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范围内,对精英无所不能的想像趋于流行。意见领袖们(opinionmakers)把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令人愉快的现象迅速归功于本国的当权者,把一切丑恶的事情和令人沮丧的经历归因于国外的敌人。在这两种情形下,邪恶统治者或圣贤的万能都成为可能。在国家内部,对这类诡辩的运用则比较复杂:当人们说起自己的党派或圈子的势力时,他们和他们的领袖当然是没有权势的,只有“人民”才是万能的。然而,当人们谈论敌对政党或派系的势力时,他们把对手归结为全能的人,此时的“人民”又成为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一般而言,美国的权贵照例倾向于否认他们是有权势的。没有一个美国人当官是为了统治乃至于操纵,他仅仅是为了服务;他不会成为官僚,甚至是官员,他不过是个公务员。眼下,如前所述,这种姿态已经成为所有当权者公关企划的典型特征。作为权力行使方式的一部分,这是如此稳固,以至于保守主义的写手们很容易错误地理解他们,把他们看成是揭示某种奔向“无组织的权力格局”的潮流。 可是,今日美国的“权力格局”比起那些把它视之为某种浪漫混合物的人的看法,更不确定。与其说它是一种简单而短暂的“格局”,不如说它更多地表现为一种等级式的持久结构。如果说那些占据最高层的人不是万能的,他们也绝非是软弱无能的。如果18我们想理解精英执掌和行使权力的程度,权力等级的形态和分量正是我们必须考察的。 如果决定国家大事的权力,就像已经决定的那些事情一样,是以绝对平均的方式分享的话,就不会存在任何权力精英;事实上,也就不会存在任何权力等级,而只存在激进的同质性(radical homogeneity)。同样,在另一个极端上,如果决定各种问题的权力完全被某个小集团垄断,也就不会存在任何权力等级;只会存在一个发号施令的小集团;以及在小集团底下的无差别的和受役使的广大群众。今日美国社会的表现既非属于前者,又非属于后者,尽管这两种概念仍然不乏益处:它使我们更清楚地了解美国的权力结构及其权力精英地位的问题所在。 在现代社会中,每一个最强大的机构秩序之上都存在一个权力等级。在社会、经济或政治决策的任何领域,路边果木的主人不会比拥有千万美元资产的水果公司经理有更大的权力;前沿阵地的少尉军官不会比五角大楼的高级将领有更大的权力;任何一个警官都不比美国总统更有权威。与此相应,界定权力精英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所希望划定的层次。我们界定的精英可能会超出了范围,从而降低了层次;我们还可能使精英缩成一个确实很小的圈子,从而抬高了层次。根据初步的和最小的限度,我们像用炭笔素描一样,粗粗勾勒出这个水平线:所谓的权力精英,指的是某些政治的、经济的和军事的圈子,作为相互渗透、相互依存的集团,他们共同制定至少具有全国性效果的决策。至于既定的国家事务,权力精英正是决策它们的人。 当我们说现代社会存在权力和机会的明显等级时,并不是指当权者抱成了团儿,完全了解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们在有意识地合谋。处理这类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更多地考虑显贵们的结构位置以及他们决策的后果,而不是拘泥于他们自我意识的程度或动机的纯洁性。19为了理解权力精英,我们务必考虑如下三个要点: 1. 在对每一个上流阶层的讨论中,我们始终强调几类精英在各自环境内的心理。权力精英由相似出身和教育背景的人组成,他们的职业生涯和生活方式是类似的,基于他们属于类似的社会类型以及更容易达成共识这一事实,他们的联合有着相同的心理或社会基础。在分享名流显贵圈子的声望时,精英的联合达到了最佳状态;当三大主导性机构秩序内部和它们之间发生位置的互换时,它们彼此的联合达到了更为牢固的顶点。 2. 在心理的和社会融合的背后,我们或许能够发现,是层级制度的结构和机制,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则是今天的政治指导者、公司富豪和高级将领。官僚制统治的范围越大,精英的权限也就越大。各主要层级如何塑造,它与另外的层级之间有什么联系,多半取决于统治者之间的联系。