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大,你听见那家伙说了吗?男的淹死都仰面朝天躺着,女的都趴在水面上。我问他为啥,他说因为女的害羞,男的不害羞。害个屁羞啊,我一看那女的两坨肉就明白了,那俩肉馒头就跟两个秤砣似的,生生地把她的身子坠过去了,男的仰着是因为男的脊梁骨重,那个鸡巴露在上面也没用,再厉害的好汉死了也挺不起鸡巴来!” 爸爸继续说:“老郑啊,你是不是埋怨我事先不搞清楚,你怀疑我是不是和那家伙一伙,坑你的钱?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啊。世人都说黄连苦,我比黄连苦三分;世人都道窦娥冤,我比窦娥还要冤,我哪里想到这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家伙连看也没给我看。我就赶紧回去跟你说,我真是一心想帮个忙,谁想到被那狗东西耍了。说到这里,刚才我还替你出了八十呢,还有我们家小威出了六块六毛七,六毛七就免了,你还我八十六就行了。你不要还小威,他拿着钱不干好事。你是不是觉得这钱花得冤枉,你心疼那钱了?是啊,那小子白拿了那么多钱,也真让人生气。可是你再往好处想想,如果真是郑成的话,钱虽然没白花,可就没了郑成了。现在,虽然花了些冤枉钱,可说明郑成有可能还没死啊,至少是有可能还没被淹死了。你说是不是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应该感谢我啊,你得还我那八十六块钱啊,啊,你哭啥呀?!” 老郑仰起头,朝着赤日炎炎下的荒野放声大哭。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酣畅淋漓的哭声,他明明是一个人,声音壮大却仿佛千百个人同哭,像河流一样宽广,像麦地一样明亮,像狂风暴雨的交响,像悲欣交集的合唱。这声音在野地里荡漾、回响,风一样充盈四方。 “你说他是为啥哭?他到底是疼钱还是疼儿子,你说他是高兴还是难过?”爸爸一脸惶惑,束手无措地转过身来问我。 此刻,我却被身边那株硕大无比的蓖麻吸引住,在老郑的哭声中,它像含羞草一样闭合起了叶子,转瞬间便凋败、枯萎,化为一树干柴。热风吹得它“咔吧”作响,先是冒出丝丝白烟,继而熊熊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