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娜正在米拉马尔,这个地方是两人之间的最后羁绊,也是埃内斯托踏上旅程 的最后障碍,埃内斯托还爱着齐齐娜,正在为是否要离开她而苦恼。他会做出正 确的选择吗?她会等他吗?他希望得到肯定回答,如果她接受小狗"回来",那 就是要他回来的"象征"。 另一方面,艾尔伯托也很担心,他怕埃内斯托在旅程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打退堂鼓 。埃内斯托知道艾尔伯托的这种想法,他在日记中写道:"艾尔伯托预见到危险 ,想到自己可能会一个人走上美洲之旅,可是他没有说出口。这是我和她之间的 斗争①。" 计划两天的停留"被撑长到8天",因为埃内斯托太想得到齐齐娜答应等他回来的 许诺。"在别克车巨大的车厢里",埃内斯托握着齐齐娜的手,要她把手腕上戴 着的金手镯送给他,当作他旅途上的护身符和纪念品。她拒绝了。 最终,埃内斯托决定出发。他既没有拿到他想要的纪念品,也没有得到齐齐娜对 他旅行的祝福,不过她接受了那只小狗,虽然她的朋友们讥笑说那只狗根本不是 埃内斯托说的纯种德国牧羊犬,只不过是只"丑陋的杂种狗"。她还给了埃内斯 托15美元,让他在到达美国后给她买一条围巾。 挡在他们伟大行程前面的障碍被扫清了,两个流浪旅行者加速出发了。他们花了 4周多的时间才驶离阿根廷境内。在穿越布兰卡港以西的南美大草原时,埃内斯托 发起了高烧,住了几天医院,随后他们又回到了尘土飞扬的路上。 他们到达了风景如画的大湖区,这里位于安第斯山脉森林密布的东坡,与智利接 壤。这时,他们的钱包已经快见底了,两个人成了吃白食的专家,埃内斯托讥讽 地把他们的行为称为"机动化行乞",在路边寻找对他们不存疑心的人家,靠人 家的怜悯给他们提供食宿。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两个人甚至互相比赛,看谁在这 场生存游戏中更胜一筹。 在遭到拒绝时,他们就只能搭帐篷。多数时候他们能成功,可以在别人家的车库 、厨房、谷仓支起帆布床,他们也常常光顾警察局,和各色罪犯一起在牢房里吃 住。在巴里洛切,一个被拘留的商船海员给他们讲述了他的传奇故事,他说曾经 "买下"一个14岁的日本姑娘,带她一起出海,在厌倦她之后又把她甩了。 一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奥地利人家的谷仓里过夜,谷仓门前的一阵抓挠声和咆哮声 吵醒了埃内斯托,他看到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正从门缝里向里看。当地人警告过 他们,这里有凶猛的"智利美洲狮"出没,他的父亲出发前送给他一把史密斯· 维森手枪,让他带在旅行路上,于是他举起手枪瞄准,开了一枪。抓挠声和咆哮 声停止了,他回去接着睡觉。可是在第二天早上当他和艾尔伯托醒来的时候,发 现他打中的不是一只美洲狮,而是这家主人心爱的阿尔萨斯牧羊犬。于是两个人 逃跑了,推着"威猛"跑下山--因为它发动不起来了,把这家人的辱骂和诅咒 抛在身后。 在大湖区,他们在湖边远足,攀登山峰,还用手枪偷猎了一只野鹿。在美丽的湖 畔,他们两个畅想着回去后要一起开一家医学研究中心。远足回来后,他们回到 巴里洛切的监狱,埃内斯托打开了刚刚收到的齐齐娜的信,她在信里说她决定不 等他了。屋子外面正暴雨大作。"我读了两遍这封让人难以置信的信。就这样, (我)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我开始感到害怕,想要写一封催人泪下的信 给她,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无济于事。" 他们的恋爱故事结束了。在《旅行笔记》中,埃内斯托没有透露齐齐娜和他分手 的原因,不过显然她已经看上了其他什么人。他在脑子里回想着齐齐娜的样子, 他想让人觉得分手没有击垮他。"我们被暮色围绕,身边一直盘旋着变幻不定的 身影,可是'她'不想来……我应该为她而战,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 …我睡着了。" 同时,从表面看来,埃内斯托已经从失恋中恢复了,他决定享受剩下的旅程。在 描写他们穿越安第斯山脉去往智利的时候,他引用了这样的诗句:"现在,我觉 得我的根赤裸裸地自由地漂浮着……。 进入智利后,一辆渡船免费搭载他们穿过爱斯梅拉达湖。他们在船上遇到了几个 智利医生,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介绍自己是"麻风病专家"。上当的智利医生告 诉他们,复活节岛上有智利唯一的一个麻风病人聚居区,那里也生活着当地美丽 温顺的女性游牧部落。听到这个消息,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立刻让这些新朋友为 他们写一封推荐信给瓦尔帕莱索的"复活节岛教友会",这样他们就可以免费搭 船上岛。他们上岸时决定在行程中加入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新地点。 他们又骑上"威猛",不过没怎么留意周围的景致:复活节岛在召唤着他们,他 们匆匆地冲着那里进发了。 他们的下一站是太平洋港口城市瓦尔迪维亚,他们拜访了当地报纸《瓦尔迪维亚 邮报》,给别人留下了熠熠生辉的印象,报纸发表了关于他们的文章,题目是" 两名阿根廷旅行者骑摩托车旅行,途经瓦尔迪维亚"。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错过这 个好机会,郑重地将自己塑造成"麻风病专家","之前在附近几个国家做研究 "--《邮报》毫不怀疑地把他们的话登在报纸上。