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思科九年

09.11.10
1.时值盛夏，我在大堂的沙发坐下吹了一会儿空调，等浑身干爽气定神闲了以后我用内线电话拨通了holly的房间。
2.1988年这个城市的四星级酒店里还有一些人丁稀落的神秘感，细碎的钢琴声中几个颇具优越感的服务生静静穿行。几对交谈的人群音量也控制得很有教养，数年以后，当各个城市里的各大酒店充斥着众多大声电话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改革了但还不开放的年代。
3.他还是那么单纯，连着两年没考上也丝毫没有让他的目光变得暗淡，我喜欢这样的人。4.我小心地避开一个退着走的老头儿，朱总笑了，“有一天你也会这么老的。”我说：“是啊，那时候你再怎么走
呢？呵呵。”当时的我们心态轻松，全无牵挂，随时可以赌上自己的全部来搏一个机会。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好。
5.后来我们又去了学校外面的夜市，那里有大量的烧烤摊和杂物店。每天晚上在那里溜达时我们共同的乐趣。
6.当你的前面真有一个人在引带着你的时候其实生活还是不那么复杂。
7.我也例行公事的表达了对公司的眷恋和不得不走的原因。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有点依依不舍，因此我看着富山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也先得格外真诚。
8.富山是一个内向的家伙。孤身在中国驻扎的闲暇日子里。他喜欢带着高倍望远镜到湖边观鸟，我想，有些这样爱好的人心里一定有着另外一个世界吧。
9.英语里面把加入新公司第一天的上班叫做on board，意思是上船了，挺形象。当时感觉自己带着全部家当跳到了一条船上，至于这究竟是条什么样的船，最终要开往哪里，都不是在跳上去的一刹那就可以看得很明白的。
10.拉开窗帘，夏末的阳光汹涌而入。外面繁忙的街景被隔音玻璃弄得非常不真实。那些行色匆匆的车辆和人流是默片时期的电影场景，有辆车被一直不停歇的车流堵在岔道口，后来总算挤进去了，马上汇进疯狂的车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11.这时已是初秋，北方的空气干燥而清冽。我们几个人吃完午饭，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边走边聊。斑驳的阳光洒下遍地的落叶随风盘旋。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大学时光。
12.在那个深夜里。思科的工程师心悦诚服地站在客户的工程师边上看着他们娴熟操作。这个场景在思科估计是空前绝后的。我一直记得他们那天晚上的善良。
13.简的妈妈烧的红烧肉酱色醇厚，入口不腻。我如获至宝地吃了许多。味道至今还记得。
14.江湖上遍是此公出马舌战群儒振臂一呼而订单云集的故事。因此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很兴奋，我想起了“蓬荜生辉”这个词。
15.安迪的讲座是九阳真经，是讲给那些能上华山论剑的人听的。
16.第一次和配置比自己强大太多的选手连通。我感觉自己快死机了。
17.坐在出租车上，我纷乱的脑袋开始平静下来。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由衷的叹服，这种感觉让我有点感慨，也有点悲凉。
18.这个城市的南边有几所大学，每所大学的门口到了下午和晚上都会遍布临时搭建起来的小食摊店。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这里煎炸声四起，油烟飘荡，隔着好远都能闻到烧烤的香味。
19.我想到了一个新地方，最难的是找准自己的角色，一旦你找到了你到底是谁，接下来要干什么这个问题就容易多了。
20.一开始我觉得这个人的通信协议有问题，不太容易沟通。
21.“要不现在把这个东西移交给新的女主人吧？”jessie笑着问。“不。”我笑了，“这是给你的。”Jessie没再说什么，从她的嘴角我知道她很高兴。
22.记得那是生平第一次跳出了笼罩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云层看到上面清晰湛蓝的天空的时候，我好像激动得想大叫。
23.“睡过了。”我说。我想此时再解释什么手机闹钟没响的事情纯属多余，这可是老雍第一次来这里。
24.疲惫无比的回到了家里，我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然后对朱总说：“我们结婚吧。”


09.11.16
25.当年丰子恺倒是也有曾经让我心醉不已的人生三层楼一说。不过，丰老先生只把物质丢在一层，上得二楼便已进神游。最终进入三楼的灵魂宗教圆寂而去。
