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嚼秘方，香气济万邦
栗小衣
■ 栗小衣
《贵妃的红汗》，孟晖著，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年１１月出版。
今夜读起《贵妃的红汗》，才恍悟自己多年的情结。虽与孟晖素未谋面，却仿佛早已神交数年、吟对几重。
女孩儿中有一类，不是自清明仕女图中走出的，就是从敦煌壁画里飞来的。虽穿着现代衣裳，却对旧时风物有着莫名眷恋。幼年读红楼，少时步留园，古词诗句熏香衣裙，待成年后，便自成一股袅娜风态。
也许孟晖便是这般女子，方可“朱唇素指匀，粉汗红棉扑”，淡妆神往，盈盈道来：这用香料精心熏过的利汉红粉怎使得贵妃之汗红腻多香。
极爱书的装帧，极简而至美，如旧版的古诗词，去除封套，裸露不着一字的雪白肌肤，便似书中描摹的美人，“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满口生香，美感追源
自幼便爱古诗，多喜诵读之感，吟哦几回便成忆。故此后很多字句，见生得极美，便拾来镶进文中，却从不会费力考究，字句之妙何在。直至读到这些段落，才突然明白美感缘起。
现代汉语的美感缺乏也许与现代建筑的乏善可陈类似，与东方文明被西方科技割裂并替代有关。从某刻起，我们生生地进入了没有根基与故土之源的西式生活。从“洗发水”到“洗面奶”，无不采用最简单的构词法，直指其功效。而日霜晚霜 (ｄａｙ ｃｒｅａｍ／ｎｉｇｈｔ ｃｒｅａｍ) 更是英文的直译，简单明了，平白无趣。与方块式建筑一般，使人直接联想到西方工业时代毫无生命的批量产物。
发尾油、护发精华素，又大抵是ｈａｉｒ ｅｓｓｅｎｃｅ／ｓｅｒｕｍ的舶来。而《贵妃的红汗》中却细细描述了古时的美好。《楚辞大招》中形容艳姬的姿色时曾用到“粉白黛黑，施芳泽只”。故发油在古时称“芳泽”，因其香气，又称“香泽”。土产天然香草兰草和蕙草常常成为基本原料，因此发油还称“兰泽”，譬如《神女赋》中“沐兰泽，含若芳”。至于蕙草，《离骚》中亦有“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这些美好的称谓，我们大抵丢失了。
也许唯一沿用至今却拥有文辞美感的化妆品便是“胭脂”。而在书中，孟晖更细细描述了胭脂的种类，胭脂粉，紫矿胭脂，胭脂泪，蜡胭脂，金花胭脂，棉胭脂等。而读来才知，古时有酒晕妆，桃花妆，飞霞妆，趣意盎然，甚至欧阳修咏“东堂石榴”时也这般形容：离离秋实弄清霜，娇红脉脉，似见胭脂脸。
护肤偏方，古法常新
幼时读红楼时，记忆尤深的除了宝黛之间揉碎心肠的情路，便是那珠香玉脆的生活小物。每当看到那对容颜与服饰的描述时，便会略略停下，多品几回，直到觉得满口砸吧着全是滋味，才又重回那阆苑仙葩、美玉无瑕的宅院。
曾想寻古方制作薛涛笺、信笔题写委之鱼雁，曾想学红楼众儿女、制作诗签起韵行吟，亦曾想探寻民间方子做手工药皂、玫瑰香露，而终其这些，不过是小女孩的玩物情结罢了。而孟晖笔下，却细细描述了古时美容品的配方。
《事林广记》中记载使用“益母草灰”的“玉女桃花粉”这样制作：“端午间采，晒，烧灰，用稠米炊，搜（溲）团如鹅卵大，熟炭火煅一伏时，勿令蹈。取出，再搜（溲）、炼两次……”另有高级版本详细描述茯苓、天门冬、土瓜根、草乌、皂角等十余种配料，“右合，焙干，捣、罗为末，早晨如澡豆末用，其瘢疮自去也，甚悦泽颜色。”
书中还提及盛唐时的《外台秘要》，它这般形容含益母草灰的秘方：“用此草，每朝将以洗手面……并展落浮皮，皮落着手上如白垢。再洗，再有效……初将此药洗面，觉面皮、手滑润，颜色光泽。经十日许，特异于女面，经月余生血色，红鲜光泽、异于寻常。如经年久用之，朝暮不绝，年四五十妇人如十五女子。”读到此处，不禁失笑，古法当前，试问兰蔻和雅诗兰黛容颜何在。想来这杨玉环风华正茂时的美容秘方竟融合了当今欧美顶级化妆品深层清洁去角质，除皱抗衰老、保湿美白焕颜的全套功效了。
东土文明，苍穹礼赞
东方文明的断裂着实可惜，我们的科学体系大抵从西方整体搬来，药剂成分长着化学分子式的面孔，量化后的配方能准确量度，却与自然、天地、草木渐行渐远。而身体发肤，本是人世一遭相伴始终最为亲近的物件，怎忍心让其与一堆莫名化学品整日相伴。
当冰红茶饮料里已大多没有茶的成分，农家走地鸡的价格如牛市股票节节攀升，今天的我们在寻求一种回归。
从孟晖的这本书里，我们惊讶地看到古时妇女已能用如此众多的方法来养颜，从美容、美体至护发，自成系统，且配方均取自纯天然的草药与植物。若真有精明商家，凡举几例，细加研制，打造一中华品牌，恐怕美体小铺便不消存在了罢。
孟晖的书，于私，满足了咱们这些有着某种莫名尚古情节的现代人，在满口珠玑与扑鼻馨香中穿越一把；于更大范畴，她连接起我们断裂的华夏文化。于过往，是对信物的拾遗与摩挲；于当下，是切除西方工业文明盲点的黑亮双瞳。于吾国，是沧海拾贝，继往开来；于万邦，是苍穹之上的东方神兽，梦地杳杳、光彩灼灼。
《深圳晚报》栗小衣 ：随口嚼秘方，香气济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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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如何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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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书，异常失望
20有用 4无用 紫檀 2010-12-12
感觉孟晖离开三联后，写的东西突然滑坡。这本书中很多地方都不严谨，尤其是插图的说明，比如p8插图说明：“垂鬟侍女一手提水桶，一手捧一小碗，走向盥洗盆架，她手中所捧小碗应该即为盛澡豆之器”，暂不细究“应该即为”这四个字的别扭，整句话的推理从何而来呢？你怎么推出来“手中所捧小碗”即为“盛澡豆之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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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前世的自己
4有用 2无用 天一琴茶 2010-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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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哉寶玉！》讀過曹雪芹《紅樓夢》的，都曉得那一個怡紅公子賈寶玉有一個不長進的壞毛病，嘴巴饞嘮，愛喫女孩子腮幫子上的胭脂。就是因為好這一口，寶玉的名聲總也有些個不明不白，想要幫襯一下他也難，喏，這底下鈔錄的就是白紙黑字的證據若幹在案了：「襲人道：『再不許毀僧謗道，調脂弄粉。還有更要緊的一件，再不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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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申报《从潘金莲的发型到杨贵妃的红汗》
4有用 0无用 时间的玫瑰 2011-01-16
孟晖：北京三联书店编辑。作品有长篇小说《盂兰变》、随笔集《维纳斯的明镜》、《潘金莲的发型》、《花间十六声》、《画堂香事》等。娜斯：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文章包括影评，书评和食评，作品有《纽约明信片》，《东看西看》和《想象舞蹈的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