除了麻风病,埃内斯托和艾 尔伯托一定还在很多其他话题上信口开河,因为《邮报》为他们慷慨地献上了赞 美之词:"他们在我国短暂停留期间,深入考察了我们的社会、经济和卫生问题 。"但这还没有完。为了显示他们的高风亮节,他们在《邮报》编辑部宣布,这 次旅行是专门献给瓦尔迪维亚市的,庆祝该市建立400周年。 他们继续前进,前往特木科,在那里他们又一次接受了采访。1952年2月19日的《 特木科澳洲报》中的文章标题的语气更加肯定,"两名阿根廷麻风病专家骑摩托 车畅游南美"。文章旁边的照片上,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摆着英雄人物般的姿势 。埃内斯托很严肃,直视镜头,他的两个拇指随意地搭在腰带上,看起来更像是 时髦电影里英俊迷人的男主角,而不是医学院学生。个子较矮的艾尔伯托站在他 身边,身体向他的方向倾侧,脸上挂着一副淘气的表情。 埃内斯托拿着剪报,骄傲地称其为"我们厚颜无耻的精华",他们再次出发了。 一天后,"威猛"摔倒了,撞碎了变速箱和一个转向柱。他们在小城劳塔罗的一 家铺子修车的时候,成了被人围观的名人。他们设法弄到了些免费的吃食,"威 猛"修好后,新交的朋友还邀请他们去喝了点酒。埃内斯托发现智利的酒很好喝 ,他喝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和艾尔伯托参加村里的舞会时,他觉得自己"可以露 上一手"。在舞会上,他喝了更多的酒。他邀请一个已婚女人跳舞,然后开始要 带她出去,而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女人想要拒绝他,可是埃内斯托继续 "拽着她",她摔倒在地。之后,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被愤怒的人们追着逃出了 舞会。 埃内斯托戴上摩托车头盔,他们离开小城,"逃离这个对我们不再友好的地方。 ,可是出城没有几公里,在公路的一个急拐弯处,"威猛"的前刹车失灵了,加 速向山下冲去,它的手刹也失灵了。为了避免撞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牛群,埃内 斯托转动摩托车的方向,冲向路边的斜坡。不可思议的是,"威猛"竟然毫发无 损,而且他们发现前刹车又奇迹般地开始工作了,于是他们重新踏上征程。不过 这一天还没有就此结束。 "和往常一样,有'新闻'报道的撑腰,几个德国人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埃内 斯托在日记里写道,"晚上我的肚子疼了起来,怎么也停不下来。我可不想在房 间的夜壶里留下纪念品,所以我爬上窗户,把所有痛苦都丢到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我探头出去想看看情况,我发现窗子下方两米的地方放了一大块锌板 ,上面放着正在晾晒的桃子;可是那上面多出来的东西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两个人把愤怒的主人甩在身后,继续向北逃窜,可是忠诚的战马开始让他们失望 了。每到一个山坡,"威猛"都爬不上去,到了第二天,它干脆在第一个陡坡上 彻底动弹不得了。这是他们"机动化行乞"的最后一天。 一辆卡车把他们和坏了的"威猛"搭到了下一个小镇洛杉矶。在和当地消防队长 的3个女儿搭讪了一阵之后,他们住进了消防站。后来,埃内斯托向这些开放的女 孩子致敬,说她们"集中体现了智利女性的魅力,不论美丑,她们都有一种主动 性和活力,能够立刻把人迷倒"。 艾尔伯托则表达得更为直接。"晚饭后我们和女孩子们出去约会。我再次注意到 智利女性和阿根廷女性对自由的不同态度……我们回到消防站,各自回味着自己 的经历……'暴脾气'铺好自己的床,显得十分激动,我不知道是因为哮喘还是 因为那个女孩。" 第二天他们搭乘一辆卡车离开这里,前往圣地亚哥,拉着"威猛"的残骸,仿佛 它是他们牺牲了的战友。智利的首都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印象,他们找到了一个修 车厂,留下了摩托车,又一次出发了。目标仍然是抵达复活岛,他们计划想办法 在瓦尔帕莱索港免费乘船上岛。 他们在一个名为"乔孔达"的酒吧外面露营,慷慨的酒吧老板给他们提供了免费 食宿。两个人在瓦尔帕莱索港四处溜达,回到酒吧的时候很失望,因为他们被告 知下一班去复活岛的船要在6个月后才出发。可是他们没有失去希望,他们要去拜 访复活岛教友会。 同时,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正让他们的想象力正漫天驰骋。埃内斯托写下了其 中一些想象:"复活岛!……'在那里,有一个白人男朋友是女性的荣耀。'' 在那里,所有的工作都是女人做--多美好的愿望啊!男人在那里吃吃睡睡,让 女人满足……'在那里待上一年又何妨,谁还关心工作、学业、家庭。……。 因为埃内斯托称自己是过敏症博士,他被人请去给酒吧的一个客人看病。她是个 上了年纪的女仆,患有慢性哮喘,心脏也不好。她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汗臭和脚 臭混合的味道,她被家人的刻薄言语围绕着,他们似乎无法忍受她的存在。她快 要死了,埃内斯托没什么可做的了。埃内斯托给她开了一份食谱,随后把自己的 德拉马明药片①和其他一些药留给了她。回报他的是这位年迈的女士的感谢之词 和她的亲戚们冷漠的眼神。 