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天赋技能,叫“种啥死啥”。前年春天我斥巨资购入一堆种子、育苗盒和大大小小的种花工具,夏天的时候连根毛都没长出来;而我家鸟从食盆里洒到地上的谷物、好像是在嘲笑我一样、倒是已经长到我膝盖那么高了。
家里堆满了花的尸体和空花盆的那一年,我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很多。
比如按照自己的心愿浇水和施肥、懒得伸出手指摸一摸土;比如搓土的时候不想让土进到指甲里、就直接从塑料袋里往花脑袋上倒;比如在下暴雨和突然降温的夜里把花留在外面自生自灭;比如把花盆放在狗经常出入的地方直到它们终于把花一屁股坐折或者把根刨出来;比如明知道这里的天气不适合这种花、仍然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希望它能活下去。
这些错误一言以蔽之,就是我在把花当做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他者。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刚好是很多事情都不顺的时候。我每天进门、放下包和电脑,蹲在两排花盆前面,就这么消磨掉半小时:放空脑袋,扩大瞳距,傻呆呆地看着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一排打花苞的洋桔梗、两盆耧斗菜,一排矮牵牛,一排六倍利默默地陪着我。
不得不回到现实生活的时候,会有一个念头浮上来: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这本书让我想起那段日子。我有些遗憾没有早点读到它。
耧斗菜开花的时候,我单知道惊讶那奇怪的花瓣怎么会高高翘起着尾巴、却从没试着摘下一朵放进嘴里。早知道那高高翘起的尾巴组成的小球儿里有蜜,也许可以重温童年嘬一串红、嚼酢酱草茎的趣味。
野胡萝卜的那一章让我想起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地里,我爸指着一丛跟我差不多高的植物问我是什么,我突发奇想闻了闻它的叶子,然后骄傲地回答“芹菜!”
那其实是一棵没有被收获的胡萝卜,而此时我终于知道这个错误是完全可以被原谅的,因为“胡萝卜和芹菜都属于同一科……它们的花都顶在一根细长的茎上,随着夏日的微风摇摆”。
还有牵牛,能让我荒芜的庭院从初夏一直灿烂到初冬的家伙。然而这里始终有个未解之谜:不论我每年撒下多少其他品种的牵牛种子,最终发芽长大的总是紫色的牵牛,蓝色和粉色的像是被殴打昏迷了似的再也不见了。每年总有捉也捉不完的臭大姐、在牵牛的大叶子背后整整齐齐地撒下一排排晶莹剔透的卵。
茄子,我从育苗开始挑战、养在花盆里,竟然撑过了春天开起了花,可惜结的小茄子一被雨水打湿很快就腐烂了。同样的还有小番茄,从种子开始长到我膝盖高,结出酸得倒牙的小果子。
还有那些细腰蜂,阳光很好的日子我们互不打扰,我读我的书,它在花里爬来爬去,它很高兴找到食物,我很高兴它能光临寒舍,狗也很高兴,可以有个活物追一追、虽然永远也够不着。
最后还有蓝雪花,今年的大功臣,从春天到初冬不停地开花。书上写着“天蓝绣球”,可我怎么看都像是我的蓝雪花——写到这里我跑去把它搬进了屋,这个据说来自非洲的家伙似乎很是怕冷。
冬天的晚上我会给花单独留一只灯,以弥补它们久未看见的日光。当我开始学会放空脑袋、细细倾听花想说的话时,似乎让一朵花开放并不那么难,虽然也并不简单——在五个番红花球长成了刺猬脑袋之后我才掌握了让它们开花不长叶子的办法。
我似乎开始明白那些绿手指是如何炼成的了,以及为什么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神情、当他们跟花在一块儿的时候:解谜的困惑,经验积累的沉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来年再来的坚毅。
当你细细观察一朵花,你看见的是亿万年来的历程,从生命第一次出现到花朵预示着哺乳动物终于可以登上世界的舞台;而在种花的人身上,你所看见的是人类的历程,从一代代的选种、杂交和驯化到终于姹紫嫣红开遍,从欧洲的国王们以拥有一只菠萝为豪,到我吃完了菠萝肉把它的莫西干头浸在水里竟然长成的一棵健壮的、把人扎得嗷嗷叫的菠萝盆栽。
花朵是岁月的纪念。
岁月的纪念
对“岁月的纪念”的回应
《怎样观察一朵花》热门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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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纪念
2有用 0无用 闻夕felicity 2016-12-16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天赋技能,叫“种啥死啥”。前年春天我斥巨资购入一堆种子、育苗盒和大大小小的种花工具,夏天的时候连根毛都没长出来;而我家鸟从食盆里洒到地上的谷物、好像是在嘲笑我一样、倒是已经长到我膝盖那么高了。家里堆满了花的尸体和空花盆的那一年,我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很多。比如按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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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到任何时见及皆不免出惊
2有用 0无用 此情 2016-12-19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作者:此情(来自豆瓣)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97639234/ 对植物感兴趣是10年左右的事,此后买了不少自然类书籍,插图最...
书名: 怎样观察一朵花
作者:
出版社: 商务印书馆
原作名: Seeing flowers
副标题: 发现花朵的秘密生活
译者: 周玮 | [美] 特里·邓恩·切斯
出版年: 2016-10
页数: 320
定价: 98.00
装帧: 精装
丛书: 自然观察丛书
ISBN: 9787100124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