假使这些层级是分散的和不相关的,其精英往往也是分散的和不相关的;如果它们之间存在诸多内在联系和共同利益,那么其精英趋向于组成一个有凝聚力的集团。 精英的联合并不是机构合并的简单反射,但是人和机构之间总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的权力精英概念就是想确认这种联系。今天,在美国,在诸多机构的管辖范围之内,存在若干重要的一致性的结构性利益,包括私有制经济在政治真空地带所造成的军备竞赛的持续发展。 3. 然而,权力精英的联合并不绝对依赖于心理的类似性和社会的相溶性,也不完全依赖指导地位和利益的结构一致性。有时它的一致性还是较为明显的。协调一致是它们联合的一个基础,有时,20譬如说战争期间,这种?调极为重要。当我们说这三个上流阶层有越来越多的协调一致性时,并不意味着协调是总体的或持续不断的,甚至是牢固的;更不是说心甘情愿的协调是它们联合的惟一的或主要的基石,或者说权力精英是某项计划实施的结果。我们想说的是,由于我们时代的体制已经对追求相关利益的人敞开了大门,许多人意识到,如果他们同心协力,用非正式的,更多的是正式的手段,这些利益可以更容易实现,于是,他们这么做了。 六 我的论题不是说,一个有创造力的少数派、一个统治阶级、一个无所不能的精英阶层,为人类历史的所有时代和所有国家,形塑了所有的历史事件。如果仔细考察,就会发现通常这类陈述被证明不过是循环论证(tautology),即便他们未必如此,他们是如此大而化之,以至于对解读当代历史没有多大用处。权力精英的最起码的定义,即他们的任何决定都举足轻重,但这并不是说,权力精英的成员始终是或必然是历史的创造者;也不是说他们从来都不是历史的创造者。我们一定不能把我们期望界定的精英概念与有关他们角色的理论混为一谈,该理论认为精英是我们时代的历史创造者。例如,把精英界定为“统治美国的那一群人”,这种说法与其说是个定义,不如说是关于精英角色和权力的一个假设。无论我们可能会如何界定精英的概念,其成员的势力范围仍隶属于历史的千变万化。如果我们用教条主义的方式试图把多样性纳入泛泛的定义中的话,就愚蠢地限制了一个必要概念的使用。倘若我们坚持把精英界定为一个长久和绝对实施统治的步调完全一致的阶级,我们就会固步自封,放弃原本可以开拓我们的视野的更恰当的定义。总之,我们的权力精英概念不可能包罗万象地容纳各地统治集团权力的程度和种类,更不用说允许我们在讨论中偷偷塞入历史理论。 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历史的变迁在卷入历史的个体身上并不浅显易见,21甚至在那些实践历史的人身上也不多见。比如,在古代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人口延续了大约四百代,可基本社会结构仅有轻微改变。它占统治地位的时间是整个基督教时代的6.5倍,后者仅有60代人;它还是仅有5代人生存史的美国的大约80倍。可是如今变化的节奏如此迅速,观测手段又如此便利,如果我们仅仅从一个非常有利的角度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事件与决策的相互作用在历史上是十分常见的。 当学识渊博的记者告诉我们,“是事件,而不是人在形塑重大决策”时,他们是在回应把历史看成“财富”、“机遇”、“命运”或“无形之手”作用的结果的理论。“事件”仅仅是这些比较陈旧观点的现代表述,所有这些观点都割裂了人与历史的缔造过程,因为所有这些观点都力图引导我们相信,历史的发展在人的背后。历史的缔造不在人的股掌之中;在历史中只有行动而无功绩;历史仅仅在发生,事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时代的事态进程更多地取决于人的一系列决策,而不是任何不可避免的命运。“命运”的社会学意义仅仅是:当决策为数众多,每一个又有微小后果时,所有的决策以非人为的方式叠加起来,构成了作为命运的历史。但并非所有时代都是命中注定的。随着决策圈的缩小,随着决策手段的集中以及决策后果的加重,重大事件的进程往往取决于核心圈的决定。这并不是说同一些人在一次又一次事件里,玩历史于股掌之中。精英的权力并不必然意味着历史不是由一系列小小的、未经深思熟虑的决策构成的。它并不是说一百个小小的安排、妥协和安于天命不可能形成持久的政策和活生生的事件。