这次遭遇深深地影响了他,让他思索贫困的无情。"在那里,一些人能想到的最 遥远的未来就是明天,在这些人最后的日子里,人们看到的是全世界无产阶级人 民生活的悲剧;在那些绝望的眼睛里,总是有顺从的歉意,绝望地乞求着业已消 失的慰藉,就像他们的身体很快就会消失在我们周围无穷的困难中一样。这种建 立在荒谬的等级意识上的东西还会存在多久,我没办法回答,不过到了管理者少 花点时间宣传他们的执政热情的时候了,他们应该多花点钱,更多的钱,资助社 会公共事业。" 几天后,教友会再次确认数个月内不会有船出航到复活岛,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 不得不回到原定的旅行路线上。他们在各类船上找了一圈工作,没有找到,于是 偷偷溜上了一艘名为"圣安东尼奥号"的货船,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智利北部的安 托法加斯塔港。在一个好心水手的帮忙下,他们在黎明的时候溜上船,悄悄混进 厕所,藏在了那里。船刚启动,艾尔伯托就开始吐。厕所的恶臭令人窒息,可是 他们还是待在里面,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午5点的时候,我们快饿死了, 也再也看不到海岸线,我们自己找到了船长。" 船长看起来像个运动健将,在他的下级面前给了两人一通臭骂,然后下令给他们 吃的,让他们帮忙做些杂工,以抵偿路费。埃内斯托回忆说:"我们心满意足地 吃掉了给我们的东西,(可是)当发现由我负责清洁出了名的厕所,那些吃进去 的东西开始翻上了喉咙,我往回咽,屏住呼吸,然后看到了艾尔伯托看笑话的眼 神,他负责削土豆皮,我承认我当时很想忘记一切同志情谊,要求换工作。这不 公平!他给那堆屎添砖加瓦,而我要却要清理那堆屎!。 他们一完成工作,船长就像上宾一样招待他们,三个人一起玩凯纳斯特①,喝酒 到深夜。第二天,船沿着智利海岸线航行,艾尔伯托接着在厨房帮忙,而埃内斯 托得在一个脾气暴躁的船员监督下用煤油清洁甲板。那天晚上,在打完"一轮让 人筋疲力尽的凯纳斯特"后,两个朋友一起站在船尾,望着大海和天空,远方开 始出现安托法加斯塔港的灯光。 在安托法加斯塔,两个人想要再次偷溜上一艘向更北的地方行驶的船,可是这次 失败了。他们已经上了船,可是在船起锚前被发现了。他们躲在一块防水布下面 ,旁边是一堆甜瓜。他们偷吃甜瓜,粗心大意地把瓜皮扔到了船舷外面,瓜皮最 终把船长引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海上航行的梦想被打断了,于是他们开始搭便车在内陆旅行。秘鲁是他们的下一 个目的地,可是他们想先去看看丘基卡马塔铜矿,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矿,也 是智利财富的主要来源。 在接近这个美国人经营的巨大的铜矿时,埃内斯托的反感情绪被激发起来。在智 利,丘基卡马塔被看成"外国控制"智利经济的一个终极象征,是人们激烈辩论 的对象。和其他智利铜矿一样,丘基卡马塔是由安纳康达、肯尼科特美国矿业巨 头经营的。另外,肯尼科特的智利分公司是布拉登铜业公司,曾经是美国殖民总 督斯普鲁耶尔·布莱登的家族拥有的产业,他曾经在贝隆掌权之路上干涉过阿根 廷的事务,激起过众多民族主义者的强烈不满。 这些公司在智利收获了巨额利润,智利的经济很大程度上依赖这些铜矿上缴的税 收,而铜矿的收入每年都不同,取决于铜矿市场的波动。很多智利人对这些不平 等的合作条款极为不满,特别是左翼,他们游说要将这些铜矿国有化。作为回应 ,美国向智利政府积极施压,要智利政府解散矿业工会,宣布共产党非法。 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走在去往丘基卡马塔矿的路上,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山区等待 过路的车辆,这时他们碰到了一对夫妇。时间慢慢过去,安第斯山的夜幕裹挟着 刺骨的寒冷降临了,他们和这对夫妇聊了起来。夫妇中男的是矿工,他因为罢工 被抓进监狱,刚刚获释。他很走运。他告诉他们:其他同伴在被捕后都不见了, 估计是被杀了。他是一个智利共产党党员,这时共产党已经被宣布为非法,所以 他找不到工作,因此,他和妻子把孩子留在一个好心的邻居那里,到深山里的硫 磺矿打工。他解释说,那里的工作条件非常差,根本不会被问及与政治立场相关 的问题。 后来,埃内斯托在日记里写到这次遭遇的时候用了很长的篇幅。"我们在一支蜡 烛的烛光下……这个工人穷困的外表散发出一种神秘和悲剧的气息……夫妇俩在 沙漠寒冷的夜里冻得身体僵直,互相抱着对方,是世界上所有底层人民活生生的 写照。他们甚至没有一条破毯子可盖,于是我们给了他们一条,我们用剩下的其 他毯子把自己尽可能裹得结结实实。那是我觉得最冷的时刻之一,不过在这个时 刻,我也感受到了对这个陌生人的更多兄弟情谊。" 第二天早上,有辆开往丘基卡马塔矿的卡车经过。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爬上车, 那对夫妇被留在了他们身后,留给未知的未来。在他的脑海里,他们的影像还依 旧鲜活,对埃内斯托来说,丘基卡马塔的探访之旅完全变成了一次政治体验。他 轻蔑地把矿上的美国管理人员写成"金发碧眼、只求效率、傲慢无礼的主子", 这些人很勉强地让他们看了一眼铜矿,条件是他们必须尽可能快地离开,因为丘 基卡马塔不是"旅游景区"。 埃内斯托在日记里用一个章节的篇幅专门描写这个铜矿,他仔细地描述了铜矿的 生产过程和它在政治上对智利的重要性。在他的描述中,丘基卡马塔四周富含矿 藏的群山也同样是"被剥削的无产阶级"。 "这些山脉呈现出早衰的灰色脊背,老化的皱褶不符合它们的地理年龄。有多少 山脉和它们有名的兄弟(丘基卡马塔)一样,在体内蕴藏着同样丰富的宝藏,等 待挖掘机冰冷的器械手挖空它们的内脏,用它们来给人类的生活调味?。 智利正在进行热烈的总统选举。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发现他们问到的很多工人阶 级的成员支持右翼候选人,前独裁者卡洛斯·伊瓦涅斯将军。伊瓦涅斯将军想要 实施平民主义的独裁统治,和贝隆的统治很相似。 在《旅行笔记》里,埃内斯托称这种政治局面"让人糊涂",可是他勇敢地猜测 了一番。左翼候选人萨尔瓦多·阿兰德不可能在大选中获胜,因为法律禁止共产 党人投票,埃内斯托预计伊瓦涅斯的反美民族主义执政纲领将包含矿业国有化政 策和大规模的公共建设工程,在这个基础上,他将赢得选举胜利。埃内斯托在文 章的结尾给这个"潜在"的拉丁美洲富国提出了建议和警告:"它最应该花力气 做的事情就是摆脱掉它背后令人忧心的美国朋友,这个任务很艰巨,至少在此时 很艰巨,因为美国投资了大量的美元,而且只要他们感到自己的利益可能受到威 胁,就能轻松有效地施加经济上的压力。" 离开丘基卡马塔后,两个人启程去秘鲁,在几天后跨国边境线。他们和艾马拉印 第安人一起坐在卡车后座上向内陆进发,前往海拔5000米的喀喀湖。大地一望无 际,古代印加的运河直插入陡峭的山坡中,奔流的水波闪闪发光,在高处,白雪 覆盖的安第斯山峰高耸入云。埃内斯托欢欣鼓舞:"我们置身传说中的山谷,它 历经多少个世纪的演化,今天仍然呈现在我们眼前。" 埃内斯托的愉快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在印第安小镇塔拉塔停留的时候,他四处寻 找西班牙征服者的痕迹,他找到了:"……人们看着我们走过小镇街道,他们是 (一个)被打垮的民族,他们的眼神看起来是温顺的,几乎是恐惧的,完全不关 注外来世界。有些人让人觉得他们活着只是因为这是他们无法摆脱的习惯。"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他们在安第斯山脉地区游历,与这片大地上的"被打垮的民 族"不断的接触影响了埃内斯托。白人在这里统治了4个世纪,这个触目惊心的历 史现实显而易见。拥有成百上千万欧洲移民的现代阿根廷是个大熔炉,几乎消灭 和吞噬了本国的本土居民,然而在这里,秘鲁的山地里,本土居民还有相当的数 量,他们的文化虽然大部分还保持完整,可是却不得不屈从于征服者。 两人搭乘拥挤的卡车继续旅行,卡车上拉的既有货物也有人,都是脏兮兮的,他 们俩常常被邀请到前排和司机坐在一起。车上是一群印第安人,穿着脏雨披,身 上长着虱子,还散发着很久没洗澡的臭味,他们就露天坐在卡车车斗里。因为缺 钱,需要一路"行乞",所以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知道自己是受到了优待的。身 为白人、专业人士和阿根廷人,他们在这些人中属于"社会上层人士",可以享 有超出秘鲁本土居民想象的优待和特权。 为了找到吃住的地方,他们找到了秘鲁的国民警卫队,这是秘鲁全国性的警察队 伍,驻守在每个城镇。他们几乎从来没有遭到过警卫队的拒绝。一个镇子的警察 局长对他们的困境十分惊讶:"什么?两个阿根廷医生因为缺钱找不到舒服的地 方睡觉?这不可能……"他坚持要自掏腰包让他们住旅馆。 在胡利亚卡,一个警卫队队员请他们在酒吧喝酒,这个喝醉了的队员想炫耀自己 神射手的威力,于是掏出手枪向墙壁开枪。酒吧的主人,一个印第安女人,跑出 去找人帮忙,带回来一个高级军官,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附和请他们喝酒的队员 的说法,不承认开过枪。他们说,是艾尔伯托放了一个"鞭炮"。在被警告之后 ,他们被放走了。离开酒吧的时候,那个印第安女人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徒劳地 大声抗议:"这些阿根廷人,他们觉得自己是一切的主人。"他们是白人,她是 印第安人。他们有权力,而她没有。 宏伟壮丽的殖民城市库斯科建立在印加首都的遗址之上,有很多庙宇和堡垒。埃 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在这座城市的博物馆和图书馆待了几个小时,想要更清楚地了 解神秘的印加古迹和它创造的文化。 在库斯科,他们仍然很走运。艾尔伯托去见一个在一次医学会议上认识的医生。 为了方便他们参观印加山谷,这个医生慷慨地安排了一辆路虎汽车和一个司机任 他们调遣,而且还给他们弄到了到马丘比丘神庙遗址的免费火车票。 他们花了几个小时在石头遗址里游览,这些遗址都建在陡峭的丛林山峰上。他们 参加了一场乡间球赛,埃内斯托显示了他所谓的"惊人球技",当地旅游客栈的 经理邀请他们住下。不过,两天两夜后,他们不得不离开,因为得给一帮付过房 钱的美国游客腾地方。 他们坐上了回库斯科的火车,车子十分狭窄,在群山间走走停停,埃内斯托看到 为印第安人乘客准备的脏兮兮的三等车厢,简直可以与阿根廷运牛的车厢相比。 埃内斯托显然还在为因为美国游客而被迫离开马丘比丘而懊恼,他在日记里发泄 着对"美国游客"的不满:"那些坐在舒服的大巴上旅游的游客自然完全不了解 这些印第安人的状况……绝大部分美国人……直接从利马飞到库斯科,参观遗址 ,然后返回,对其他地方毫不关注。" 所有联想聚集在一起,新的想法在埃内斯托的脑袋里成形了。他对本土的"被征 服种族"涌起了一股兄弟情谊,自己正在他们的土地上旅行,正在参观他们的遗 址,自己的祖先曾经杀害过他们的祖先。