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你若能有小锦的一半乖巧,那所有人都可以心安许多。”这是北木的话,他说这些的时候,眼角有无可奈何的笑。 我习惯了他长时间的淡漠和偶然露出的笑意,我习惯了看他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我习惯了以这个仰望的姿势去关注和凝视他。可是当我看到北木和小锦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其实我们是兄妹还是邻居,是青梅竹马还是指腹为婚,根本都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说法。在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千万人里,上一秒陌生,也许下一秒就成为并肩的伙伴。 既然我已无可能如你所愿,何不就逆流而去。 我迅速而决绝地堕落下去,一夜间成为坏学生的典型。和班里的那些女生一样,我染了红棕色的头发,我打了七个耳洞,我的衣服上常常印着骷髅头,我的指间总有点燃的七星,我的随身物品变成打火机。 我突然发觉自己是很好看的。按朋友的话说,我的眼睛很迷人,我的身材很匀称,我的皮肤白皙柔软,还有,我的性格直爽,我的笑容甜美,我的思维活跃。 北木,原来我并非一无是处。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那么渺小卑微,那么粗糙不堪。 我再也无法忍受被人拿来比较,南烟北木,如何如何。我甚至恨北木对这一切竟如此漠然无视,任凭别人将我说得如何糟糕,北木却还是北木,聪明优秀气质高贵的王子,而我这只丑小鸭,绝对不会有变成天鹅的一天。 那么,让我们就此殊途。 不再迎合旁人,不再隐忍伤害,不再介意流言。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去找寻真正的快乐。 我有了许多许多朋友,也有许多许多男朋友。他们没有北木那么优秀,可是他们能让我无比快乐和骄傲。 他们让我在没有北木的世界里尽情发光。 我很久没有再和北木一起放学回家,因为我总是逃掉晚自习的课。朋友们在楼下等我,对我吹响亮的口哨,然后我们去喝酒,跳舞,或者帮人拉场子。 我每天都很晚回去,花很多的时间来看杂志和抽烟,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看看耳环和帽子是否搭配得当,项链的样式是不是本季最流行的,研究新款的zippo要怎样才能玩得出神入化,哪个品牌的眼影颜色漂亮…… 所有人都对我的堕落毫无头绪,并且束手无策。 连我自己都有一种腾云驾雾日行千里的错觉,闭上眼睛,跟随自己的感觉,一直飞向陌生的天空。滑翔的快感如此强烈,我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快乐来得轻而易举。不必烦恼今天的作业和明天的考试,不必担心学生手册的签名和每个月的家长会。这样多好。 做个坏孩子,多好。 那一天学校提早放学,我站在校门口等男友A来接我放学。 A的名字叫阿开。我的男朋友太多,我常常会记不清楚他们的名字,索性就起个代号,ABCDE,这样多好记。 我嚼着口香糖,斜挎着书包,因为是在学校门口,我一直忍着没有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然后我看到北木正从门口出来,下意识地转过身,但还是被他看到。我皱了皱眉,注视着他直直向我走来,身后躲着一脸胆怯的小锦。 “南。”他唤了我的名字。 我故作轻松,更加用力地嚼着口香糖,一脸无所谓,“呵,是你啊,最近好吗?” “南,你妈妈很伤心。”北木的眼神疼痛。 我突然有莫名的快感。从他眼睛里,我知道他在疼。我继续大力嚼着嘴里的薄荷口香糖问他:“那又怎样?” “不怎样。”北木说,“南,跟我回家。”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高高地仰起头,道:“你不是说对于你不喜欢的,你从来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吗?” 北木,我面前的北木,如果你能用对小锦那样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南,我喜欢你。”如果你能伸出手牵住我,那么我会立刻抱住你哭,然后低下头乖乖跟你回家。 可是,可是面前的北木依旧面目冷峻。 在我就要失去勇气倒下去的时候,我听到A的摩托车停在我身边,他朝我喊:“烟,走不走?” 这时,北木看了我一眼,眼神掠过一丝不屑,说:“算了,我不管你了。” ——就在我刚想对A说“今天不去玩了”的时候,就在那句“我跟你回去”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呵。 我突然就笑出声来,“北木,你早就应该不要管我。”然后我神情嚣张地转身跨上A的摩托车,吹一记响亮的口哨,扬长而去。 晚风微凉,已经是初冬了。 头发一次又一次被吹乱,像飞溅的花火一样,落入我的眼睛里,很疼很疼。我只能反复地抬起手将它们掠到耳后去。 掌心抚摸过脸庞,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嘴里的口香糖,早就变得淡而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