权力精英的概念在有关决策制定的过程中什么也说明不了:它是一种界定社会领域的尝试,在社会领域中,无论决策过程有何特征,都会勇往直前。这是一个关于谁卷入了决策过程的概念。 四 今天,在各地方城市里的“异乡接触”(outside contacts)往往集中在某个有关全国性地位和权力的非常特殊和五味杂陈的联想中:在过去的30年中,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商业扩展进程里,全国性大公司已渗透到许许多多的中小城市。它的到来打乱了当地上流阶层内部原有的经济地位的平衡;因为,当地的分支机构中,出现了来自大都市的行政长官,他们趋于贬低和忽视地方社会。 声望,当然是通过“结交”和模仿有权有势的人获得的。今天,地方上流阶层,尤其44是新兴上流阶层的社会地位,或许有保障,但是越来越多地是通过下述方式获得:与大企业的主要官员保持联络,效仿他们的生活方式,举家搬迁到城市近郊,留意他们的社会职能。由于公司集团的身份世界并不特别集中于当地城市,地方社会倾向于随波逐流,把城市的声望视为“本地风尚”。 在新兴上流阶层眼里,城市老一代的社交领袖正逐渐被公司集团取而代之。地方上流阶层想方设法受到邀请,参与新领导层的事务,甚至有意让子女与这个圈子中的人士通婚。最明显的嬗变迹象之一,是当地上流阶层家庭纷纷迁居由公司经理人员修建的城郊高级住宅区。新兴上流阶层倾向于模仿和加盟公司集团;所有有教养阶级的“前途无量的小伙子”倾向于离开小城镇,在企业圈开始他的职场生涯。老派上流阶层的本土疆域被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这种发展对于女性往往比对男性更重要。女士们更频繁地活跃在社会及社区事务中,尤其是与教育、医疗保健和慈善事业相关的事务。不为其他原因,仅仅由于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打发。她们把自己的社交生活集中在当地城市里,因为“这里是做事的地方”;这里之所以是做事的地方,仅仅因为在这里做事受人赞扬。不过,当地妇女参与当地事务却很少或完全不能在公司精英中获得社会地位,因为有大公司和大城市背景的行政人员的夫人们对地方社会漠不关心,甚至对教育事业这种重要的地方事务也无动于衷;她们把子女送到私立学校,或她们信得过的郊区的、外地的与城市隔绝的公立学校。典型的地方妇女能使自己全身心地投入社区事务,但绝不会被行政人员的夫人们注意和接纳。假如偶然的机会使她被大都会的名流显贵充分了解,她或许会被她们欣然接受。 地方妇女经常参与地方和社区事务,为的是协助丈夫的事业,但行政人员的成功来自于他所属的全国性公司的成长。这类公司职员很少因生意上的45事与严谨的地方商人打交道,他们与其他大公司的购买他们的产品或向他们出售原材料零部件的远在天边的客户联络。即便行政人员与某个地方商人达成某种交易时,也无需作任何社交上的接触,除非这是公司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的政策的组成部分。于是行政人员的夫人完全没有必要进入地方社会:公司名称所带来的权力,提供她在任何时候想要得到的这个小城内的一切接触,真是举手之劳。 四 在美国的各大城市,尽管存在着地区性差异,但上流阶层的生活方式大体相似。都会四百强所关注的府邸、服饰,社会事件的类型等,都趋向于统一。布鲁克斯兄弟公司(Brooks Brothers)的西服衬衫并未做全国性的推广宣传,其在纽约以外也只有四家分店,但在各主要城市却家喻户晓。在任何重要城市布63鲁克斯兄弟公司的“代言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陌生人。 得体的上流阶层的生活方式,还存在着其他一些特殊或共同的外在表征,毕竟,任何有钱的或有所好的人都可以表达对任何事物的不满,除了布鲁克斯兄弟公司的西服。全国的传统上流阶层的生活方式要比这一类事物深邃得多。 区分社会富豪和一般富人及更低人群的一项重要指标是教育经历,所有由教育体制所引导的社团、判断力和敏感性的获得,影响着他们的一生。 例如,一个纽约传统上流家庭的女孩儿,四岁前一般由保姆和母亲照料,四岁之后通常由一位能讲法语和英语的家庭女教师照料日常起居。六七岁时,进入私立学校,也许是柴平小姐学校(Miss Chapins)或布莱尔列学校(Brearley)。她常常由司机接送,下午放学后,又继续接受家庭教师的熏陶,女教师在小女孩身上花费了大部分的时间。