这两个种族,印第安人和欧洲人,最初 是在血雨腥风中相遇的,多少个世纪以来,两个种族之间仍然缺乏宽容和公正, 同时两个种族也因此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结合产生了欧印混血儿这个新种族 。作为两个种族共同历史的后裔,这些混血儿可能是最真实的拉丁美洲人了。然 而不管是欧洲血统的克利奥尔人、欧印混血儿,还是印第安人,与来自北方的盎 格鲁撒克逊人相比,他们之间都更为亲密,他们有相同的语言、相同的历史文化 ,面临相同的问题。 在印加王国待了两周后,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继续旅行,前往安第斯山中的小镇 阿班凯。他们已经靠"麻风病专家"的名头得了不少方便,现在想要让这个名头 成为现实,库斯科的那名医生写了推荐信,把他们推荐给偏远的瓦姆波麻风病院 的负责人。 他们还是身无分文,还是使用惯用伎俩,靠哄骗和乞求搭卡车旅行。在阿班凯, 医院应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提供了免费食宿。作为回报,他们做了关于麻风病和哮 喘的"讲座"。自从离开阿根廷,哮喘几乎没有给埃内斯托添过麻烦,可是在这 里,他的哮喘发作,他病倒了。他的情况很严重,艾尔伯托不得不给他注射了3次 肾上腺素。 他们继续前往瓦姆波的旅程。到了瓦昂卡尔拉马村,麻风病院就在几英里外的森 林密布的山上,可是埃内斯托的哮喘实在太严重了,他几乎没办法站起来。他们 向村长求助,希望能要两匹马。没多久,一个说凯楚阿①语的向导牵着两匹瘦马 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继续前行了几个小时后,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看到后面追来了一个印第安妇女 和一个印第安男孩。这两个人终于赶了上来,他们这才知道骑着的两匹马是他们 的;为了履行对"阿根廷医生"的承诺,瓦昂卡尔拉马村的村长征用了这两匹马 。经过再三道歉后,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把马还给他们,继续步行前进。 瓦姆波麻风病院初见雏形。全部建筑由茅草棚组成,泥土地面,修建在一片蚊虫 滋生的丛林空地上,医务人员不多,预算也很少。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从主管医 生那里得知病院的创办人是秘鲁麻风治疗计划的主管雨果·佩斯,他也是一名著 名的共产党员,两人决定到达利马的时候一定要去拜访他。 他们在瓦姆波住了两天。可是一场大雨过后,埃内斯托的哮喘恶化了,他需要接 受医院治疗。他们动身出发,农场主派了一名印第安仆人跟着他们。他们骑着农 场主提供的马匹,那名仆人背着他们的背包步行跟随。埃内斯托说:"在这个地 方的富人心目中,仆人徒步背负所有的重物无可非议。"在走到看不见农场的地 方,他和艾尔伯托就让那个印第安人放下了背包。 他们在安达韦拉斯找到了医院,埃内斯托在医院住了两天,直到哮喘症状有所缓 解。他们从医院搬到国民警卫队的营房里,等着搭乘开往利马的卡车。这些日子 他们挨了不少饿,除了土豆、玉米棒和丝兰②就没别的什么东西吃了。他们还得 和关在营房里的囚犯用一个炉子煮东西吃。他们发现大部分囚犯并不是罪犯,而 是在3年的服役期中从军队里逃跑的印第安人。 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在营房里很受欢迎,直到有一天艾尔伯托目睹一个看守下流 地调戏一个印第安妇女,这个女人带着食物来看望被拘留的丈夫。艾尔伯托抗议 这个看守的做法,在这之后,营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冰冷。所幸的是,一辆运牛 的卡车正要离开安达韦拉斯,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可以在被踢出营房前出发了。 又经过了10个难受、饥饿的日子,他们穿过安第斯山脉前往位于大西洋沿岸沙漠 地区的利马。这些日子无疑是他们整个旅程中最难过的一段时间。而他们吃白食 的本事也日臻成熟。他们的伎俩是用夸张的阿根廷口音说话,引起"对象"的注 意。这通常会打破"对象"的沉默,开始双方的对话。然后,艾尔伯托或埃内斯 托会开始"眼睛凝视着远方,适度地提起他们的困难",而另一个人就会说这一 天"刚好"是他们出来旅行一周年的纪念日。接着他们就会无限遗憾地慨叹没办 法庆祝这个日子。这时,他们的"对象"总是会请他们喝上一杯,而他们两人还 要推辞说他们不能接受,因为他们无以为报,"对象"会不顾他们的推辞坚持请 客,直到最后他们"放弃"推辞。随后,埃内斯托会给予决定性的一击。"在喝 了一杯酒后,我一定会拒绝接着往下喝,而艾尔伯托会取笑我。请客的人就会生 气,坚持要我喝,我则毫无理由地拒绝。这个人继续坚持,然后我会十分不好意 思地承认,阿根廷人的习惯是一边吃饭一边喝酒。" 5月1日,在旅行了4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安第斯山脚下的利马,"身无分文但心满 意足"。利马曾被赞誉为殖民时期的"总督之城",是西班牙征服者弗朗西斯科 ·皮萨罗在1535年建立的。1952年,利马依旧美丽,然而社会等级分明。对埃内 斯托来说,这个城市显示出"秘鲁还没有脱离殖民时期的封建状态:它仍在等候 真正的革命之血"。 他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从一个警察营房转到另一个警察营房,直到最后有人给 了他们一些饭吃。