26.这好像是两幢不太一样的三层楼，我暗自徘徊。不已。但是一点是相同的，我想，恐怕世上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见识了楼上的风采却发现现实的自己还在楼下而无法自拔吧。
27.(华为)那里聚集了一帮热血沸腾不计代价疯狂工作的年轻人，有这样凝聚力的公司是很可拍的。
28.这次谈话告诉我，你亲身经历的，自己觉得可以言之凿凿板上钉钉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也许未必是那么回事儿，甚至也许还真的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29.这是公园1999年夏末的一天下午。Jessie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论坛里一直没被删掉的帖子一样存在我的脑海里。在之后几年房价与物价起飞的疯狂岁月里它一直在提醒着我所谓“机会”和“命运”这两个词儿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也一直在毫不留情地印证着我在投资方面的愚蠢。
30.家彬的眼神很独特，无论在谈论什么样的话题，他看你的眼神一直坦然而平静。当时，我是第一次见到他，我一直在琢磨这样的眼神后面蕴藏着什么。
31.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挺有道理，时间的长短有时候和空间是相关的。我的感觉是，当你进入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时，时间老是过得特别慢，而当你开始对周围的一切渐渐习惯熟视无睹的时候，时间就悄悄地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地从你身边溜走了。



09.11.18
32.成长是痛苦的，也挺艰难。之后你回头看看当时历尽磨难褪下的那身皮，也许你会去百感交集地抚摸一下，但你知道你已经跨越了那个曾经被包裹在这张皮里的自己了。你不再属于它。
33.虽说人类到现在千禧只经历了宝贵的两个，可对于我和我周围的每个人来说，千禧也只不过是自己可怜的几十年寿命中没什么特别的一年而已。
34.后来一天中午，瑜总拉我一起到一个平日不常去的馆子吃饭，那里饭菜一般，但很安静，冬天的阳光洒在房间里，让人觉得很温暖。
35.那天，在哪个让我激动不已的惊心动魄的下午，我坐在飞奔的车里，感受了很久以来没有过的巨大快乐。我手里紧紧攥着方向盘，觉得自己的未来好像也如同这条延伸向前的高速公路，人生中的无数个第一次被我很快远远地抛在身后，我不知道何时离开这条高速公路，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我只想像现在这样，一直飞奔。
36.平日里大家念叨的所谓机会和命运之类的东西其实有时简单的就是一顿饭而已。
37.政治这个永恒有趣的游戏很公平。风云人物可以享受聚光灯下的掌声，但也必须面对离开后的加倍落寞；观众必须忍耐自己作为黑压压一群看客的焦躁，但却可以作为暗处那个清醒的眼睛体会台上的精彩风景，当然，也可以叽叽喳喳对台上的表演者们议论纷纷。
38.这个世界的有趣就在于当你选择的时候，并没有一个所谓正确的答案在试卷背后等着你，而当你若干年后回顾自己当初这个决定的时候，所谓的对错都已经毫无意义，你已经伴随着你当时的选择走了这么多年……



2009.11.27
39.2002年，思科的股价江河日下，让每次大跌时都说是底部的人终于闭上了嘴。很多人开始缅怀当年纸面百万富翁的辉煌，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个叫做“思科”的股票也是能够下跌的。
40.要给，就要一次给过期望值。
41.那次我感触颇深，尽管也许方法偏颇，但我觉得销售大有可以解决一个自然人在这个社会系统可能遇到的复杂问题的自信，同时还有敢于藐视那些在大多数人脑中根深蒂固的所谓规则的胆魄。
42.我坚持认为这个世界虚构的情节永远比不上真实的精彩。
43.如果你留意一下会发现，英语里有些词和中文有奇妙的共通，honeymoon就是其中一个，其照直翻译的中文表意居然如此精准，简直让人怀疑远古时代的两个文明进行过有关语言的交流。
44.和客户的谈话就怕是像一只水虱趴在水面，尽管下面就是柔弱无骨的清水，但你却因为表面的张力尔扎不进去。一旦你扎下去了，会发现每潭水下面都是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
45.在一个商业社会，以经济规则操作的事情远比以所谓交清操作的事情更靠谱。
46.林总爽快地说：“没问题今晚准去，昨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这话见外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老包说。对于这类听说双方都知道是套话的东西，我总是没办法把她说得自然而不露痕迹。
