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仲马的身世和经历同《茶花女》的产生有直接关系。小仲马是个私生子。他的父亲是《基度山恩仇记》、《三个火枪手》的作者大仲马。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初,大仲马尚未成名,他在德·奥尔良公爵那里担任秘书,同时写作剧本。他住在意大利广场的一间陋屋里,他的邻居是个漂亮的洗衣女工,名叫卡特琳娜·拉贝。她已经三十岁,但大仲马只有二十一岁,两人来往密切。一八二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小仲马诞生,但是孩子出生登记册上“没有父亲姓名”。大仲马给儿子起了名,不过直到一八三一年才承认小仲马。小仲马的童年过得并不幸福,据他后来回忆,大仲马在房里写作,小仲马由于长牙不舒服,大叫大嚷;大仲马提起孩子,扔在房间的另一头。他的母亲把孩子保护起来,才使小仲马少受许多打骂,后来小仲马在他的作品中这样写道:“母爱就是女人的爱国心。”这句话表达了他对母亲的感激之情。大仲马承认儿子之后,由法院判决,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他的同学们辱骂他为私生子,洗衣女工的儿子,有受人供养的母亲、没有父亲的孩子,黑人面孔(按:他的曾祖母是黑人,他本人皮肤黝黑,头发卷曲,有黑人特征),一文不名,等等。不过,由于大仲马的原因,他从小就踏入了戏剧界和文人聚集的咖啡馆,认识了钢琴家李斯特、诗人兼戏剧家缪塞、巴尔扎克等名人。耳濡目染,培养了小仲马的文学兴趣,这对他后来选择的道路不无影响。
大仲马一向过着浪荡生活,小仲马对父亲颇有微词。可是,大仲马幽默地说:“他真心实意地嘲笑我,但他也真心实意地爱我……我们不时地发生争吵:那一天,我买了一头小牛,我把他养肥了。”大仲马的言传身教对小仲马还是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从一八四二年起,他脱离父亲,过起独立的生活。他寻找情妇,追逐姑娘。一天,他看到一个神秘的女郎,她一身穿白,头戴意大利草帽,地点是在离沃德维尔剧场不远的交易所广场上。她的名字叫玛丽·迪普莱西,真名为阿尔丰西娜·普莱西。她对富人和社会名流的自由不羁的态度,她散发的光彩和神秘气息,给小仲马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八四四年的一个晚上,小仲马又在杂耍剧院遇到她,她由一个老富翁德·斯塔凯贝格陪伴着。很快小仲马就成为她的情人,他为她负上了债。在小仲马成年那一天,他的债务高达五万法郎,在当时,这是一笔巨款,尤其他没有任何接受遗产的机会。一八四五年夏天,小仲马和玛丽·迪普莱西发生争吵,断绝了来往。玛丽找上了李斯特。小仲马为了忘却旧情,埋头创作,由大仲马出资发表了诗集《青春之罪》,在这之前他还写了一本小说《四个女人和一只鹦鹉的故事》。一八四六年二月,玛丽·迪普莱西到伦敦,秘密嫁给德·佩雷戈伯爵,但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不得不到巴登-巴登去疗养。而大仲马父子则到西班牙的加地斯去旅行。玛丽于一八四七年二月三日病逝于巴黎,时年二十三岁。德·斯塔凯贝格伯爵和德· 佩雷戈伯爵给她扶灵,送到蒙马特尔公墓,她的棺柩上撒满了茶花。二月十日,小仲马在南方的马赛得知了噩耗。他回来以后躲在圣日耳曼的白马客栈里,花了一个月的工夫,一气写成了《茶花女》。无疑,玛丽·迪普莱西就是小说女主人公的生活原型。
由于这部小说获得意料不到的成功,在此后的三年中,小仲马又接二连三地写出十来部小说,其中有:《塞尔旺医生》(1849)、《塞查丽娜》(1849)、《棕红头发的特里斯唐》(1850)、《缪斯泰尔摄政》(1850)、《百合女神》(1851)等,都没有得到期待的反响。在他父亲的熟人的建议下,他转向了戏剧。他首先将《茶花女》改编成剧本,但是当时的内政部长认为此剧太不道德,禁止上演。经过一番斡旋,一八五二年二月十日,《茶花女》获准上演。大仲马此时流亡在布鲁塞尔,小仲马给他发去报喜的电报:“巨大成功,以致我以为看到了你的一部作品的首演。”大仲马欣喜地复电说:“我最好的作品就是你,我的孩子。”后来,有人问起大仲马是否参与了《茶花女》的写作,他仍然诙谐地回答说:“当然罗,我创造了作者。”《茶花女》被认为是开创了“风俗剧”。小仲马随后写出了《半上流社会》(1855)、《金钱问题》(1857)、《私生子》(1858)、《挥霍的父亲》(1859)。小仲马十分关注社会问题,以道德家的面目出现。他的剧作虽然对社会的罪恶和黑暗批判得不够深刻,但多少触及到一些社会弊病,因此他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
然而,小仲马的地位还是与《茶花女》紧密相连。亨利·巴塔伊认为:“茶花女将是我们的世纪之女,就像玛侬是十八世纪之女一样((转自《茶花女》第347页,巴黎袖珍丛书版,一九九一年。))。”左拉指出:“小仲马先生给我们再现的不是日常生活的一角,而是富有哲理意味的狂欢节……只有《茶花女》是永存的((左拉:《接受小仲马先生入学士院的演说词》,《文学材料集》第466—467页,巴黎沙邦蒂埃图书馆出版,一九二六年。))。”龚古尔在日记中写道:“小仲马拥有出色的才华:他擅长向读者谈论缝纫工场的女工头、妓女、有劣迹阶层的男女:他是他们的诗人,他用的是他们理解的语言,把他们心中的老生常谈理想化((《茶花女》第349页,巴黎袖珍丛书版,一九九一年。))。”连列夫·托尔斯泰也十分欣赏小仲马:“小仲马先生不属于任何派别,不信仰任何宗教;他对过去和现在的迷信都不太偏好,正因如此,他进行观察、思索,他不仅看到现在,而且看到未来((《作家词典》第二卷第70页,罗贝-拉封出版社,一九五二年版。))。”上述作家从不同角度指出了小仲马的人生态度,作品内容和艺术倾向,这些方面特别鲜明地体现在《茶花女》中。
小仲马并没有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丑恶现象作出深刻的揭露,《茶花女》也不以批判深刻而见长。法国评论家雅克·沃特兰从两方面分析了《茶花女》的成功奥秘,他指出:一、“这部小说如此突出的反响,必须同时从一个女子肖像的真实和一个男子爱情的逼真中,寻找深刻的根由;”二、“这位小说家通过行文的简洁和不事雕凿,获得叙述的逼真(转自《茶花女》第341页,巴黎袖珍丛书版,一九九一年。)。”他的见解是十分剀切的,不过还不够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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