他们拜访了麻风病专家雨果·佩斯博士,佩斯热情地接待了他 们,安排他们住在一所治疗麻风病的医院。在那里,佩斯热心的女助理索拉伊达 ·伯鲁亚特负责招待他们。没过多久,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就完全赢得了她的好 感,他们很快就在伯鲁亚特的家里美美地饱餐一顿,而且把衣服都洗干净了。 接下来的3个星期里,他们吃饭、休息、与家人朋友取得联系、在这座城市里四处 游览。最重要的是他们收到了家里寄来的钱。他们也参加了佩斯医院的一些讲座 ,而且常常是佩斯晚宴的座上宾,每次吃完饭后他们都会聊上几个小时,从麻风 病、生理学到政治、哲学,无所不谈。 艾尔伯托意识到埃内斯托和被他尊敬地称为"导师"的佩斯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 的共鸣。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佩斯是值得他们敬佩的人物。从意大利的医学院 毕业后,佩斯回到了家乡,结识了秘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何塞·卡洛斯·马利 雅特吉尔,成为其追随者。马利雅特吉尔在1928年发表《解读秘鲁现实的七篇文 章》,文中提出拉丁美洲的印第安人和农民阶级被剥夺了公民权,他们是潜在的 革命力量,这可以作为秘鲁等国通向社会主义的新途径。 1930年马利雅特吉尔去世后,佩斯成为秘鲁共产党内的突出成员,同时他也继续 着他的医学事业。除了成为出名的麻风病专家,佩斯还是在大学授课,并同时研 究热带疾病,在疟疾研究领域也有所建树。因为其政治立场,秘鲁总统欧德里亚 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把他流放到安第斯山中,最后允许他回到利马任教。佩斯出版 过一本根据他的流放经历创作的书,书的标题是《沉默的纬度》。 佩斯是埃内斯托遇到的第一个有意识地献身公益的医学界人士。他就像是秘鲁的 史怀哲或甘地,他用自己的知识解决拉丁美洲自身的问题,追求高尚的人生,而 这种人生也正是埃内斯托对自己的希望。他正在寻找一种能够指导他的社会思想 ,佩斯的信仰和个人实践恰恰在这时为他提供了可供仿效的模式。 从那时起,埃内斯托的头脑里出现了也要为自己找到类似的社会思想的想法。他 对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很感兴趣,不过信仰某种特定的思想前,他必须对这种 思想有更多的认识。首先,他需要结束和艾尔伯托的旅行,回到阿根廷,完成考 试,获得学位,更多地探索这个世界。 这个年轻人渴望在这个世界中寻找他的定位,佩斯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在埃 内斯托身上花了很多时间,给了他很多鼓励。10年后,埃内斯托·格瓦拉在把他 的第一本书《游击战》送给佩斯时承认了佩斯对他的成长的影响,从他的献辞中 可以看出来:"致雨果·佩斯博士:他可能不知道,是他让我对人生和社会的态 度产生了重大转变,我的冒险精神依旧,不过我的目标更加符合美洲的要求了。 埃内斯托从哮喘发作中恢复过来,而且两人也有了一定的资金支持,决定继续旅 行。他们放弃了原来去美国的想法,计划到委内瑞拉。首先,他们要前往圣帕布 罗麻风病院,这是佩斯在秘鲁亚马逊地区最大的三家治疗中心之一。 在出发前,佩斯博士送了一些衣服给他们,让他们换掉身上污渍斑斑、补丁累累 的衣服。埃内斯托接受了博士的一件白色西服,衣服对他来说太小了,可他还是 走到哪里都骄傲地穿着它。索拉伊达·伯鲁亚特送给他们一罐桔子果酱,医院的 病人和工作人员给他们捐了100秘鲁索尔①,还有一个便携式汽化煤油炉。 他们坐着满是泥土、停停走走的大巴穿过安第斯山脉,一周后,他们登上了"希 尼帕号"汽艇的头等舱,开始乌卡亚利河上的航行。这里是伊基托斯的辖区,伊 基托斯是秘鲁亚马逊流域地区的首府,盛产橡胶。和他们同行的乘客把吊床系在 船的过道上,他们中有割橡胶的工人、木材商人、几个探险者、两个游客、一些 修女,还有一个长相迷人的年轻妓女。三等舱的乘客在后面的拖船里,和猪、木 材等货物一起。 6月1日,他们到达伊基托斯,这个正在衰败的橡胶之都被雨林环绕,街道上的土 透出微微的红色。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带着佩斯博士的介绍信找到当地的卫生服 务管理机构。一艘驶往圣帕布罗麻风病院的船正在装货,他们等着搭乘这艘船。 等待期间他们在当地的黄热病防治运动总部过夜,在伊基托斯医院吃饭。可是埃 内斯托的哮喘再次让他变得虚弱,在伊基托斯的6天时间里,他一直卧床休息,给 自己注射肾上腺素,给家里写信。 6月6日,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登上"天鹅号"汽艇,开始了为期两天的航行,目 的地是圣帕布罗。圣帕布罗麻风病院位于亚马逊河沿岸,接近秘鲁与哥伦比亚和 巴西交界的边境线,这个麻风病院收治了600名病人,他们住在自己的村庄里,与 病院的管理人员和医护人员相互隔离。接下来的两周,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就待 在这个地方。 两人在这里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热情地和医生们一起看望病人,踢 足球,与麻风病人交朋友。其他时候,艾尔伯托在实验室里盯着显微镜,埃内斯 托读诗、下棋,或者和圣帕布罗的医生一起去钓鱼。他的鲁莽大胆又一次过了头 ,一天下午,埃内斯托一时冲动,花了两个小时游泳横跨亚马逊河,同行的医生 在岸上看着他,被吓得够呛。 