47.酒能增加你周围一切的不真实感，也能抚平你心里的不确定性。酒过数巡，大家已经面红耳赤熟络的如同多年的好友。
48.让我感到有点儿惊喜的是，我的睡眠一直都还不错，经常保持着没心没肺地一夜无梦。
49.经济学原理说人们在选择一些东西的时候，就一定要放弃另外一些东西。这个世界的有趣就在于，当你选择的时候，并没有一个所谓正确的答案在试卷背后等着你；而当你若干年后回顾自己当初这个决定的时候，所谓对错都已经毫无意义，你已经伴随着你当时的选择走了这么多年。
50.记得读高三的时候被功课的重压弄得心力交瘁，后来一本卡耐基写的心理训练的小册子拯救了我。上面对我有用的只有一句话：把现在的事做好，不要为以后的事情预支烦恼。
51.老峰面容有点儿苍老，尽管交换名片寒暄之后得知他年纪并不大。面对面的老峰一改电话里的矜持，显得挺热情。不知为何，我反而觉得有点儿不靠谱起来。我一直愿意相信那些把心里的不爽直接表露出来的人。
52.后来几位前辈再次跟我提到了“engage”这个词的重要性，他们说一条只会跟着猎物瞎跑而不会叫唤的猎狗对于无暇顾及到它的主人来说无异于一条死狗。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于是思量一番之后给霍莉去了个电话。
53.记得当初没谈恋爱出差时，自己老是羡慕那些有女朋友的同事晚上到了一个时间就会偷偷摸摸甜甜蜜蜜的对着电话叮咛。等到自己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才慢慢觉得这样的事情已经变得和睡觉前一定要刷牙一样成为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54.当时，我准备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准备用来记录销售过程中的每个细节和心得。当然到后来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的天真，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开篇几页便没有再继续下去，最终没有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
57.大学是出于兴趣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里面说过分看重约定的人其实是有着某种心理缺陷的。具体来说这类人和他人约会时极度准时，甚至经常提前很久等待；他们乘坐火车或者飞机时也会提前很久到达，即使之后在车站或者机场等候很久也在所不惜；这类人对于他人的不守承诺会很愤怒，对于自己的爽约也会有超乎寻常的挫败感。那本书最后归纳说：这类人的心里其实是缺乏一种安全感，一种对于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的偏差的恐惧。这种心理缺陷往往是从童年时期带来的。我在乘坐地铁或者公交车的时候，手里会一直很紧张地攥着那张车票，生怕途中丢失了，这恐怕也是那种心理疾病的另一种表现。
58.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野牛就注定要被狮子猎杀，是羚羊就一定会被猎豹追逐，可野牛和羚羊都没有觉得世界有什么不公平后悔自己投错了胎，人家照样在阳光普照的非洲大草原上快活地吃草兴奋地交配，生为高等动物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
59.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很微妙的事情。比如这时我知老良有话说，可是在我没把像样的牢骚发出来之前，他不会说。人家出于仗义想跟你说点真格的时候，如果你还在装模作样地谨慎着矜持着，那也不太地道啦。
60.他说一个员工的生存规则就两条：要么你对客户有价值，有么你对老板有价值。两条皆有，那你是顶尖员工，将来等着升官发财；两条有其一，你可以混下去，但抗击打能力并不太强；两条皆无，你就等着被干掉吧。



2009.11.29
61.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销售这个工作对我有点吸引力的原因，那就是人——一个个形态迥异内涵深远的人，他们各自带着几十年的年轮向你展示这个世界在人身上留下的真实印记，也向你展示各自背后那个既不像童话那么美好也不想悲剧那么煽情的错综丛林。和他们打交道，让你感觉好像放大了自己时间的容量，让你以原来没有的速度切入到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社会系统深处，这个深处，是一片我并不熟悉并且对之充满了好奇的世界。