十四岁左右,她进入寄宿学校,可能是马里兰州的圣蒂莫西学校(St. Timothy),或康涅狄格州的波特小姐学校(Miss Porters)、韦斯特弗学校(Westover)。然后她可能会进入纽约市芬奇初级学院(Finch Junior College)学习,并在那里“毕业”。如果打算进一步深造,她将会同许多中产阶级的女孩子一样,在拜恩•马佛学校(Bryn Mawr)、瓦萨学校(Vassar)、韦尔兹利学校(Wellesley)、史密斯学校(Smith)或本宁顿学校(Bennington)求学。毕业后不久她结婚了,大概还会指导她的孩子走同样的人生之路。 出生在这种家庭的男孩子七岁以后将会沿袭类似模式成长。先上私立学校,之后是寄宿学校(可能会比女孩子稍早一些)。虽然对男孩子而言,称之为预备学校更恰当一些,如圣马克(St. Marks)、64圣保罗(St. Pauls)、乔特(Choate)、哥顿(Groton)、安多弗(Andover)、劳伦斯威利(Lawrenceville)、菲利浦•埃克塞特(Phillips Exeter)、霍奇基斯(Hotchkiss)学校等。 最后,他将进入普林斯顿、哈佛、耶鲁或达特默斯(Dartmouth)等名牌大学,并且很可能毕业于这些名牌大学的法学院。 这种教育模式的每一步对成为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都至关重要;作为教育的一个序列,对美国社会所有重要城市的上流阶层是一视同仁的。事实上,所有来自大城市的孩子们都极其渴望在新英格兰的某个时髦的寄宿学校或预备学校读书,在这类学校里也很容易见到来自美国各地的学生,以及外国留学生。建立在家族血统基础上的身份需求越来越难以实现,于是选择合适的学校在社会重要性上已经超过家族系谱。与此对应,如果一个人不得不选择某条线索对今日美国上流阶层的一致性追根溯源的话,最好先去观察具有排他性的女子寄宿学校和男子预备学校。 许多私立学校的教育工作者认为,经济变迁给顶层社会补充了新鲜血液,他们的孩子虽然没有理想的家庭背景和优雅的谈吐,那么私立学校是首选,学校教导他们做好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充分准备,训练他们的言行举止以期符合绅士小姐的身份要求。无论校长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事实似乎终归是事实,就像父辈眼中的俱乐部级别一样,甚至比这更重要更深刻。私立学校承担着挑选和培养国家上层社会新面孔的责任,以及维持上流社会世袭家族后代们的更高标准的使命。正是私立学校的“下一代”,使得新旧上层阶级之间的紧张关系得以缓解甚至消除。这种方式比任何其他单一的形式,更能使新旧家族在适当的时间成为具有自觉意识的上流阶层的一员。 作为挑选和培养新旧上流阶层的地方,私立学校具有整合功能,具有使上流阶层国家化的力量。世袭家族在精心传播道德和文化特征方面的重要性越小,私立学校的重要性就越是得以体现。私立学校而不是上流阶层家庭,才是传播上流阶层传统,确立对新财富和新才能65认可的最重要机构。这是上流阶层经验中最重要的一点。在顶尖的15至20所私立学校中,无论其在何处,任何人都可以找到通往这个国家上流阶层组织核心的金光大道。因为在这些为青少年所设立的学校中,上流阶层的宗教、家族和教育等任务已经彼此融合,维持上流阶层流行标准的基本任务也由学校统一实施了。 这些学校在经济上是自给自足的,政策上是自主的,最适宜的形式是非营利性质的。它们之所以不是“教会学校”,是因为它们不受宗教团体控制,但是它们要求学生参加教会服务,尽管他们不是宗教主义者,但深受教义的影响和鼓舞。哥顿学校创始人的宣言概括了这一基本目标,至?广为流传:“每一份努力都将致力于培养有男子气概的、基督精神的品格,并视之为道德的、生理的以及智力的成长。校长应该是新教教堂的教士。” “预备学校的侧重点不在于课程设置。而在于其他一系列方面,有些确实使人感到惊奇。比如,男孩子与能力之间的关系;他们是谁以及来自何处;一个哥特式教堂或崭新的体育馆;他们生活起居的建筑物的风格和晚餐后的活动;最重要的是校长人选。” 学校应该成为家庭的有机扩展才是蕴含其间的潜在理想。学校应该是个大家庭,那些来自波士顿、费城和纽约的孩子们在一起学习行为规范。66家庭的理想被学校共同的宗教实践所强化,使他们有成为圣公会会员的倾向;被上流阶层家庭把孩子送到父辈甚至祖辈读过书的同一所学校的趋势所强化;他们通过捐款以及校友会的社交联谊活动等强化情感。