6月14日是埃内斯托的24岁生日,医院员工给他办了一个生日聚会,所有人都喝了 不少皮斯科白兰地,埃内斯托站起来发言表示感谢。他向主办者表达了深切的谢 意,最后,发表了一个诚挚的"拉丁美洲人"的感言。 "……我们坚信,在这次旅行之后甚至比以前更加坚信,(拉丁)美洲分化成了 虚幻、不确定的多个国家,这完全是假象。我们要组成一个单一的混血种族,从 墨西哥到麦哲伦海峡的广大地区有着明显的人种相似性。为此,为了让我自己摆 脱狭隘的地方主义,我为秘鲁干杯,为团结的美洲干杯。" 聚会在一个高脚屋里进行,一直持续到凌晨3点,一支乐队演奏着秘鲁华尔兹、巴 西慢摇、阿根廷探戈和流行的古巴曼波等舞曲。根据事先约定,每次探戈舞曲响 起时,艾尔伯托会捅捅音盲的埃内斯托。一次乐队演奏起一支慢摇舞曲,那是齐 齐娜最喜欢的曲子,艾尔伯托用胳膊肘捅了捅埃内斯托,问他:"你还记得吗。 可是埃内斯托正看着一个穿过房间的护士,以为艾尔伯托捅他是给他信号,告诉 他这支曲子是"探戈",于是他走下场子,带着那个护士跳起了缓慢、热情的探 戈,而周围所有人都在随着慢摇舞曲的节奏晃动。埃内斯托发现不对劲,跑去问 艾尔伯托是怎么回事,可是艾尔伯托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觉得应该继续前进了,麻风病人和医院员工给他们扎了一个筏子,把它叫做 "曼波探戈号",还送给他们一些衣服、菠萝、钓鱼钩和两只活鸡。他们出发的 前一个晚上,一个麻风病人组成的管弦乐队乘独木舟来到工作人员的码头,给他 们俩演奏了一支小夜曲。在给母亲的信中,埃内斯托是这样描述当时的场景的: "事实上,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有意思的情景:歌手是盲人,手风琴师 的右手没有手指,他在手腕上绑了几个木棍代替手指。"其他乐手也都有类似的 残疾,在河水倒映出的灯笼火把的光线照射下,他们看起来像一个个"怪物"。 小夜曲演奏完之后是告别演说。艾尔伯托伸开手臂,煽情地对他们表示感谢,埃 内斯托在日记里写到,他看起来就像是"贝隆的继承人"。 第二天,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把筏子推下了亚马逊河的水流之中。带着点探险家 的感觉,他们驾驶"曼波探戈号"向下游航行,打算去巴西的马瑙斯。有人告诉 他们,可以从马瑙斯沿亚马逊河的支流抵达委内瑞拉。 然而3天后,河水把他们一路冲过了哥伦比亚的莱蒂西亚港,钓鱼钩和剩下的鸡肉 都丢了,于是他们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在说服河边的一个农民划船把他们送到 上游去后,作为交换他们把筏子和剩下的补给都送给了他。他们向莱蒂西亚进发 ,那里一个月有两班飞机飞往哥伦比亚首都波哥。 吃白食的生活又开始了,他们在警察那里找到免费的食宿,而且还得到优惠50%的 飞机票,他们甚至还被雇佣为莱蒂西亚独立竞技队的足球教练。阿根廷素来有出 产拉丁美洲最佳足球选手的美名,这也给他们带来了好处。当地球队正面临一系 列夺冠赛,需要他们的"专业知识"帮助赢得比赛。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教了他 们一些布宜诺斯艾利斯最新的足球脚法,提高球队的成绩。尽管球队没能赢得联 赛,可是进入了第二轮比赛,所有人都很高兴。 7月2日,他们乘坐一架古老的双引擎水上飞机离开莱蒂西亚,这架飞机上还有橡 胶、军队制服和邮包等货物,埃内斯托形容这架飞机"摇晃得像鸡尾酒托盘"。 波哥大市地处高原,这里实施严厉的法律和秩序,周边的乡村地区内战频频。埃 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发现波哥大的气氛令人不安。多亏佩斯博士的另一封信,他们 在一家医院找到了住的地方,而且可以在大学里吃饭,他们和很多学生成为朋友 ,埃内斯托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 "在我们到过的所有国家里,这个国家的个人权利是最受限制的;警察扛着步枪 在街上巡逻,经常要求查看人们的护照。……这种紧张的宁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 暴动。平民公开叛乱,军队无力镇压;保守派内部互相斗争,无法对任何事情达 成一致;1948年4月9日的记忆像铅块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总而言之,气氛 令人窒息,如果哥伦比亚人希望的话,他们能够忍受,可是我们想尽可能战胜这 种气氛。" 埃内斯托提到了1948年4月著名的自由党领导人豪尔赫·埃列塞尔·卡堂被刺事件 ,这次事件导致哥伦比亚政治体系的严重崩溃。卡堂的支持者怀疑是保守党政府 下令杀害了卡堂,他们走上首都街头,进行了为期3天的暴力骚乱,这就是著名的 "波哥事件"。 骚乱发生在西半球外长高峰会议期间,此次会议由美国主办,各国外长聚集起来 签署美洲国家组织的章程。同时,一个反对此次高峰会议的"反帝国主义"拉丁 美洲学生大会也在进行之中,该地区各国的学生领袖为此聚集一堂。 此时,在哥伦比亚,"波哥事件"带来的暴力事件使得政治气候出现两极分化。 卡堂去世后,自由党拒绝参加1949年的总统大选,有军队支持的执政保守党候选 人劳雷亚诺·戈麦斯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赢得大选。很多自由党人在乡村地区的 新兴哥伦比亚共产党游击队中找到支持者。