62.我笑了，低头点了一根烟。这一课的我觉得幸福而知足，我知道这样的一刻就和这个城市的春天一样稍纵即逝，这样的一刻也由于之前和之后的无数个操心奔波的黄昏而显得弥足珍贵。这确实是“稀奇”的一刻，当时的我只希望这一刻能够尽量持续得久一点。
63.现在想来，那次其实是我最后一次悬崖勒马的机会，如果那玩的我做了另外一个决定，也许今后几年的生活也都会随之改变了吧？谁知道呢。如果生命是一次电脑游戏，我一定会选择在那晚存盘，日后可以把进度取出来试试另一种选择之后的命运。
64.清晨的淮海路像是一个睡得很晚还未醒来的女子，慵懒而宁静。除了缓缓涌动的车流，人行道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阳光从周边高楼的缝隙间洒到这条路上线的斑驳而有层次，一些在清晨匆匆行走的路人的脸在忽明忽暗的阳光中时隐时现，显得和这条在深夜才妆容怒放的路有些不协调。
65.2006年，当我面对那个顽皮的小孩仿佛变戏法似的摆到面前来的那张毫无新意的底牌时，心里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三十五岁的我在此之前曾经潜心专营，曾经奋力打拼，曾经自我感觉飞入了云端，也曾经结结实实地落入谷底。这个已近中年的家伙现在心里有了另一个田园，那是个他没去过的地方，他心里对之充满了期待。他目前想做的事儿就是为了这个胸肌微薄的目的地尽可能充分的做好一切准备。他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底牌，轻轻把它翻了过去。他知道，对于另一片迥然不同的天地来说，现在每一张代表上下沉浮的牌都会是日后的隽永记忆。
66.朱总仰头看着天上被夕阳烧红的云彩说：“其实也是，你看啊，九年前我们除了自己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我们现在有的这些当时哪敢想啊，我做梦都没想过。”
我笑着总结说：“咳，苦孩子就是容易满足。我们有的这点儿东西叫什么呀，思科里面但凡抓个销售出来身价都比我厉害，我惭愧啊。”
朱总停下了，她扭过脸看着我说：“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知足啦。所以，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就让我们高高兴兴地离开。”
那天夕阳好像格外漂亮，所有周围的景物包括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边。我们慢慢的在那个操场上踱步，不时避开一两个倒着走的老人，后来我也模仿着他们倒着走，两人渐渐融入操场上越来越多的纷乱的人群。
67.南半球的八月是深冬。这里的阳光即使在深冬还是明亮耀眼，它一旦从云层中钻出来便迅速加热着周围的空气，让带着腥气的海风变得不再冷冽，让不时掠过脚面的海水也变得渐渐温润。
即使是在深冬，这里的海面上也活动着一群群的冲浪人，他们怀抱着一块造型简单的冲浪板跃入海中，历经扑向岸边巨浪的摔打而百折不挠地来到海水深处大浪的源头，他们安静的趴在冲浪板上等着下一个大浪的酝酿。当水面泛过的那丝皱褶渐渐卷曲移动并迅速变大变快的时候，他们一跃而起站在冲浪板上，毫不畏惧的钻进浪尖。那个涌动
起来的浪尖其实很迷人，海水在他们身后周围卷曲升起，在他们前面奔腾落下。他们双手舒展地踏浪而出，伴随着那个巨浪一跃而至最高处，我甚至听得见从空中传来的他们兴奋的大叫。
儿子在我身边的沙滩上专心地玩着沙子，他很认真地挖了一个小坑，然后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小贝壳放在里面。我问他：“为什么要埋起来呢？”
他很平静地回答说：“这样下次我到这里还能找到。”
“那为什么非要知道到他们呢？这对贝壳并不是很漂亮啊？”我故意说。
“唉？”他好像对我的弱智问题非常吃惊，“它们是我自己找来的啊。”
“哦，原来这样。”我恍然大悟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和他一起把那一堆贝壳用沙子埋好。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愁苦脸了：“这个沙滩上没法做记号，下次来找到不到怎么办啊？”
我笑了，拍了拍他沾满沙子的头说：“别担心，只要你埋好了，就一定能找到，而且……”话没说完，儿子一不管不顾的跑开到不远处捡贝壳去了。
我用手摩挲了一阵那片细软的沙子，然后起身拎着鞋向着岸边方向走去。这时身后奸臣的斜阳正在海面上辟出了一条耀眼无比的光带，就行一条连接这里和天边的光芒四射的道路。我和儿子买贝壳的地方被往复的潮水冲刷，很快就变得毫无痕迹的顺滑，静静地在这条路两边闪着金色的光芒。


打字真是件苦差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