例如,乔特学校的根本目标就是想证明家庭和学校也许能够有效地结合,也就是说,一方面男孩子从学校教育中收获颇丰,特别是“领袖气质”和“胸怀大志”,同时还具备建立未来家庭所需的亲和力。 高级学校的日常生活通常很简单,甚至是斯巴达式(Spartan)的;在简朴的氛围中,存在着身份上的民主与平等。每个人或多或少遵循着相同的轨迹,没有任何带有官方认可性质的机会让你自吹自擂或自以为是。 这些学校一般不偏向任何显而易见的具体目标。诚然,男子学校必定是为学生上大学做准备的;女子学校则设置了一些大学预备课程,另有一些专门的科目为意图早婚的女孩子服务。在这里中产阶级的竞争意识通常是缺乏的。学校试图表明,人们不应该把个人的工作和活动与身边的男孩女孩作比较,而是应该和你以及你的老师所公认的佼佼者相比较。除此之外,如果你对此过于感兴趣,就会树大招风。 当然,学生之间身份地位的竞争被控制在最低限度:在允许使用零花钱的地方,往往也花销有度,男孩子们根本就倾向于零开销;男孩子身着色泽鲜艳的运动夹克,女孩子的套头衫、外套、短裙或毛衣等都是统一校服,与其说是上流阶层的虚张声势,不如说是上流社会展示服装品位尝试的败笔,并不像外人一贯认为的那样,多么与众不同。无论女孩子的家境多么富有,都不会允许她们拥有属于自己的马匹。 学校里,高年级学生是一些更成熟的大孩子,他们是惹新生羡慕的榜样。小男孩,直到八九岁,都会有经过精心挑选的保姆照料;到了十二三岁,67他们脱离了女监护人,改由男教师接管。导师的妻子通常与她们的丈夫一道,住在男生宿舍的小公寓内,继续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扮演角色。教师照顾男孩子的自尊心,使之不受伤害,避免粗心的父母可能出现的错误。餐桌上气氛融洽,没有家长权威和喋喋不休的数落。 此后,他将会知道如何面对人生,虽然难免偶有困惑。他会适当敷衍那些过分讲究的人,尤其是那些过于挑剔,难以满意的人。他知道如果某个人“不上路子”,就没必要迁就他。他直率而略带威严,这种气质源自个人的内在自信,他的存在就是个人世界的确凿证据。这种人不可能遭到排斥、忽视、冷落或炒鱿鱼。在适当的时候,他将成为年轻的经纪人、银行家或执行官,他将会给人以平和、潇洒、诚恳、平易近人和善于交际的感觉;他们尊重长者,即便他们是自己俱乐部的会员,他们的智力和积极性都恰到好处,但都不过分,毕竟,他们的行为模式都是校训的体现,即凡事均有度。 光有哈佛、耶鲁或普林斯顿是不够的。高级预备学校才更具价值,正是它决定了“两种哈佛人”中的哪一种能够入流。大学俱乐部和社团通常由两种人组成:协会的遗老遗少和预校的水平较低的少年得志者;哈佛时代的好朋友也是从前在预校时的旧相识。这就是为什么上流阶层的成员不一定都来自常春藤联合会的名牌大学(Ivy League College)。可以这样认为:关键不在于是否是哈佛毕业生,而在于你是哪一种哈佛人?每当提及哈佛,专指Porcellian、 Fly、 A.D.等俱乐部;一提到耶鲁,就是Zeta Psi、 Fence、 Delta Kappa Epsilon等俱乐部;说起普林斯顿,指的是Cottage、 Tiger、 Cap and Gown、 ivy等俱乐部。 经过中学教育,然后再加入常春藤联合会名牌大学的某个俱乐部,就足以获得美国任何大城市都市俱乐部和团体的入场券。面对68这样的学校所造就的赫赫声望和得体举止,地方荣誉感黯然失色,因为这种经历是全美上流社会的主线,这是同质的且自觉的。 学校自然而然地影响了那些以相同方式获得教育的人的婚姻。男子预备学校和同龄的女子寄宿学校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年之内总有一些场合可以把双方的学生聚在一起。参加聚会的还有男孩子的姐妹或女孩子的兄弟。至于那些更高级的男女专门学院的学生,则正式安排访问和舞会,简言之,就是让他们约会。等上了大学,高级中学里的经历就成为扩大了的婚姻市场的组成部分,使这个国家上流阶层的后代们结合在一起。
权力精英——4
书名: 权力精英
作者: [美] C·赖特·米尔斯
出版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译者: 许荣 | 王崑
出版年: 2004-07
页数: 499
定价: 33.0
装帧: 平装
丛书: 当代学术棱镜译丛
ISBN: 9787305042140