随着无政府主义状态的蔓延,保守党 政治头目领导的军队和武装民兵展开了报复,屠杀随处可见。这些流血事件被称 为"暴力运动",这场灾难已经扩展到哥伦比亚全国,1952年,仍没有结束的迹 象。 在"战胜这种气氛"之前,埃内斯托和艾尔伯托发现自己在警察那里惹上了麻烦 。一天,在去阿根廷领事馆取信的路上,一个警察拦住了他们,进行盘问和搜身 。警察没收了埃内斯托的一把刀,这是一把银质的高卓匕首的复制品,是弟弟罗 伯托送给他的临别礼物。随后,当警察发现他的哮喘药物时,埃内斯托很不明智 地嘲笑道:"小心点,这是十分危险的毒药。"他们立刻遭到逮捕,并被转送了 几个警察局,最后,在法官面前,被控"戏弄"政府机关。当他们出示身份证明 后,事情平息了。 但是对埃内斯托来说,这件事没有结束。对他而言,拿回匕首是尊严问题,那个 逮捕他的警察自己留下了匕首。在反复到警察局询问后,匕首最终回到了他手中 ,可是整个过程中他激起了警察们的不满。埃内斯托的大学生朋友劝他俩立刻离 开哥伦比亚,他们警告说警察肯定会报复的。他们甚至筹钱帮助两人离开。 两人坐巴士离开了波哥大,前往委内瑞拉边境。在离开伊基托斯后,埃内斯托的 哮喘就没有给他惹过麻烦,可是当他们进入热带低地时,哮喘又开始发作了。艾 尔伯托不得不给埃内斯托注射很多的肾上腺素,多到他已经开始担心药物可能会 影响埃内斯托的心脏。 他们在途中休息时讨论接下来的行程。两人都想继续前进,到达中美洲和墨西哥 ,可是,他们没有钱继续旅行了。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埃内斯托养马的叔叔有 一个加拉加斯的生意伙伴,如果他能让埃内斯托免费搭乘运输马匹的飞机,埃内 斯托就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完成医学院的学习。艾尔伯托则想办法留在委内瑞拉 ,到推荐信里提及的麻风病院或大学工作。如果两个方案都没成功,他们就设法 继续旅行,一直到墨西哥。 第二天,7月17日,他们抵达熙熙攘攘的加拉加斯市,委内瑞拉的石油给这个城市 带来了繁盛,移民让城市不断膨胀。新建的平顶高楼盖过了殖民时期的红色屋顶 。工人居住的脏乱的贫民窟像皮疹一样分布在周围的山丘上。 他们先把自己安置在一个简陋的小旅馆里,在联络了埃内斯托舅妈的一个朋友马 格利塔·卡尔文多后,他们的情况得到了改善。卡尔文多招待他们吃饭,而且把 他们安置在一个天主教青年旅舍住宿,随后他们分头出发完成各自的任务:埃内 斯托去找他叔叔的生意伙伴,艾尔伯托去找工作。 由于有佩斯博士的推荐信,艾尔伯托很快找到了工作,这份工作在加拉加斯附近 的一个麻风病院,报酬丰厚。埃内斯托也谈妥搭乘下一班运送他叔叔马匹的飞机 ,飞机先从布宜诺斯艾利斯飞往迈阿密,埃内斯托趁飞机在加拉加斯停留加油的 时候登机,飞机在迈阿密卸下货物后,就会带他回布宜诺斯艾利斯。 两个朋友在加拉加斯一起度过的最后几天笼罩在即将分别的悲伤情绪中。两个人 都讨论着未来,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埃内斯托想要用一年时间拿下学位,再回 来找艾尔伯托。如果一切顺利,他也会在这家麻风病院找到工作,在存下一些钱 后,他们会一起出发,进行新的探险。 7月26日,埃内斯托登上飞机,飞往迈阿密。但是在飞机降落的时候,飞行员发现 引擎发生了故障,需要修理,他们必须延期出发。埃内斯托预计这可能耽误几天 的时间,于是他去找齐齐娜的表哥海梅·罗卡,罗卡在迈阿密攻读建筑学专业。 罗卡和埃内斯托一样口袋空空,可是他和一家西班牙餐馆谈妥了条件,在那里赊 账吃饭,直到他把自己的车卖掉。埃内斯托的用餐费用自然也记在了罗卡的账上 。 飞机修理的时间延长了,从几天延长到几周,虽然没有钱,可是两个年轻人尽可 能享受着美好的时光,每天去海滩,在城市里四处游览。西班牙餐馆一个好心的 阿根廷招待把多余的食物送给他们,在一个酒吧,罗卡的另一个朋友偷偷给他们 免费的啤酒和法式炸薯条。当罗卡知道埃内斯托还带着齐齐娜让他买围巾的那15 美元时,他试图说服埃内斯托把钱花掉。埃内斯托拒绝了。齐齐娜已经和他分手 了,可是他决心遵守承诺,他不顾罗卡的恳求,出去给齐齐娜买了条围巾①。 最后,罗卡安排埃内斯托帮他认识的一个古巴航班的空姐打扫房间,挣点零花钱 。可是结果很糟糕,埃内斯托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在他去过空姐 家一次后,那个空姐告诉罗卡再也不要让埃内斯托去她家了。她说,埃内斯托不 但没有打扫房间,反而让她的房间比以前更脏乱了。虽然如此,这个空姐还是很 喜欢埃内斯托,于是帮他在一家饭店找了一个洗盘子的临时工作。 埃内斯托终于到了美国,这个"北边的国家",在旅途中美国的剥削形象让埃内 斯托憎恶不已。他的所见所闻显然进一步坚定了他对美国的负面想象,他后来告 诉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朋友,他目睹了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歧视事件,而且美国警察 还盘问了他的政治倾向。
切·格瓦拉传——逃往北方
书名: 切·格瓦拉传
作者: [美] 乔恩·李·安德森
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译者: 马昕
出版年: 2009-3
页数: 357
定价: 32.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一世珍藏名人名传系列
ISBN: 9787535439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