夸耀,细微的事物也为数不少。但是我接近了全力,身上依然留着这种感觉。而且我觉得,在许多方面得到了改善,这难能可贵。在肉体上是痛苦的, 在精神上,令人沮丧的局面有时也会出现。不过,痛苦对于这一运动,乃是前提条件般的东西。不伴随着痛苦,还有谁来挑战铁人三项赛和全程马拉松这种费时耗力的运动呢?正因为痛苦,正因为刻意经历这痛苦,我才从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活着的感觉,至少是发现一部分。我现在认识到,生存的质量并非成就数字名词之类固定的东西,而是在于行为之后总流动性的东西。”
生命中有种基本的力量,就是膨胀感。这是宇宙中的终究力量。就想宇宙大爆炸,起于一点,然后向外扩张的生命能,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有这种绽放的力量,小草要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发芽,鲜花要从蓓蕾中舒展伸张,水分子要从水里蒸发成云朵,当我们感觉到自我能膨胀,以至于最终挣脱某种东西束缚,就意味着一种终极的生命体验。真正的快乐当如此。
让我们来看,这种快乐他是如何获得的。
跑步,之所以像村上春树的宗教,是因为他不但将跑步组编进生活日常事务中,像喝水吃饭做家务一样,更把跑步当成跟和尚静坐一样的行为,赋予它自我拯救和自我超越的意义。
我们每个人都对跑步的难以坚持有所体验。所有人都知道跑步好,常年跑步的没几个。因为难以坚持,我们都做了短视和懒惰的奴隶。
如何持之以恒,村上有诀窍,前提是他觉得一个人长期坚持一项简单的动作和行为,这个行为必须跟他的个性相称,如果不喜爱或跟性格根本谈不上契合,光坚持对身体也是不好的。二,如果你的个性跟这个行为契合,也还是要面对日复一日的枯燥和重复的难以持久的困境的,那个时候,只能咬牙用耐力和集中力去对待了。作者毫不讳言,绝对也有不想跑的时候,那时候就想想那些上班的人,要忍受无聊的会议和挤公车,就想如果不跑步这点苦都不受的话,是要遭天谴的。
作者详尽地讲述,身体的肌肉也是生物体,也是有记忆地,训练它能忍耐极限状态,不断悄悄抬高刻度,让它习惯更强的状态。这是一个人与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战争,必将在很长的时间里是忍受极限的状态,
如果一个人能长期饮用痛苦,忍耐后肌肉更强健,精神也更能适应自己的极限状态。
作者反复告诉我们的是,自律才带来真正的自由。灵感和才华是天分,我虽平凡,但我要尽我的力。时间是另一个残酷的因子,我虽必然走向衰败,但尽量推迟,能做一点是一点。
所以,看这样的书让我感动,这本书的写作状态是充满诚意的。村上他承认自己面对比赛也犹疑自我怀疑,说我拎着我古板的个性像拎着古旧的包,但也只能这么跑了,因为这就是我。
谁说有才就能当作家跟他急,职业作家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战争。每个到晚年还保持旺盛创作力和生活状态的作家都值得钦佩。战胜自己是最难的事,但只有做难的事,并且是常年做最难的事,日日精进,有一天回过头时,才会真正感到自己是活着。
痛是快乐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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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Running
作者: Haruki Murakami
出版社: Knopf
原作名: 走ることについて語るときに僕の語ること
译者: Philip Gabriel
出版年: 2008-07-29
页数: 175
定价: USD 21.00
装帧: Hardcover
ISBN: 9780307269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